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一假期前的學校總是熱鬧的亂七八糟。

每個同學都忙着收拾自己的書本和平時沒空洗的衣服,或是穿梭于宿舍的走廊彼此約着游玩的時間。

不過Gabrielle出現的時候仍舊成功的在瞬間讓空氣靜止下來。

線條優美性感的洋裝,高度危險的美麗鞋子,長發曲卷的恰到好處,西方人特有的五官深邃迷人。

她帶着隐約的傲慢一路來到走廊邊緣,在個門口站定後問:“小透在嗎?”

标準的中文。

正打掃衛生的陸青衣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顏透從洗手間出來吃驚道:“媽媽?”

Gabrielle頓時露出笑容,上前親吻過他的臉頰而後說:“我來接你。”

“什麽時候來北京的,都沒聽你說。”顏透見到母親當然是高興的,可長年的分隔又令他有些不自覺的客氣。

Gabrielle聳了下肩:“這才叫驚喜,我有時間陪你三天。”

顏透哦了聲,忽然看向陸青衣:“走吧,順便送你回家。”

陸青衣忙拒絕:“不……”

“少廢話。”顏透拿起他的包便大步出了門口。

陸青衣很尴尬的瞅了瞅眼前年輕漂亮的西方女人,猶豫道:“阿姨好……”

Gabrielle倒是笑得親切,卻仍生出無限的距離。

寬敞的轎車裏飄散着不知名的香水味。

陸青衣簡直是如坐針氈,始終一言不發,只聽到這對奇怪的母子有一句每一句的閑聊。

待到看見小區的影子,他趕快出聲告別,跟逃跑似的消失不見。

此時顏透終于低下聲音問道:“媽,你到底想做什麽,你不是很忙嗎?”

Gabrielle握着方向盤,半晌才道:“不是上個月和你講過,我們準備離婚……前天我們離婚了。”

顏透頓時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最後,他彎起嘴角說:“謝謝通知。”

“小透,我和你爸爸已經沒辦法在一起了,但我仍然愛你,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和我的家族,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Gabrielle認真的說道。

顏透擡手示意她停止這種可怕的喋喋不休,淡淡的回答:“随便你,都随便你。”

Gabrielle摸摸他的頭:“假期想做什麽,我陪你?”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不見到你。”顏透皺起眉頭,抛下這句話便甩門下了車。

Gabrielle難過的瞅着兒子漸行漸遠的背影,感覺束手無策。

講不清的心情很快便蔓延至全身。

顏透在這陌生的地方漫無目的的走了很久很久,非常努力地想要平複下複雜的情緒。

可他不能。

原本看似完整的生活終于變得支離破碎,小時候每年和父母難得相聚幾乎是全部快樂的指望,現在終于也都失去了。

陌生人總覺得像顏透這樣的人擁有得太多。

可他究竟有什麽呢,他又空洞又寂寞,總是像個皮球似的在親戚間流浪,連個可以叫做家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怎麽還在這裏?”冷靜中透着柔和的聲音忽然将郁悶的顏透拉回現實。

驚訝的回身之後,才發覺是陸青衣。

牽着那只可愛的薩摩耶,穿着淡色的運動服,過長的劉海用夾子随便固定在頭頂,再平常不過的模樣。

可顏透仍舊感覺親切,頓時笑了下:“随便走走。”

陸青衣不解,看着他有點發紅的鼻尖問道:“不是你媽媽來了嗎?你們吵架了?”

“嗨。”顏透趕快滿不在乎的哼了句:“沒什麽。”

陸青衣安靜的瞅了他兩秒鐘,又道:“該吃晚飯了,請你吃好吃的去?我爺爺不舒服已經睡了。”

顏透随手便勾住陸青衣的肩膀:“好,吃什麽?”

陸青衣好像很嫌棄似的,立刻将這家夥推到旁邊。

裝修別致的四合院,火鍋袅袅香氣在柔燈下顯得溫暖誘人。

陸青衣叫了好多東西,通通丢進鍋裏面,引得Febe在桌角不停地抽動鼻子。

他彎起眼睛笑了:“你想吃嗎?想吃嗎?”

顏透根本沒多少食欲,只是沒意識的投來目光。

陸青衣的表情漸漸回複平常,問道:“怎麽?”

“我覺得你跟這狗在一起的樣子比較真實。”顏透說。

陸青衣又開始沒有下文,拿筷子在鍋裏攪了攪,忽然道:“這是我爸爸給我買的,他唯一留給我的紀念。”

顏透只從老師那裏聽過點模糊的八卦,經過那次争執,也不再敢多問。

陸青衣當然沒有繼續說,忽然提醒:“快吃吧。”

“沒胃口。”顏透摸着啤酒杯:“……我爸媽離婚了。”

陸青衣恍然:“所以你哭了?”

顏透惱火:“我沒哭!”

陸青衣不置可否,嘆了口氣:“這事當然讓人難受,但是或許他們真的沒辦法繼續了,他們有他們選擇的權利,這是他們的人生,不能因為你想怎樣,就一直勉強下去。”

本以為會得到安慰的顏透聽到這話,氣的無語。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冷酷無情的勸解。

接着,陸青衣搖搖頭:“也許你父母之間的關系變了,可你和他們不會變的,何必想太多?”

顏透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沒心沒肺。”

“你要是真關心父母,就該更關心他們分開的原因,搞清楚什麽能讓他們更快樂。”陸青衣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你會這樣嗎?”顏透問。

陸青衣不解。

顏透說:“關心怎麽讓別人快樂?”

陸青衣道:“爺爺想讓我學戲,我一直學,他就很快樂。”

顏透又問:“現在我們是朋友?”

陸青衣反問:“什麽是朋友?”

顏透講不出答案,只是道:“你不會對每個人都講這麽多的話。”

陸青衣很表情淡很淡的微笑:“不過是謝謝你上次幫我,我沒有朋友,我也不需要朋友。”

“別嘴硬了,幹杯。”顏透拿過啤酒杯和他的撞了下,而後一飲而盡。

陸青衣垂眸瞅着杯子外面附着的水氣,發出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他多想有顏透這樣的煩惱。

至少能知道父母安好,無論生活在地球的哪個角落。

可惜,上帝沒給他這種機會。

每個人都有對自己最重要的人,而他,卻只能擁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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