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蓄勢待發（十一）
“這個幻境能撐多久？”齊殁舉着胳膊讓阿離治療，轉頭問一旁的阿陌。
阿陌雙掌前推，在空中似是感受了一下，說道：“人數太多，并且裏面有不少修為頂尖之人，若是他們發現這幻境的破綻強行沖破的話，硬撐最多能撐三天。”
“好。”齊殁摸了摸鼻尖，微微點頭，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看樣子齊靈寒也不是全是胡說八道。阿離的臉色鐵青，神情專注，應該還要花費些時間，于是接着問道：“圉界現下如何？”
言罷，齊殁發覺阿離的手微微頓了一下，随即便聽阿陌道：“我與阿離回去後，馬上去找姐姐，卻沒找到。阿離嘗試了各種法陣，結果都一樣……”
“按理來說，姐姐是厲鬼之身，身上有着禁锢，是無法憑借自己意識離開圉界的。況且，姐姐受你之命守在圉界，絕不會随便離開。于是我們猜測，姐姐一定遇到了她解決不了的事态，才在離開前傳了一封簡短的信給你，甚至連細說都來不及……”
齊殁沉默着認同了阿陌的這些話，等着阿陌繼續說下去。
“我與阿離便開始在圉界四處查看，試徒找到些蛛絲馬跡，不過也根本不需要我們費力去找，幾個時辰後，圉界再次發生異變，我們輕而易舉的發現了那個讓姐姐消失的元兇，确切的說是，那個人也根本沒打算隐藏。”
齊殁大約推測了一下便知道了，這異變與他在蕭家村落遇到的巨大漩渦約莫是同時發生的。于是問道：“他是用什麽方法将這麽大量的怨鬼轉移的？”
阿陌也不詫異，只是皺眉道：“那股力量太過強大，直到它勢力消散後我們才得以走近。只是，留在那的只有一個毀了大半的法陣，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而那個法陣……”
“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轉送法陣。”阿離突然開口，深深的吐了口氣，将齊殁的手臂放下：“好了，可以不用當獨臂了。”
“一個普通法陣就能造出怨鬼雨？這也太驚悚了吧？”齊殁揉着手臂，對阿離笑道。
“法陣确實是極其普通的，但能将法陣用到什麽程度是要看使用之人的本事的……”阿離難得嚴肅，額頭還帶着些細汗，沉聲道：
“我不了解他，但我了解你。他所用的氣，比你的還要幽怨，還要不詳，像是沉澱在污泥最下層的污穢，歷盡千年所化出的腐朽。最重要的是，那種強大，不是你一個人，甚至整個衆君界能匹敵的……大破大立，就像弘業恩師所願的那樣…殁哥哥，你放棄的，将由他完成……”
齊殁臉上表情僵了一瞬，曾經不知君與蕭易對他說過，有些事他不做，自然會有他人代替。有些心思，太過純粹并非是好事。
當時齊殁不理解，而今，卻刻入骨髓般的理解了。自己如跳梁小醜，裝模作樣，故弄玄虛，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其實，也只是一個被當做消遣的玩物罷了。
嗯？玩物？……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齊殁突然像念經一樣，悶頭嘟囔起沒完。就在阿陌阿離以為這位主被吓傻的時候，齊殁突然回魂，雙目圓瞪，莫名有點像比目魚，語氣堅定的又重複了一次：“不對！”
阿陌扶額嘆氣道：“大哥，要不你認命吧……雖然咱叛變過，但是只要改正歸邪的心是真摯的，我相信咱們還是有一線生機的…你要是舍不得嚴三公子，咱可以一起替他求求情……”
齊殁：……
“那不行！”齊殁沒說話，阿離倒是嗆起來：“既然要求請，那我不能落下寒姐姐，必須帶上！一起求！”
齊殁：……
阿陌也不知道是為難還是怎麽回事，吭哧半天才吐出一句“随便你”，齊殁好懸沒給他一腳。
“你倆夠了啊！老子改邪歸正沒兩天，正的邪的都得罪了，徹徹底底的裏外不是人，現在認命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這張臉了？！”
“你啥時候要過臉啊？”阿陌不假思索說道，接着齊殁不假思索給了他一腳。
“殁哥哥，你發現什麽了？”
“你倆只是被那股轉送怨鬼的氣吓着罷了，只要仔細想便能發現，其實這整件事很矛盾。”齊殁看着二人莫名其妙的表情，接着道：“他究竟預謀多久咱們無從得知，但真正出手應該是在那日圉界結界破口之時。”
“自那日起，憫生界便不斷有怨鬼作亂，之後還發生了百日怨鬼一事，衆君界一時間手忙腳亂。而就在百日後，怨鬼突然憑空消失，既沒回圉界，也不在憫生界搗亂，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更巧的是，剛剛好同時，第一批怨鬼奪身發生，并且至今都沒尋到遺體。”齊殁像個說書先生，故弄玄虛，擺弄謎題。
