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飛機在太平洋上空的雲層裏緩慢的移動着。

芮丹小心的推了推空姐剛剛端上來的餐盤︰“顏總,您将就着吃點東西吧,到了北京我再安排。”

可惜平日裏話就不多的上司仍舊漠然的翻着雜志,并未回應。

芮丹緊張的手心裏都是汗,第無數次對目前的助理工作暗自叫苦不疊。

原本她還是憑借自己超高的學歷才得到聘書的,眼見着上司人帥又有能力,況且還是副總裁的獨子,以為接觸下來總是沒壞處,誰曉得這位衆人口中單身貴族的最佳典範根本就是個十足的變态。

——平日裏除了工作沒有任何特殊愛好,能為了個新企劃案三天兩夜的不睡覺,逼得下屬們也跟着拼命,對他大氣都不敢出,誰談不下的合同拿到他手裏總是能迎刃而解,就連去年集團名震一時的合作案也是由他一手促成,導致總裁都對這個外孫另眼相看,所以每天跟在他身邊的芮丹,根本沒有什麽得以喘息的休息機會。

事實上,芮丹比他大了幾歲,卻不得不叫他一聲學長,因為人家十年寒窗苦讀的成果到了他這裏只花了四年時間。

四年,從本科到博士畢業,是不是會把一個正常人壓榨而死?

想到這裏芮丹又忍不住偷偷看向顏透,看着他俊美的外表和眼底那常年失眠的暗淡,覺得他像極了一根繃緊的弦。

“你去過北京嗎?”顏透察覺到這種目光,忽然擡眸問道。

芮丹慌亂了一下忙點頭︰“我在北京出生,小學時才移民紐約的。”

顏透合上雜志,慢騰騰的攪拌着面前的咖啡。

又是那種不知道想什麽卻令旁觀者心裏面發毛的表情。

芮丹拼了命的想和上司搞好關系︰“顏總,您去過北京嗎?”

這問題讓顏透沉思了很久,最後他才幽幽的說︰“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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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發展的多快,世界變化的就有多快。

久違的城市所迎接顏透的,仍舊是和紐約、和香港、和東京、和巴黎分毫不差的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人們穿的是同樣的新款禮服,談論的是同樣的政治話題。

就連握手的力度,讨巧的方式,都相差不過分毫。

其實顏透是不願意回來的,這麽多年了都沒有找到陸青衣,激情早就凍成了堅冰,卻也無意再來故地追尋往日的遺憾。

若不是母親故意的試探,或許他永遠都不想再踏上這塊土地。

彼此周旋了兩三天,合約終于到手。

顏透給紐約打過報喜的電話後就獨自坐在酒店房間裏面發呆。

他瞅着落地窗外燦爛的金河,感覺非常陌生。

“顏總,打擾您了,晚上有個慈善晚宴的邀請,您去不去?”芮丹料理好瑣事,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卧房的門口。

顏透皺眉︰“不去。”

芮丹點了點頭︰“好的,有什麽需要您再叫我。”

“算了,去吧。”顏透又道,他忽而想到如果沒有安排,自己又剩一個人,時間不好打發。

況且能做點善事總是好的,管他是不是表演。

主辦方并沒有想到這位炙手可熱的商界新星真的會出席,趕快調整席位空出主座,随之而來的便是無數的應酬與巴結。

顏透明明中文說得很好,偏要芮丹翻譯,大概為了空出時間發呆。

芮丹郁悶的強顏歡笑,坐在他斜後方位置禮數分外周到。

宴席上茶水的準備非常講究,顏透嘗了嘗,有些陰沉的表情終于好看了許多。

待到表演和拍賣快開始時,大廳才漸漸安靜。

芮丹松了口氣,盯着顏透的肩膀發呆數綿羊,而後聽到門口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便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之後竟然情不自禁的诶了聲。

