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豬崽

葉爹一聽立刻穿上剛換下的蓑衣鬥笠沖進雨裏，葉二爺爺也想去，葉甜甜趕緊伸手攔住了：“爺爺，您就別去了，這幾天下雨您不是一直腿疼嗎。”

葉二爺爺還在猶豫，他受傷的殘腿這些天确實疼的厲害，畢竟自家當初房屋倒塌，全村老少出動地幫忙，自己遇到人家有事也不能不伸手啊。

葉甜甜知道爺爺心裏在想什麽，趕緊去拿出自己的小號蓑衣：“我去看看，我力氣比我爸大，肯定能幫上忙。您在家多熬點姜湯等我們回來。”

葉甜甜穿戴整齊了，趕緊快速地沖進雨裏朝知青院飛奔過去，大雨如注，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幾乎都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到了知青院，屋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幾間土坯正屋全倒了，只剩下一間小小的廚房還在風雨中顫顫巍巍地搖晃着。四個年輕知青正在院中站着，渾身濕淋淋的，幾張尚且稚嫩的臉上全都是一片茫然，一副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葉甜甜看着幾個還是完好無損的沒有受傷，頓時心裏松了一口氣。

大隊長葉雨順一張皺紋交錯的黑臉更回愁苦了，但是他還得鼓起勁頭來安排。他安慰幾個知青道：“幸好人都沒啥事，被埋的東西只能等雨小些讓鄉親們挖出來。今天先給你們安排到幾個村民家去住，以後再給你們蓋房子。”

小知青們都木然地轉過臉來看着他，蕭建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隊長叔了。”

下鄉這些天他也發現了，村民們對知青雖然都不愛搭理，但是遇到什麽事，還是會伸把手幫個忙。

他話音剛落，程霞卻突然清醒過來似的，大聲說道：“等雨停，這雨什麽時候能停，都下了多少天了，等停了我們的糧食、被子、衣服早就泡壞了！”她表情猙獰，聲音凄厲，聽得人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本來這個程知青平常就仗着自己是從首都來的城裏人，眼高于頂，常常昂着頭，拿鼻孔看人，大家夥聽着她這麽說話，頓時心裏全都不痛快了，本來冒着這麽大雨過來想救人，不說能讓人感激吧，至少也不能這麽讓人埋怨啊，這雨也不是大家夥讓下的，也不是誰故意想埋掉你家的糧食和衣服的。

蘇寧雅趕緊拉了拉程霞，程霞一把甩開她的手，蹲在地上捂着臉大哭起來。

一群人看着這姑娘哭的這麽凄慘，一時也都心軟了，畢竟才十幾歲，而且看着長得白白嫩嫩的，肯定也是家裏嬌養着沒吃過苦的，一下離開家幾千裏地，确實也怪可憐的。

葉雨順是沒有那麽多想法的，這年頭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哭哭鬧鬧的也不能解決問題，他沉着一張臉，給幾個小知青都指好了暫住的人家。

大家夥都慢慢地散開了，淋着這麽大雨，即使是夏天也是會感冒的。

半下午的時候雨勢漸漸小了，等到将近傍晚時分，竟然完全停了下來，太陽還從天邊冒出了頭，将西邊的天空染得一片橙紫火紅，分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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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村裏泥濘的道路上頓時擠滿了人，都滿臉笑容地望着天邊，有那牙都快掉光的老人感嘆道：“好好好，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這雨是不會再下啦，咱們今年的糧食算是保住了！”

雨停了，田野裏泥土濕潤，穿着草鞋的腳上一踩一腳泥，走起路來就特別沉重，可是人要吃糧，豬要吃草，大人小孩子們都得下地掙工分。

葉甜甜就還是在家繼續擺弄她的蚊香，苗媽也還是忙活着她的家具活，小葉朗帶着幾天沒有見面的霍喵喵地院子裏捏泥巴，葉二爺爺就在旁邊樂呵呵地給他們指點着。

院子外來了一名客人，聽到叫聲葉甜甜擡起頭卻發現是那那天跳水救人的兵哥哥，他還是一身綠軍裝，看着格外的高大英挺。

葉二爺爺站起來招呼道：“長平回來啦！”

王長平趕緊進來，還給葉二爺爺行了個軍禮：“葉二叔，我回來啦！”

葉二爺爺頓時臉色肅穆，抖着手也給他回了一禮，兩人這才拉着手坐下來聊天。

葉二爺爺雖然退伍多年，對部隊的感情仍然深厚，他不住地問着王長平的各種情況，平常訓練、執行任務、部隊夥食什麽的，王長平去當兵前受到葉二爺爺的不少指點，此時也跟葉二爺爺聊得熱火朝天。

正聊着，下工的葉爹回來了，他見到院子裏的客人還愣了一下，王長平就哈哈地笑了：“咋的了，多田哥，這才幾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葉爹激動地走近來：“還是部隊養人啊，你看你這好像又長高長壯了。你出去當兵得有十年了吧？”

