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期後的顏透心情忽然不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每天都以騷擾陸青衣為樂趣所在。
向來習慣獨處的陸青衣自然不勝其煩。
這天午飯時間他難得到餐廳要了兩份涼菜,正默默地吃着,顏透竟帶着女朋友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他的對面,笑道:“真巧啊。”
陸青衣停住筷子,頭帶黑線的看着他。
“你怎麽就吃這些,能吃飽嗎?”女孩兒好奇的問道。
“他吃素的,你不懂。”顏透說。
女孩夾起盤子裏的排骨:“還是肉好吃。”
顏透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她身上,只是追問:“周末你做什麽,我們去泡溫泉。”
女孩子拉住他的胳膊說:“好啊,好啊。”
顏透道:“我又沒跟你說……”
“我吃飽了。”陸青衣站起身來,拿着手邊的雜志便走。
顏透已經不知道遇見幾次閉門羹,随即忍不住眯起漂亮的眼睛,準備使出沒有下限的殺手锏來。
“你在幹什麽……”下了晚自習硬着頭皮磨蹭回來的陸青衣一進宿舍,便被裏面亂七八糟的場景驚呆了。
顏透把所有東西都搬開,還破天荒的端着盆水打掃衛生。
他笑道:“我覺得有點髒,就擦一下。”
陸青衣不太愉悅的搬起自己的雜志:“你擦你的就好,不要動我東西。”
“我可是完美主義,做事怎麽能做一半?”顏透端起水盆笑。
陸青衣尚未理他,擡眼又看到自己表演的照片被貼在牆上,氣得轉身道:“你到底幹什……”
“啊!”顏透似乎被吓了一跳,猛地便把水盆扣在床面,而後結巴:“這、這……都濕了。”
陸青衣被攪和的頭昏腦脹,忽然擡高聲音:“你快收拾好,我可不管。”
話畢,摔門離去。
事實上顏透收拾倒真的收拾好了,可他大晚上把床單被褥全部都晾了出去,只剩下個濕噠噠的床板,和個軟綿綿的枕頭。
此時此刻,這家夥就抱着那枕頭站在陸青衣的床前說:“我沒地方睡了……”
陸青衣無力的用書蓋住臉,躺在那兒沒語言。
顏透抽走書道:“要不是你吓到我,我也不會搞成這樣。”
“你不要倒打一耙好嗎?”陸青衣眼神郁悶。
顏透笑着推他:“就湊活一晚上吧,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麽?”
陸青衣不想再跟他鬧,頹然轉身朝向牆壁,冷聲道:“關燈,閉嘴。”
顏透立刻照辦。
時間很快過了午夜。
漆黑的宿舍只剩下空蕩蕩的月光,顏透無趣的仰身瞅着天花板,怎麽也睡不着。
陸青衣習慣性的又縮成一團,抱着枕頭身形寂寞。
想必他父親離開、母親自殺後,便找不到其他求得安慰的方法。
那樣慘淡的人生究竟是怎麽堅持過來的呢?
顏透想象片刻,覺得心下凄然。
不過這情緒顯然不符合他的本性,片刻之後,顏透又壞笑了下,故意輕輕的拽走陸青衣懷裏的抱枕。
失去依附的不适讓這少年蹙起清秀的眉頭。
顏透本以為陸青衣會醒來對自己生氣,不料他竟然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把手搭在顏透的身上,又漸漸舒緩了表情。
這下換成顏透手足無措了。
他好半天都一動也不敢動,最後小心翼翼的偷看,才确定陸青衣早已熟睡。
淡淡的氣息擴散在胸口,有種奇特的溫暖。
顏透大着膽子摟住他的背,陸青衣不自覺得便抱得更緊了。
心髒詭異的跳動。
陸青衣迷失在睡夢之中,忽然将修長的腿搭上他的身,顏透不曉得這是單純的無尾熊動作,還是暧昧的被勾引,只是他頓時便有了男生尴尬的反應。
雖然從前并不是沒有碰過漂亮男生,但多半還是喜歡溫軟的女孩子。
顏透搞不清這是怎麽了,一步一步的變成了此刻的模樣。
他唯獨清楚地是,自己什麽都不能做,也什麽都不該做。
所以僵持許久,也不過便是擡起手,很輕很輕的撫摸過陸青衣的短發。
那樣柔軟而溫和的觸覺,竟也令人上瘾。
這個夜晚的夢境似乎格外的長。
陸青衣醒來的時候比往常都要晚些,他有種長途跋涉之後又認真休息的錯覺,全身都懶洋洋的不願動彈。
不過這錯覺只持續了一秒,便驚得他立刻起身,難堪的紅了臉:自己怎麽都快趴在顏透身上了,他知道麽,這不是很奇怪?
幸好顏透看起來睡得沉,還全無意識。
陸青衣蹑手蹑腳的下了床,雙腳觸地的時候,同時嘆了口氣。
是不是有人陪的感覺也很好?
但朋友究竟算什麽呢,就連至親都可以說走就走絕不回頭,陌生人又能如何。
這世界上本就沒有任何一種關系,值得人全身心的信任。
上學對于陸青衣最痛苦的就是學習。
他實在不擅長做題答卷子,甚至于每天面對作業都苦不堪言。
為了不讓爺爺擔心,只好多擠時間應付。
這天活動課他沒有練戲,而是獨自躲在教室複習歷史,可書嘩啦啦翻了好幾遍,也沒找到答案。
正發着愁,顏透忽然急匆匆的走過來道:“我跟那姑娘分手了。”
接着又瞄了眼卷子:“選D。”
“啊?”陸青衣愣了下,汗道:“你真随便。”
“我不是随便,我是不能自欺欺人。”顏透拉着凳子坐到他旁邊:“我教你吧。”
“不用。”陸青衣才不會對雜七雜八的事感興趣,只是把書立刻壓在手下。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餓了嗎,我去買晚飯來教室吃吧。”顏透還很親切的拍了拍他的頭。
陸青衣全身別扭,只考慮他買飯就等于離開,于是立刻點頭。
顏透開心的哼着歌走了,絲毫沒有分手後的悲傷。
給素食主義者找吃的還真是件困難的事。
顏透在餐廳溜達一圈後,幹脆拿手機差了家齋菜名店的電話叫了外賣,待到在校門口等了半小時之後,已經快下課了。
他也感覺肚子餓,心情愉悅的回了教室,推開門邀功道:“我買的吃的你肯定……你怎麽了?!”
陸青衣竟然坐在那裏哭,而且是淚流滿面的痛哭。
顏透慌張的跑過去急道:“出什麽事了?!”
陸青衣向來平靜的聲音都變了調:“Febe死了……”
顏透也養過狗,曉得狗狗離開就像親人辭世,語言根本蒼白無力,更何況那薩摩耶是他爸爸留給他唯一的紀念。
陸青衣也怕尴尬,不願在外人面前這個樣子,可難過的眼淚卻越擦越多。
顏透沒辦法的小聲說:“別哭了……”
而後便幫他摘掉哭歪的眼鏡,遞過面紙。
“我不想它死,我要Febe……”陸青衣狼狽的用校服袖子擋住臉。
他總罵顏透像個死小孩,可他現在的模樣比誰都像小孩。
又純潔、又委屈、又讓人心疼。
顏透扶下他的手,用面紙拭過他幹淨的面龐和泛紅的鼻尖,在瞬間沒有思慮的,竟俯身吻上他沾着淚水的唇。
一秒之後,便對視上了陸青衣驚恐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