大家好奇的圍觀她,顏透也投來不滿的目光,誰知道順着芮丹的眼神望去,整個人便跟與時間和空間完全脫節了似的,震驚的動也不會動。

芮丹驚訝,是因為晚宴又來了批客人,走在幾位歐洲人前面的東方男人實在非常美,一看就是專門定制的高級西裝襯得他修長而高貴,非常惹眼的長發漆黑如墨,映着頭頂水晶燈的絢爛光芒真的漂亮極了,記者們紛紛拿起相機對着他一陣猛拍,似将男人雪一樣的肌膚點燃了銀色的火焰,偏偏他的唇又格外紅潤,挂着的那抹不知深意的笑,直至本人入座都沒在空氣中散去。

而顏透驚訝的原因,大概就只有他自己明白。

半晌之後芮丹曉得自己失态了,郁悶低頭不語。

“他是誰?”顏透莫名其妙的問了句。

芮丹沒聽到批評,立刻拿出手機七問八問,而後小聲報告︰“是法國Sophie藝術行的的代表,最近在北京有個中法交流的畫展,他是法方負責人之一。”

顏透盯着男人的側影,握緊酒杯問︰“叫什麽名字。”

芮丹照着主辦方發來的登記記錄念道︰“陸青衣。”

顏透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酒杯捏碎。

原本以為快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什麽如此突然地出現,為什麽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為什麽……像是變成了和曾經完全不同的生物?

芮丹注意到上司魂不守舍的樣子,趁機狗腿到︰“顏總,有什麽指示嗎?”

顏透不理睬,仍舊死死地盯着陸青衣,表情跟快要殺人似的可怕。

芮丹閉了嘴巴,抱着公文包一派開始正色。

整個宴會,根本就不曉得怎麽度過的。

面前的食物半點沒吃,明星斷斷續續的表演也半眼沒看。

顏透好像在奇怪的幻覺裏面,朦朦胧胧的意識直到察覺大屏幕上出現陸青衣的臉,才找回正常的節奏。

原來他在拍一副油畫。

顏透也沒注意,就命令芮丹說︰“拍。”

芮丹趕快拿起主辦方給的小巧電子叫價器照做。

陸青衣示意身旁的男人加價。

芮丹趕快跟上。

三番五次,直到價錢高到離譜,陸青衣才無奈放棄,側頭朝他們投來似笑非笑的打量。

對視到那雙時不時會在夢裏出現的眸子,顏透終于撿起身體還存在的感覺。

可惜等到他想朝陸青衣回贈微笑時,人家已經不再看他。

之後的酒會由于送走了記者,氣氛也變得休閑安逸下來。

顏透沒心思和誰結交情,推送走身邊簇擁的商人們,便急不可待的在數不清的美食美酒中間尋找起陸青衣來。

好在他此刻實在耀眼迷人,想看不到才又難度。

深吸了幾口氣,顏透壓抑住丢人的緊張,走近努力喚了聲︰“青衣。

陸青衣正和嗜好珠寶的貴婦人們閑聊,聞聲回首,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遍,才輕聲道︰“哦,是你啊。”

顏透差點被打擊致死。

他以為自己會被瘋狂的想念,或者深深的憎恨,誰知卻只換到這麽不鹹不淡的一句話。

陸青衣又彎彎嘴角︰“那畫你買貴了。”

“我不在乎,我只想讓你看我一眼。”顏透郁悶。

陸青衣将手裏做樣子的紅酒放在路過的侍者手中,意外的扶住他的雙肩,仔仔細細的看過他眉眼間的所有細節,一直把顏透逼得不自在起來,才輕聲說︰“長大了。”

然後就把他丢在原地,也不管大家好奇的眼神,接過同伴拿來的風衣,便款款的離開了會場。

顏透丢了魂似的沒有動彈。

其實過了這麽久,他很難不問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麽。

可所有因為時光所帶來的猶豫在重逢的剎那就不争氣的土崩瓦解了。

顏透忽然明白自己根本就沒在堅持,就像人要喝水一樣,他就是靠思念他,才能無所畏懼的活到現在。

不畏懼父母、不畏懼命運,也不畏懼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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