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發現
清晨, 霍家小院異常安靜，于秋華正獨自在廚房裏忙碌着。
她此刻有些狼狽，雪白的臉頰上幾道黑黑的竈灰印子, 明明看着甜甜那小丫頭快手快腳地就能做好一頓飯, 自己卻連火都生不好，往往是看着鍋裏的時候竈膛裏的柴火就熄了。
不能輕易出門，她就沒法買早餐，只能自己湊合做。
昨晚她聽到葉甜甜兩人出去的動靜，就一直想等人回來，誰知最後卻沒撐住睡着了, 今早醒來時，葉甜甜已經躺在她旁邊。
見她睡得香甜，想着昨夜他們還不知道忙乎到多晚，她便想着自己來做早餐。
還好這幾天總是跟着葉甜甜打下手, 煮粥炒青菜雞蛋這些簡單的活，她也能做得下來。
葉甜甜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呵欠從房裏出來, 于秋華見她起來立刻給她端上熱水：“你今天還起這麽早？要不要一會吃點東西再睡會？”
葉甜甜舒服地就着熱水洗漱完畢，閉着眼睛道：“不了不了，早上要去看我爺爺, 昨天沒說今天晚去，怕他們會擔心。”
于秋華歉疚地嘆了口氣：“我現在也不敢輕易出門，若不然我還能去醫院替你跑一趟。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葉甜甜此刻已經精神飽滿, 她想起了空間裏那好多箱的寶貝, 不禁得意地一笑：“于姐姐，你放心吧，要不了兩天就能離開這裏。”
于秋華只當她是拿話寬慰自己, 點點頭，心中卻仍舊焦慮不安，就算自己能借着下鄉脫身，可是留下祖父母兩人在城裏，身邊又沒有人照顧，日子該怎麽過呢。
葉甜甜見她仍然滿面愁色，明白此時說什麽也沒有用，她匆匆忙忙地吃完早飯，趕着去醫院。
醫院病房內，許玉蓉和一個老太太正在和葉二爺爺親聊，老太太微胖，嗓門很大，笑聲爽朗，見葉甜甜進來，老太太立刻站起來身，上前攥住葉甜甜的手：“唉喲，這就救了我家晨晨的甜甜吧，長得可真是俊俏，瞧瞧這小臉蛋大眼睛，長這麽好看還那麽機靈，我活這麽大年紀，都沒見過這麽好的小姑娘！”
葉甜甜被這一通鋪頭蓋臉的彩虹屁砸得有點頭暈，她求助地看向許玉蓉，許玉蓉捂着嘴偷笑了一會才過來拉着老太太道：“媽，您可以了，瞧把甜甜吓的。”
葉甜甜這才有機會叫了聲許奶奶好。
許奶奶連聲道：“好好，瞧瞧，這不是沒吓着嘛，我看這丫頭就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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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奶奶拉着葉甜甜又不重樣地誇了好一會，這才放過她，轉身又和葉爹兩人聊上了：“你說說你媳婦那個竹編家具，我聽着不錯！”
葉爹得意道：“那是不錯，我媳婦也聰明，她知道城裏有好些人家住不開，做大家具不實用，就做些折疊家具像折疊桌什麽的，平常不用的時候可以收起來，不占地方。最近我們拿到公社的砍伐許可，還做了一款實木的上下床。”
許奶奶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喲，這可是新鮮，我之前也見過百貨大樓裏賣的那些竹編家具，倒是沒看到你說的這個折疊桌，上下床。”
葉爹：“這還是新産品，沒在市裏百貨商店裏賣過。”說着，他嘆了一聲道，“咱們市裏畢竟人口就那麽些，竹編家具現在賣得都少了。”
許奶奶一拍大腿：“這個事你不用發愁，我退休前在婦聯幹過，現在有事沒事的，我就去婦聯幫忙，家具這事我可太知道了，許多人家結婚想買找不到門路呢，我回頭給你聯系聯系。”
許玉蓉道：“媽，您可不能讓私人直接去買！”
許奶奶瞪她一眼：“你媽是老革命，還能犯這種錯誤，肯定是通過婦聯找他們大隊訂貨，他們大隊那也是集體的，這點不礙事！”
幾人說得熱鬧，隔壁床的唐叔也來了興趣，插嘴道：“大姐，到時候能不能通過婦聯給我訂一個上下床？”
他看衆人都回過頭來看他，笑道：“不瞞你說，我家六個孩子，就兩間屋子，床也不好買，都是自己找板子拼的，晚上睡覺那真是翻身都難。我琢磨着這個上下床弄得好，是不是能一人有一個鋪？”
許奶奶笑了：“那肯定是沒問題。”
唐叔順勢道謝：“那就多謝您了。就是不知道這個床貴不貴？”
葉爹也笑着說：“那肯定不能太貴，到時候我們先做個樣品，報個價給大家，有人覺得合适了再定貨。”
許奶奶一拍掌：“這個好，我回去就商量去，這事辦好了，也是婦聯給大家謀福利呢。”
許玉蓉笑道：“那您就又立一功！”
縣革委會小白樓某辦公室內，于碩寧從懷裏拿出一只小巧的木盒子放在紅木辦公桌上。
王主任摸摸自己光溜溜的大腦門，小眼睛放光地盯着那只盒子，他控制住自己沒有伸手打開，而是擡眼望望于碩寧：“說吧，你有什麽要求？”