“好好說行嗎？挺欠揍的。”阿陌稍稍退後一些，離開齊殁飛腿的射程，嫌棄道。
齊殁不理他接着道：
“再後來，葉家蕭家村落受到殃及，出現了被奪身殘害的村民，皆是爆體而亡。緊接着便發生了你們看到的轉送怨鬼一事，怨鬼們被送到了蕭家村落，村民與蕭家弟子盡數中招，但分別産生了異變，并且蕭家弟子身上出現了完整的術法印痕，只可惜這些人無論生死，最後都經歷爆體，從軀殼上難以詢查。”
“如果真的如你們所看到的那樣，他強大到足夠毀天滅地，那麽從一開始就這麽做便是了。他不但沒做，反而一步一步進行着試驗，找到最适合鬼化的軀殼，以及完美将怨鬼與軀殼融合的方式，借此來制造自己的軍隊。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個能夠吸引衆君界注意的靶子，也就是你們的主子，我。”
“他知道我必然會查他，也知道我不會把他的身份明确亮給衆君界，所以他要做的只有毀屍滅跡一件事，便可全身而退。所以才會出現諸多爆體之人，甚至還不惜引出業火，燒光蕭家村莊，為的就是不讓人發現術法印痕。所以，他并非太過強大，而是不夠強大。”
阿離道：“可那轉送怨鬼的氣，确非常人，如果不是他自身之力，又從哪裏能借到？”
阿陌道：“即便真的能借到，他的肉身也根本承受不住，數萬怨鬼的怨氣。”
齊殁倒是莫名其妙放松了，一臉嘲諷的看着兩兄妹，道：“笨啊笨！你倆真被吓傻了啊！就是因為他找到了方法，所以才能做的到啊！”
“又得意上了，你這個人怎麽就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臉呢？”
“要多少有多少，有啥好珍惜的，你要不要，我借你一打。”
“……”阿陌閉眼無視。
“眼下機會難得，他被困在這幻境裏，我借此機會去查些事情，你倆在這裏給我撐住，我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但至少撐兩天，兩天後他們若要破便讓他們破。”
說着，齊殁轉身走了，還沒走遠，腳下一停，背對着二人，手在身前鼓鼓搗搗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不過也沒多一會兒，齊殁手上動作就停了下來，突然扭過頭來，大臂一擺。
阿陌隐約覺得有東西朝自己飛來，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就已經下意識接住，攥在手心裏了。
緊接着，手心裏揉進莫名其妙的黏滑觸感，使得阿陌不禁皺眉，剛想張開手掌看看究竟是捏到個什麽玩意，就聽見齊殁站的又遠了些，歡脫的大喊道：“如果~~真撐不住了~~記得跑快些！~~我與你們同在！！”
“……”
阿陌不想理這個把坑人當飯吃的老畜生，而且手心裏好像有些流汁液了，于是低頭默默看向手心。
阿離站在阿陌身側，被阿陌稍微遮擋了些視線，見阿陌一直沒出聲，于是也探身向前，腦袋湊到阿陌手邊，剛想問問怎麽了，就看見阿陌手心裏攤着一灘東西。
那東西像個蛇皮質地，看似清透，還略帶些紅色紋理，并不大，被捏的皺皺巴巴團在阿陌手心，也看不出形狀。
阿陌整個手掌與手指都沾上了滑膩的綠色汁液，順着指縫滴答落地。
這東西是齊殁幾年前突發奇想，以血為核造出來的雙耳異眼，外形奇臭無比，但能聽能看能傳音，并且完全随了老畜生的痞氣——
弄不死丢不掉，捏爆了就炸一堆髒液，踩爛了自己能恢複，總之就是煩不死你也要膈應死你。
阿殁知道這玩意兒是齊殁故意留下來盯自己這邊情況的，心裏暗罵老畜生，扔掉幹癟癟的眼珠子皮，狠狠攆了幾腳。
……
整整兩天，兩個活人一只眼球，大眼瞪小眼的死撐，寸步不離，滴水未進，阿離臉色慘白，已經癱倒在一旁只剩哼哼唧唧的力氣了。
阿陌正聚精會神的盤算着，要是跑不掉被抓了該怎麽把齊殁拿出來頂罪的時候，耳邊忽然炸起說話聲：
“可以啊，還不跑啊？”
“……”阿陌聽這中氣十足的說話聲，想了想不知去向的親姐姐，再看看倒一旁的親妹妹，抓住雙耳異眼手上猛燃一團業火，火勢兇猛。
異眼在空中翻騰，劃出條條火線，如一條燒禿了皮的蛆蟲。
從這蛆蟲雙耳中傳出齊殁的聲音：
“嗝~”
齊殁打了個飽嗝。
齊殁透過燒的正旺的異眼，眼看着阿陌的臉越來越臭，知道自己理虧，趕忙說道：“有正事！有正事！”
“說…”
“把我這裏異眼的視界連進幻境，然後你們兩個來找我，有個人要見你們。”
“見我們？”阿陌阿離對視一眼，十分奇怪：“誰？”
“……”齊殁在那邊似乎在猶豫要怎麽說才好，頓了許久，才開口道：
“阿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