王長平樂呵呵地道：“可不是有十年了，走的時候才十七呢，你家甜甜還在手裏抱着，你家這個小小子還沒生出來呢。”

葉爹一臉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回來好，回來好，能在家呆幾天吧？”

王長平臉抽了一下，臉色都變了：“多田哥，你下手咋這麽狠吶！”

葉二爺爺趕緊問道：“你這是受傷了回來休養的？”

葉爹滿臉歉意，王長平不甚在意的說道：“沒啥，就是有顆子彈從肩膀上穿過去了，不是啥重傷。”

葉甜甜不由得滿臉欽佩道：“王二叔，你太厲害了，受這麽重的傷，你那天跳水救鐵蛋的動作還那麽利索！”

王長平聽小丫頭提起那天的事，一張黑黑的臉就紅了，他趕緊擺擺手：“可別提了，太丢人了，那天我沒幫上啥忙，還連累別人下水救我呢。”

葉爹不贊成地道：“以後可別逞能了，受那麽重的傷還去救人。”

王長平搖搖頭：“這點傷不算啥，那天純粹是個意外，下了水腿就抽筋了，咱穿了這身軍裝，可不能對不起它。”說着他又一臉慶幸道，“我這傷養養還能回部隊接着幹，這次有個戰友就受傷退伍了，我休假正好送他回來。”

葉二爺爺沉默不語，他也是受傷退伍回來的，當年還有多少戰友已經回不來了。

王長平見氣氛有些沉重，趕緊又問道：“我看咱們村裏現在日子好過多了，我大哥在村子的竹編廠裏幹活，農閑了能賺不少錢吶。我那些小侄子們也養得好，看着就有精神。”

葉爹也高興地說道：“村裏還建了養殖場，現在養了六頭大肥豬，還有好些兔子，我今天才發現那些配種的母豬都揣上小崽崽了！”

王長平也樂了：“咱們村也能養得起豬了，我記得我還在家那些年，村裏少有人養豬的，養起來一頭也是瘦的皮包骨，沒有油水。”

小葉朗在旁邊插嘴道：“那些小豬崽還是我姐姐從山裏逮回來的呢！我姐姐會打獵，會射弓，力氣比男人還大！”

葉甜甜滿臉黑線，這小子誇人有這麽誇的嗎。

王長平對葉甜甜來了興趣，打量着文文靜靜的小姑娘，詫異的道：“這長得這麽文氣的小姑娘，力氣能有那麽大？”

葉甜甜趕緊生硬地轉換個話題：“就是比一般人大點，也沒有那麽大，王二叔，你在外面有沒有聽說過哪裏有苜蓿種子賣的？我聽說那個養豬養羊特別好，而且不要好地，山地就能種。”

王二叔仔細地回想了下：“好像我聽有戰友說過這個苜蓿，嫩芽人也能吃，但是種子還真沒說過有哪裏賣的，我回頭打聽一下，咱村裏山地多，如果能多養些豬羊也是條路子，雖然現在不讓各家各戶自己養，自己村裏建養殖場這還是個好辦法。”

說着他又一臉贊揚地看着葉甜甜：“小丫頭也不大啊，知道的還挺多，看來這腦子是像你爸，他也是從小就精。”

葉爹和王長平聊着，又說起了村裏房屋倒塌的事，王長平便嘆道：“咱們村裏窮，大家夥買不起青磚，村裏出去的路也不好走，買得起也不好運進來，就這土壞房子，年年都得修，我家那老房子，我也擔心哪天再下大雨就撐不住了。”

葉甜甜也跟着嘆了口氣：“咱要是能自己建磚窯就好了。”

葉爹和王長平聽了，倒是心裏同時一動，自己建磚窯，自己村裏人買肯定便宜啊，葉爹道：“我回頭和隊長叔說說，就是這燒磚的技術咱還是得找老師傅學學。”

王長平也道：“我也找人打聽打聽，咱大隊現在應該也攢下錢了，找老師傅買煤只要有門路就成。”

葉甜甜繼續胡亂插嘴：“燒了磚還能賣給別的大隊，不過咱還得把出村子的路修好了，要想富，先修路。”

王長平稀罕地揉揉她的小腦袋：“多田哥，你說你這小閨女咋這麽聰明呢，這麽小點的個人兒，比好些大人都明白，這都跟哪學的。”

葉爹一臉驕傲：“那可是我閨女啊，肯定是跟我學的，她不只長的好看，還聰明，做飯還好吃。十裏八鄉也沒有別的人有這麽好的閨女。”

王長平也點點頭，還一臉羨慕地道：“我看我這那些小侄子，天天調皮搗蛋滾的一身泥，我就覺得找啥媳婦生啥娃啊，再看看你家這小閨女，我就覺得我得找個聰明好看的媳婦，趕緊生個漂亮閨女。”

葉爹斜他一眼：“閨女都像爹，你看看你那黑臉。”

王長平一聽頓時臉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