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多大了。”

“十二!”虛歲年齡。

“家是哪兒的。”

“L省S市。”被天花板砸之前的。

司徒橋被一路橫抱着走,如果換做是別人這樣對他,這小子的烏鴉嘴早就不安分的開始亂噴了。

但是此時此刻抱着他的人是誰?

——中國同胞!

還是即将借他電話打國際長途的同胞!

俗話說在家“虐”哥哥,出外榨朋友,雖然他們之間剛剛認識還不算什麽熟友,可誰不是從這個階段開始過渡的?多接觸接觸自然而然就熟悉了呗!

司徒橋安安靜靜地窩在莫俊捷懷裏,問什麽就“照實”了答,一副任他随便抱到哪裏去都好的模樣,乖巧極了。

他心底非常清楚,以上想法無非都是給自己厚顏無恥抱大腿找的理由罷了。

司徒橋随即聯想到了屢次抱大腿都沒成功過的金炎正,他現在的做法與金小棒子沒什麽太大區別。

唯一差距就是,自己無依無靠,在陌生的國度裏兩眼一抹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除了繼承到原主人的日語能力外,一旦邁出了SA的大門、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生存下去。

抱大腿就是為了能免費打國際長途!

但是金炎正完全不同,他家雖然在韓國,可是家人卻無時無刻不想着他,聽說沒來SA幾天櫃子就已經堆滿了他的郵包,就連許多本土孩子都非常羨慕金炎正的富裕家庭。

因為送來SA的孩子,大多家裏經濟的狀況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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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金炎正抱大腿是為了什麽?總之……肯定要比司徒橋只想打個電話的目的更有出息就對了。

莫俊捷的話不多,棱角分明的側臉帶着一股莫名的冷峻感。

司徒橋時不時會看得出神,因為如果不細觀察他的眼睛,莫哥給人的感覺非常像自己二哥。

“哥……”他低喃自語。

莫俊捷卻已經将他放在了柔軟的沙發上,“你先等一下,我去拿電話。”

“啊?好。”司徒橋摸了摸鼻子,思緒立刻神游回了現實。

其實他有預感的,無論怎樣撥號碼,結果都會是同樣的——“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果然,這裏并不是他原來的世界了。

了解到了殘酷的現實,司徒橋反而淡定了許多,他首先向莫俊捷道了謝,晚知道真相不如早早面對如今的情況,即使這裏不是原來的世界,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生命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了。

“不繼續試試?”

“嗯,沒有必要了。”三遍,已經足夠他死心了。

結果莫俊捷卻話題一轉,“吃這個麽,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在他的印象裏,小孩兒都比較貪嘴。

司徒橋沒立刻回應,而是慢吞吞的擡起頭。他剛親手捏死了“一線生機”,正默默傷感呢,哪有吃東西的欲.望啊?

可是——你猜他竟然看到了啥?!

“粽子?!”怎麽能在這種時候偏巧出現了他最愛吃的食物之一!

莫俊捷點了點頭,“嗯,吃麽。”

說着還用手指夾起一個粽子,在小孩兒的眼前晃來晃去,逗弄意味十足的。

“吃!”

司徒橋下意識地将兩只小手舉得高高,但是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做了啥後又立刻縮了回去,滿臉通紅的垂下了頭,心中默默地唾棄起自己來——我這到底有多沒心沒肺啊!

莫俊捷絲毫未有意外的點了點頭,把粽子剝開放到了小碗裏遞給他,而司徒橋根本什麽都不用做,直接上嘴咬着吃就行了。

“我這裏沒有筷子,也沒有白砂糖。”

“沒事,裏面有餡兒,不用沾白糖也挺好吃。”從小被大哥手藝養叼的某小孩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粽子,同時卻沒意識地皺着眉評小聲價起來,“大棗不甜還沒去核,米也不夠粘……”嘴唇上還沾着幾粒米,司徒橋擡起頭問,“這個是真空包裝的吧?”

