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買肉
衆人一見有人出來, 立刻焦急地圍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看着一群人期待又着急的眼神，笑道：“病人有些腦震蕩, 已經清醒過來了。”
正說着, 葉二爺爺就被推了出來，葉甜甜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他虛弱地露出一個微笑：“沒啥大事，乖甜甜，別害怕。”
葉甜甜眼眶一紅，鼻子也有些發酸, 她扭過頭抹了一把眼睛，又跟在病床後面。
葉雨順見葉二爺爺醒了，又聽醫生說要住幾天院，也沒再多留, 只帶着葉晖兩人準備回村。
葉爹還讓葉甜甜也跟着一起回家，葉甜甜執意不肯，多一個人晚上還能換着輪流守夜, 葉爹見她十分堅持也只得答應。
霍知恒也并沒有跟着回村，他留下來要幫忙跑個腿，葉爹不好意思還一個勁兒地讓他跟着一起回去。
霍知恒卻道：“葉三叔, 你們晚上就別住執招待所了，直接去我家裏住吧。”
葉爹依然客氣地拒絕道：“這哪能行，這一路上就夠麻煩你的, 我晚上在醫院陪床, 讓甜甜去住招待所……”
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來，自家閨女雖然力氣大，到底是個只有十一歲的小姑娘, 一個人去住招待所也不讓人放心，真不如借住在霍家，至于說欠人情，也實在是欠得多了，大不了以後慢慢還吧。
他看了一眼自家閨女，葉甜甜道：“爸爸，我還是去住霍三哥家吧，反正他也不是外人，我還想借他家廚房給爺爺做點吃的，再說了住招待所多貴呢。”
她剛剛也聽到葉爹和葉大隊長借了四百塊錢，還給醫院留了一封介紹信，言明錢要是不夠，由大隊先出面還，後面再從工分和分紅裏面扣。
河東村工分分值低，到年底扣完要分的糧食，分到每戶的手裏也就二三十塊錢，竹編廠一年分紅也就百十來塊。
所以說不管哪個年代，只要一場大病就能清空一家多年的積蓄。
葉爹其實心裏也有些發愁，咬咬牙道：“行，那你們倆小孩家，晚上注意着點。”
說着，他又抽出幾塊錢遞給葉甜甜：“回頭你去副食品商店裏面看看，有什麽不要票的肉骨頭買點給你爺熬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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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甜甜收了錢，和葉二爺爺打過招呼，就跟着霍知恒出了醫院。
六七十年代的城市，即使是臨原市這樣省內較大的城市，建築物有些灰撲撲的，路上行人衣着也十分樸素，大多都是藍黑灰白之類的顏色，但每個行色匆匆的人，精神倒是十分飽滿，也能感受到整個城市洋溢着積極向上的蓬勃朝氣。
葉甜甜一路好奇地打量着，霍知恒看她像個小土包子一樣扭着脖子四處張望，不禁好笑地拉着她道：“好好走路，小心一會撞樹上。”
葉甜甜皺着鼻子哼了他一下。
霍家離醫院很近，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三間青磚正房帶兩間偏房，院子也不大，院中簡單地鋪着一條青石路，幾個大花盆現如今都空着。
霍知恒打開一間房門，對葉甜甜道：“你今晚住這一間，這間平常是我住的，我經常回來，也還幹淨。”
葉甜甜哦了一聲，又問他住哪間，霍知恒帶着她去廚房，又說道：“我住爺爺的房間。這裏是廚房，有煤爐也有土竈，你看着用。”
廚房特別明亮幹淨，柴禾也堆得整整齊齊，葉甜甜好奇道：“你們在城裏燒柴要去哪裏買？”
霍知恒：“以前到城裏賣柴的多，現在管得嚴格不好買了，就是我爺爺不喜歡煤爐子做出來的味道，時常會請郊區的老鄉幫忙砍一些。不過他在村子裏住得開心，以後也不一定會回城裏來住。”
霍知恒帶着葉甜甜轉一圈，兩人就鎖好門出門去買菜，這時候的副食品店只剩下些爛菜葉子，豬骨頭倒是有幾根，只是上面一絲肉也沒有，比狗啃過的都幹淨，可是礙于它便宜又不要肉票，葉甜甜還是付錢買了幾根。
沒有收獲，葉甜甜垂頭喪氣的，霍知恒道：“明天早上起得早一點，一起去排隊買，我一會去國營飯店買一些咱們今晚上先吃點。”
葉甜甜不甚在意，但是她沒想到霍知恒說的早一點，是這麽早。
她被敲門聲吵醒，揉着眼睛向窗外一看，天還漆黑一片，霍知恒在門外說道：“快點起了，不去排隊今天又買不到好菜了。”