于碩寧本就佝偻的腰彎得更厲害了，他臉上帶笑道：“我就是想給我家小孫女辦個知青下鄉的手續。”
王主任困惑了：“最近只有找我辦免下鄉的，還真是少見自己要下鄉的，于老頭，你家就剩一個小孫女吧？”
于碩寧無奈地笑笑：“王主任您記性好，我可不就剩這一個小孫女，只是孩子長大了，女娃娃長得又有點太招眼……”
王主任了然，他長長地哦了一聲，心裏倒是對程副主任多了一份滿意，這個死胖子好色，沒想到居然還能給他帶來財運。
這件事情辦起來并不難，他只是負責辦理手續，至于于老頭怎麽把孫女弄走，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王主任心安理得地打了木盒子，這一打開，綠豆大的小眼睛立刻瞪成了黃豆大：“不錯不錯，這個成色很好！”
木盒中有兩根金條，一塊翠綠的玉牌。
于碩寧低落地道：“家業敗落得差不多了，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剩下，這個翡翠牌還是她奶奶的嫁妝，幸而主任能看得上。”
王主任不屑地瞥他一眼，這些資本家，心眼子多的和螞蟻一樣多，不壓榨壓榨就不可能把家底都掏出來，這老于家估計這次是真的掏得差不多了，要不也不能把孫女送去當知青。
他合上盒子，清清嗓子道：“行了，你下午來拿介紹信。”
等于碩寧一走，王主任立刻拿起那塊玉牌細細地摩挲着，冰涼滑膩，透亮瑩潤，他兀自地欣賞了一會，這才合上蓋子，叫來自己的秘書，吩咐他去辦事。
秘書聽了一愣：“主任，這于老頭傻了吧，怎麽把他孫女送這麽一地方，聽說這差不多算是咱們市裏最窮的一個公社了！”
王主任摸摸自己半禿的腦袋，得意地笑道：“自以為聰明呗，想着把他孫女送到山溝裏，那程胖子就惦記不着，誰知道在那山溝溝裏會出什麽事？”
他揮揮手叫人下去，旋即又揣起木盒子，站起身走出去了。
巷口，王主任小心地看看四周，見周圍都沒有人經過，這才朝巷子裏走去，他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覺得大門上挂着的鎖不太對勁，他仔細地看了又看，一陣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開鎖的手隐隐有些出汗。
他關上大門，急切地朝花園走，按開了地窖，他迫不及待地往地下走去。
幾秒之後，地窖裏傳出來一陣凄厲慘痛的尖叫聲！
王主任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地窖，眼睛直愣愣的，嘴角甚至漸漸地溢出口水，緊接着，砰的一聲，他直挺挺地砸向地面！
再次醒轉時，他發現自己仍然躺在冰涼光滑的地面上，後腦勺傳來一陣陣生疼，他一邊拍打着地面，一邊痛苦地哀嚎着！
他的寶貝呀，他攢了好幾年的寶貝，都不敢拿出來見人的寶貝，就這麽全都消失不見了！
而他還不能報警，不能大張旗鼓地讓人去幫他找回來！
他五十多歲的人了，眼看沒兩年就要退休，他也沒有什麽追求，只想趁這兩年多撈一筆，以後能舒舒服服地過小日子。
他從小家窮，一路都靠自己摸爬滾打才混到如今的位置，也到了該享受享受的時候，他自認自己沒有做過惡事，至少也沒有像那個程胖子一樣逼死人，為什麽他的寶貝就不見了？
想到這裏，他又掙紮着站起身來，不行，他一定得把這個人找出來，批.鬥他，整死他，整死他全家！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辦公室，秘書敲門進來，一看他的樣子吓了一跳。
王主任此刻滿眼血絲，眼神狠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主任，您這是怎麽了？”
王主任擡眼看看自己的心腹秘書：“小洋樓的地窖，你最近去過嗎？”
秘書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沒有鑰匙，也不知道怎麽打開地窖，我沒去過。”
王主任語氣陰恻恻地：“你最好不要騙我！”
秘書害怕極了，卻還是鼓起勇氣問道：“主任，到底出什麽事了？”
王主任一下暴怒起來，額頭上青筋直跳，眼珠幾乎要蹦出眼眶，他用力将手中的木盒朝地上一摔，大聲道：“東西……東西全都不見了！”
木盒子朝秘書頭頂飛去，他吓得抱頭朝地上一蹲，木盒子飛過他的頭頂，砰地一聲落地上，在地上滾落了幾圈。
王主任瞪圓了眼睛看過去，那塊碧綠通透的玉牌從木盒裏飛出來，摔在地上，碎成幾片。
王主任捂着自己的胸口，緩緩地滑落下去。
抱頭蹲着的秘書等了好半天，沒有聽到動靜，慢慢地站起身，伸頭一看，頓時吓得趕緊沖出門外，大聲叫起來：“快來人啊，主任暈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