“嗯。因為我不會包,你會麽。”

“我也不會,但是我大哥會!他最拿手的就是金絲棗泥餡兒的粽子!”提起大哥的手藝,司徒橋笑眯眯地主動打開了話匣子。當然如果不是因為倆人間實在沒什麽共同話題,他這匣子也不可能馬上打開。

“我大哥手笨,什麽家務都做不好,唯有做飯是我和二哥硬逼着他練出來的!結果後來他還做上瘾了!一頓不做就渾身難受!誰和他搶廚房用他就和誰急!”

如果司徒家老大知道了弟弟說過他這話,指不定會舉着小皮鞭追到這個世界來呢。

他每天做飯的原因無非是和言靈能力有關,情況和司徒家老三差不多,如果能力正常點,誰願意天天對着別人唱《小星星》!

莫俊捷不算一個好的陪聊,卻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聽衆。

他認真地聽着司徒橋邊啃粽子邊沒有套路裏的東噴西扯,起初只是因為反感日本飯局的假惺惺氛圍,借口逃避,把小孩兒拎來也是臨時起意,為的是堵住也許會和自己秋後算賬的王導的嘴。

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把這只帶回來也是有好處的,要比日本的電視節目有趣多了,不是麽?

莫俊捷的臨時住處與司徒橋的宿舍有着天壤之別,镂空的窗簾精致典雅,淺藍色的牆壁與奶白色地板融合得恰到好處,沙發又軟又舒服,最顯眼的當屬幾乎有一面牆大小的超級背投。

看片一定爽飛了!司徒橋眯起眼睛十分羨慕的想。

“這個是劇本,劃紅線的部分就是你需要熟悉的臺詞。”

“還真打算讓我演了……?可是我什麽都不會啊!不然我給你們推薦個好的人選吧,那孩子比我上道多了。”雖然只有六句臺詞,而且每句都不超過十個字,可是司徒橋還是沒有任何把握。

尤其是那一段跌倒兩次才連滾帶爬的撲倒在哥哥懷裏的戲份,摔倒又爬起來的狼狽動作不僅要表現得自然真切,同時還必須在有限的幾秒鐘內表現出對多年未見的哥哥那種既思念又怨恨的矛盾複雜心理。

“莫哥哥——為什麽不接我回家!”臺詞簡單又狗血。

說實在,這套劇本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狗血的橋段有,大大小小的高.潮也有。弟弟這個角色雖然只是影片中的龍套人物,卻能讓觀衆們通過幾個短短片段充分感受到這小孩兒堅韌向上的積極性格。

只可惜,并不适合由自己來演。

他司徒橋只是一個師範學院畢業的音樂老師,不是電影學院培訓出的優秀青年演員。

雖然同屬藝術領域,可專業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的。

小孩兒表态明确,然而莫俊捷卻沒什麽太大反應。修長的指正交疊在膝上,食指一下下的彈着,突然轉過頭看向司徒橋,唇邊綻出一笑,一瞬鮮活了深邃的五官 “什麽都不會也必須演,王導做出的決定從來沒人能改變過。你想惹他生氣嗎?後果非常嚴重的,是你絕對承擔不起的。”

“……”他可以理解為已經上了賊船,所以有去無回嗎?

司徒橋盯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無論怎麽看都覺得無比邪氣,可是再仔細瞧過去想看得更分明時,那笑容卻已經淡了下去,莫俊捷維持微笑的時間甚至比流行尾巴劃過天際更加短暫,是真正的轉瞬即逝。

“莫哥?”司徒橋不由得瞪圓了眼睛。

莫俊捷長長地“嗯”了一聲,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無聲相遇,一個微微訝然,一個不動聲色。

一個是眉眼英俊的年輕影帝,令一個是五官精致,嘴角卻沾着幾粒粽子米的苦逼小騷年。

“這場戲是在雪地裏拍攝的?”申請退出無效,于是司徒橋決定采取拖延戰術了,“既然是雪地,那麽十一月的話……”

“沒錯,的确是雪地。不過你覺得劇組會專門等到冬天拍攝後續情節?還有一個個月電影就準備殺青了。”莫俊捷的話,輕而易舉地擊破了司徒橋的如意算盤。

司徒橋大驚,“呃……一個月?可是現在才六月!根本就不可能下雪的!”