葉甜甜跟在霍知恒身後，唉嘆道：“這城裏日子也不好過，每天都得這麽早來買嗎？”
霍知恒回頭看她雙眼無神的困倦模樣，不禁好笑道：“想買肉才要這麽早來，随便買點青菜當然不用啦。”
葉甜甜想到自己空間裏還有一條兩斤的五花肉，還是在公社黑市上買到的，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拿出來，這次是不是可以借機拿出來？
想到這裏，她頓時打起精神來，眼睛刷地亮起來。
霍知恒一看，果然還是小孩，一聽到買肉，那眼神簡直和霍喵喵一模一樣。
兩人買了半斤肉，花了五毛錢、半斤肉票，又買了些玉米面、大白菜、兩根蘿蔔，不是她不想買，實在是就這些菜，連個蔥姜蒜都沒有。
回到霍家，葉甜甜手腳麻利地攤了玉米面煎餅，煮一鍋粥，做了個紅燒肉和炒白菜，兩人先吃了一些，看着天色已經大亮，又裝好飯，帶上昨天在爐子上咕嘟了一夜的骨頭湯，急匆匆地往醫院趕。
陪着葉甜甜到了醫院，霍知恒要去處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便要離開，又給葉甜甜一把自家的鑰匙，囑咐她白天回去補個覺。
葉甜甜乖乖地點頭答應着。
葉二爺爺喝着骨頭湯，稍微吃了點菜就沒什麽胃口，因為腦震蕩的原因，他一直還頭疼着。
葉爹見他不吃，就吩咐葉甜甜去醫院食堂看看，能不能買個白面包子什麽的。
葉甜甜答應着出去了。
醫院食堂離住院部還有些距離，中間還有一個小花園，此時接近冬天，花園裏草木枯萎，倒是有一個小小的假山石。
葉甜甜貼着假山旁走過，忽然聽到山後一個壓低的聲音在說道：“您放心吧，這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家裏人住院拿不出來錢，沒辦法才來換一些錢票。”
這是……葉甜甜頓時來了興致，投機倒把現場居然被她給撞到了！
她聽着這聲音覺得分外耳熟，幹脆停下來豎起耳朵聽着。
只聽到一個老太太的聲音道：“你們農村這東西不多的是，咋還不能給我算便宜點？”
熟悉的聲音繼續道：“奶奶，我們家自己都沒有多少糧食吃，您看看我瘦的，要不是為了給我爹籌藥費，也不會冒險做成紅薯粉來換。”
好家夥，這做生意還會賣慘呢。
老太太顯然也不是個心腸硬的，她猶豫道：“唉，看在你是個孝順孩子的份上，那就這個價給我來兩把，以後要是有雞蛋可得先給我，上次你都給李老太，看她那得意樣。”
熟悉的聲音趕緊道：“那是一定的，只是冬天雞不怎麽下蛋呢。要不下回給您帶點鹌鹑蛋，那個小，但是比雞蛋養人。”
一聽鹌鹑蛋，葉甜甜立刻想起來，這個熟悉的聲音不就是辛長慶嗎？
她之前一直想和他進城見識一下黑市，沒想到這家夥在醫院裏做生意呢，聽這聲音已經有不少熟客了。
只聽那老太太接着嘆氣道：“那也行，兒媳婦這做月子不是時候，雞蛋都買不着。”
辛長慶又說了一句：“我回頭想辦法在村裏給您尋摸一些，到時候給您送家裏去。”
老太太開開心心地走了。
葉甜甜聽老太太腳步走遠，立刻跳到假山後：“辛長慶，你很厲害嘛！”
背後突然出現一人，辛長慶身體一抖，拔腿就想跑，想想這人還叫自己的名字，就回過頭來，發現是葉甜甜，他才大大松了一口氣：“是甜甜，你怎麽到醫院來了？”
葉甜甜看着他，問道：“你以後可得小心點啊，萬一被舉報就完蛋了。”
誰料辛長慶不以為意地一笑：“我年紀小，被發現也沒什麽，頂多是東西被收了，再游個街，日子過得下去就行。”
葉甜甜倒沒想到他這麽想得開，又提醒道：“你下回不要找這種太隐蔽的地方，容易被偷聽到，得找個你能看見來的。”
辛長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贊同道：“你說的是。”說着又接着問道：“你還沒說你怎麽來醫院呢，是你家裏人病了？”
葉甜甜嘆口氣道：“我爺爺摔了一跤，住院又不愛吃飯，我這不想去食堂買一些白面包子，看看他能不能吃得下。”
想了想，辛長慶道：“你有糧票嗎，食堂裏的白面包子沒有票可買不了。”
葉甜甜喪氣：“咋還要糧票呢，這個我家還真沒有。”
辛長慶笑道：“市裏都這樣，有錢沒票啥也買不到，不像咱們村裏那麽方便。”
說着他想了想，湊過來小聲地說：“我知道有一家自己偷偷做一些吃食來賣，就是貴些，我一會帶你去看看。”
葉甜甜猛點頭，又雙眼發亮地問他：“那你知道哪裏能買到不要票的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