第17章 故事

? 陵越白天已經休息了一整日,自屠蘇進門他就有所感覺,不過處于半睡半醒之間沒有起身。此刻感覺身邊的人一直沒有離開,這才睜開眼睛“屠蘇?”看見隐約是屠蘇的樣子,陵越就雙手拄着床邊要起身。

屠蘇輕輕把陵越的手拉回被子,讓陵越繼續躺着“師兄,你繼續睡吧,我坐一會兒就走。”

陵越聞言笑了,半眯的眼睛也全都睜開“夜深了,地下涼,你要是想在這呆着,就跟我一起躺着。”陵越說着往裏面挪了挪身子,給屠蘇倒出一塊地方。

屠蘇沒糾結太久,就脫了靴子,和衣躺在陵越身邊。

陵越把被子拽過來,搭在屠蘇身上。兩人中間有那麽快空隙,屠蘇怕風鑽進被窩,陵越會冷。就又靠近了些,兩個人緊緊貼着。歪着脖子看屠蘇的側臉“怎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你。”

屠蘇也歪過頭來和陵越對着臉,兩人鼻息糾纏,距離近到能看見對方臉頰上細小的絨毛。

“屠蘇,你是不是心情不佳?”陵越臉頰凹陷處一個酒窩“若是可以,說給我聽聽,你心裏可能會好受一些。”

“有一個故事,我想講給師兄聽。”屠蘇幹脆側過身,面對着陵越躺着。陵越見狀也側過身來,和陵越面對面“講吧”

“師兄,你閉上眼睛,如果困了就直接睡了。”

“好”

屠蘇将花妖白芍的故事一字不落的講給陵越,屠蘇的聲音沒有什麽波瀾,也不似花妖白芍般清脆好聽。總之,屠蘇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但平板的聲色也沒能掩蓋這故事的凄美動人。

“師兄,你睡了麽?”講完這個故事,屠蘇開口問道

睜開眼睛,眼角有些微紅“沒有”

“屠蘇,怎麽想起講這個故事給我,是這個故事讓屠蘇煩惱了麽。”

“不是,反而這個故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屠蘇将陵越微涼的雙手捂在手心“師兄,花妖最後問的那句‘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情不容于世麽?’,若是師兄,會怎麽回答”

任由屠蘇握着,陵越垂着眼睛沒有看屠蘇“你是怎麽回答的”

“當時,我沒有想好,所以沒有回答。不過後來我們遇見了花妖的心上人,原本是擦肩而過的。可是晚間趁着晴雪熟睡,我禦劍追上了那個年輕人,把這個故事講給了他。”屠蘇的雙腳纏住陵越冰涼的腳,一點點捂暖“他哭的很厲害,他回答說,如果是愛的話,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因為愛你的人,不會因為你愛誰而不愛你了的,他愛的只是你。”

聞言,陵越微笑,擡眼看向屠蘇“可是屠蘇,如果這種愛給更多人造成了傷害,那這種愛就不是美好的,不是應該的。人生在世,要做出很多選擇與放棄,有些愛,就是要被放棄的。因為你選了這條路,會有太多人傷心難過。”說話間,陵越試圖從屠蘇的手中抽出自己的雙手。可屠蘇握的太緊,陵越動彈不得。

“師兄,我愛過晴雪,我否認不了。因為那場愛太過驚天動地,無論放在誰的生命裏,都是一種深刻的軌跡。”屠蘇眼神澄澈和陵越對視“可就如蘭生說的,他愛過襄鈴,當愛情還僅僅是愛情的時候。我們愛的太過激昂,失去了讓它沉澱為更深刻感情的機會。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也不曾後悔過。所以,當這愛情是時候離開了的時候,我們也應該毫不猶豫的放手。來的轟轟烈烈,走的潇潇灑灑,這才是我們的愛情,短暫而美麗。”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陵越眉心緊蹙,極其輕微的嘆了口氣。

“可你想的,有這個,我只是想早早把一些事情說明白而已。”屠蘇空出一只手,撫平陵越的眉心“有些感情,失去過才看的清明。師兄,屠蘇分得清出自己的感情,也知道什麽才是适合屠蘇的,什麽才是屠蘇想要的。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一些事,可也有太多事想不明白。可孫小姐告訴我,想不明白就聽從自己的內心。而我的內心,就是這樣想的,或許,它一直是這樣想的。凡塵太喧嘩,曾經蒙住了我的眼睛,這麽久的沉澱,我真的知道了我要的是什麽。師兄,你相信我一次,好麽?”