莫俊捷捧起了茶幾上的果汁罐子,有滋有味地啜飲起來,“關于這點完全不用我們演員來操心,王導自有他的考量。最後一部分的取景大多都選在了東京,人造雪地應該會布置在上野公園內的一角。”

出門右轉走幾步就到了,距離這裏非常近。

都拍到最後的最後才勉強來日本象征性取幾個片段,順便找個小龍套在電影裏稍微露露臉,可見日本影視在亞洲影界圈子裏的人緣有多渣了。

結果這一幾乎沒什麽臺詞的渣角色,最後還落在了一個頂着日本演藝公司頭銜的中國小少年身上,消息傳出去後不知道又要被多少媒體推到頭版頭條上了。

莫俊捷承認,讓當時是有意用日文說出來的。

導演決定用誰來跑龍套,他這個做演員的并沒有任何發言權,不過順勢推動推動還是非常容易就能做到的。

莫俊捷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擦去了司徒橋嘴角銜着的幾粒不和諧飯粒,袖口的金色紐扣随着燈光在他腕間閃爍,不自覺地就将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了,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做些什麽。

果然大神級別的人物就是不一般……

既然在這個世界已經沒了家,如今眼前又只有娛樂圈這一條路可走,再無選擇。

那麽,為什麽不拼一拼……試試呢!

這個龍套角色,說不定是個機會。

此時此刻,司徒橋終于意識到自己對現在這個世界了解實在太少了,如果不是中午聽食堂裏那群小子們叽叽喳喳,他還傻乎乎把莫哥看成普通藝人,王導當作是神經不正常的小導演呢!

“莫哥,幫我講講戲吧!”某人想通後,再次決定抱大神的大腿!

莫俊捷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果汁,面色淡淡,“講戲?呵,時給多少?”

窮光蛋司徒橋,“……”

其實這個同胞一點也不善良,司徒橋偷偷抹了一把嘴角,他不會管自己要粽子的錢吧!

麻痹,那就太不厚道了!

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不給!賣身契都簽過了,還有神馬比這更可怕的?!

一夜過去,司徒橋睡在了莫大神房間裏的沙發上。

莫俊捷處于逗弄的心思居多,并沒有真良心滅閩到向一個小P孩兒收費,講戲份談經驗還是講解得非常到位,只是某個折騰了一天的小孩兒精神有些不濟,聽着聽着漸漸睡死過去了。

大床上,莫俊捷翻了個身,閉着眼睛将床頭櫃上震顫不停的電話丢出去老遠,只是安靜了沒多一會兒,又有人跑到房間門口“咣咣”砸門了,看來是鐵了心不讓房內的人睡好覺。

莫俊捷紅着眼睛,深呼吸着狠狠揉了幾下頭發,努力将蹭蹭迸出來的火氣沉沉壓了下去,這才将門鎖打開,朝門口的人冷冷一笑,“給你一分鐘的解釋時間,一分鐘後要麽死要麽滾,自己選一個。”

“卧槽!莫莫是我!麻痹……我什麽也不解釋,你敢先去看看窗外嗎?”

“窗外怎麽了?沒事快滾。”雖然對方不僅是他主演片子的導演,還是一個班的老同學,莫俊捷卻依舊口氣不善。

睡覺最大,擋我者殺!

“睡睡睡,早晚睡死你!”王岩恨鐵不成鋼地把人一扯,連推帶搡的終于将人弄到了房間的落地窗前。

窗簾是镂空的,完全不用拉開,莫俊捷已經看到了窗外的震撼景象。

六月的天,大雪封門……

繁華的東京都,此時仿佛披上了一層銀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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