陵越看着屠蘇的眼睛,回答不了,只想将自己的手從屠蘇手中拿出來。

屠蘇卻抓的更緊“陵越,你愛我麽,或者,你不愛我麽?”屠蘇知道陵越回答不了,屠蘇也不指望陵越回答,他是在逼陵越。他也不想逼陵越,可他不能指望陵越自己邁出這一步,這一步對他都那麽難,更何況陵越?他怕陵越永遠邁不出這一步,他不想等。

這是屠蘇,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問的問題如此苛刻。讓陵越無法作答,他對屠蘇的感情不單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參考第一部的第6章、第7章以及第8章的開頭,這裏能看出陵越對蘇蘇的感情早就不對勁了。這麽久的伏筆!我終于用上了!抱住我。)

“師兄,我不逼你,但,你認真考慮好麽?”屠蘇用手掌擋住陵越的眼睛“睡吧”

頭一次,屠蘇難得主動,主動的去索取一份感情,主動表白自己的心意,直白到陵越都難以接受。似乎是,将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陵越的态度上,屠蘇感覺陵越愛他,但,又不确定。屠蘇只能賭,賭陵越的舍不得。屠蘇說過,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開他的手了。

“師兄,我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了,不會再讓你受傷,讓你難過。”

還沒有睡着的陵越,聽到這話,心裏的酸楚難以表達,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是天墉城大弟子陵越難得的脆弱。雖然從很早就知道,屠蘇會選擇晴雪,雖然就算是自己,也會救晴雪。(參考第一部第6章陵越的內心獨白,呼,好像所有伏筆都用完了。)可眼睜睜的看着他放棄自己的生命,那種感覺,半邊身子都撕裂似的疼,整顆心都被糾在一起,皺成一團,被踩踏一遍又一遍。他真的很痛、很痛,他不怕死,可是做不到不難過。那種一絲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希望被掐滅,就像黑暗之中最後一抹陽光的消散。那時候陵越才意識到,自己把屠蘇看的這麽重,重到他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自己太多,重到自己都有了不該有的私心。

月亮被雲彩擋住,屋裏近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屠蘇能看見陵越眼角的微紅。一把将陵越攔進懷裏,他似乎感覺到陵越想到了什麽。

兩人之間,最大的鴻溝不是師尊、不是蘭生,不是任何人,更不是愛或不愛,而是那一次次堵上生命的放棄。太多次,屠蘇放任陵越獨自一人,放任這場以生命為代價的賭注。當初的陵越傷的有多重,現在的屠蘇就有多痛。後悔不過兩個字,愧疚不過兩個字,可幾個字之間的痛苦與害怕,在這幾年尋找陵越的路上幾乎日日折磨着屠蘇。

夜不能寐,夢中都是陵越染血的衣襟,雪白的長發,手中漸漸流逝的陵越的生命。一次次在夢中驚醒,在夢中看着陵越死在自己懷裏。

屠蘇不知道若是當初消失的是晴雪自己會不會這樣,但屠蘇卻知道,陵越在自己心裏的分量,遠比自己想象中要重的太多太多,足以壓的他難以呼吸。每一次回憶起陵越,竟然發現自己練陵越嘴角一個若隐若現的微笑,一次淺淺的蹙眉都記得清晰,更不要說受傷後的隐忍,鮮血染唇的孱弱。

這些記憶,在一千多日日夜夜,将屠蘇一次又一次的淩遲。

“師兄,我愛你”百裏屠蘇,從沒對任何人說過愛。可當發現對的人,這個愛字總是要出口的“類似愛情,卻不是愛情,是想一輩子相濡以沫的愛。”

陵越沒有睡,也沒有回答,乖乖靠在屠蘇暖暖的懷抱裏。整個人,都是放空的,什麽也不願意想。

一夜,陵越身子不好,終于是抵不住困意睡了過去。而屠蘇則是閉着眼睛,為陵越暖了一夜的身子。

第二日清晨,歐陽少恭進來送藥,看見屠蘇睜着大眼睛和自己對視,挑了挑眉“藥放這兒了”說罷便自行離開,懶得過問太多。百裏屠蘇自己惹了麻煩,自然要自己解決,跟自己無關。

盡管陵越昨日睡的晚了,但到了少恭來送藥的時間還是習慣性的醒了。迷茫了一會兒,陵越才意識到屠蘇還在。

屠蘇見陵越醒了,倒是理所當然的起身把藥端過來,盛了一勺吹的半涼喂到已然清醒的陵越嘴邊。

也不說話,就等着陵越吃藥。陵越明白,屠蘇若是執拗起來了,怕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沒有精力和他争執這些小事,乖乖的一口口喝了藥。

然後任由屠蘇幫自己洗臉、擦手、穿衣、甚至束發。

雪色的發絲一遍遍的從屠蘇的指縫劃過,每一次心裏都是針紮似的疼。卻自虐似的一遍遍梳理,屠蘇是在提醒自己,當初,自己到底傷了這個人多少。傷的他紅顏白發,傷的他體弱難行。

終于将頭發梳理整齊,屠蘇蹲下身子給陵越穿鞋“今日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去轉轉。”

想來,自己也好久沒有踏出房門了,陵越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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