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裂縫
倪飒不是個很外向的女孩，即使曾兩次向關暝告白，但也僅限于那兩次情動之下，在平時和關暝相處過程中，從來不會表現出過激、狂熱的舉動，給關暝的感覺就像夏日清晨的微風，不燥不烈，不會讓關暝因為她的喜歡而不自在。但是現在，倪飒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的舉止，卻讓關暝煩躁到不行。
倪飒依然會讓關暝送她上班，依然會等着關暝來接她下班，依然會在關暝叫她去他公司時去找他，依然會在關暝加班時為關暝準備他喜歡喝的皮蛋瘦肉粥，依然會在共眠時縮進關暝的懷裏，依然會在關暝周六未歸的周日清晨坐在餐桌邊等他......
好像真的和以前沒什麽不同......
關暝從繁瑣的文件中擡起頭來，身體微微後傾靠上椅背，擡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突然想起他叫倪飒過來等他，視線一轉，果然看到倪飒坐在離他兩三米遠的沙發上。看她斜靠在沙發扶手上，低着頭，玩着手機。關暝安下心來的同時，一股憋悶卻也升騰起來。
“照片”事件之後，倪飒只在當時對他說了兩句話，之後再沒有提起。關暝以為倪飒真的不去介意了，但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安靜，關暝反而擔心起她來，所以這幾天總是盡量讓她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盯着倪飒看了會，看她依然把注意力黏在手機上，關暝隐隐有點不悅，開口問：“在刷微博？”
倪飒頭都沒擡一下，只輕輕“嗯”了聲。
倪飒和以前沒什麽不同嗎？
看看現在的她，關暝沉下了眼神，至少在以前，關暝不用費心地想着要挑起話頭，倪飒更不會在和他說話時不看着他。
“你過來。”關暝至始至終盯着倪飒，看到倪飒明顯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然後就站起身，向他走來。直到站在關暝身前，視線也沒放在關暝身上，而是微微下垂，看着地面。
關暝擰着眉頭，沉下聲繼續發令：“擡頭。”
倪飒眼睑一顫，但還是慢慢擡起頭來，把視線投在關暝臉上。
關暝看着倪飒的眼睛，那雙曾經讓他覺得流光溢彩的瞳眸，現在卻像死水一般。關暝怒火升起，伸手一把拉住倪飒的手臂，右手探到倪飒腦後一壓，終于看到那死水一樣的眼睛裏劃過一絲訝然，關暝滿意地勾起嘴角，堵上倪飒因吃驚而微微張開的雙唇。
倪飒驚愕後便是掙紮，但最後還是癱軟在關暝的懷裏。
軟在關暝懷裏的倪飒羞恥地懊惱，為什麽這麽多次了，她還是抗拒不了他的吻？自從那天之後，關暝不知道為什麽，總是不分場地、不分時機地吻她，每次她都會推拒，但最後總是以自己繳械投降而告終。
她已經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和以前一樣，可關暝好像很不滿意，總想激起她的怒火。她如他所說的，不去在意，不去生氣，他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她知道自己不算他什麽人，她已經很自知之明地不問不鬧，他還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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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飒心裏越發委屈，明面上卻越發靜默，她從來就不是那種會撒潑的性子，反而只會把許多情緒都埋在心裏頭，所以和關暝在一起時，主動開口的次數越發少了。
一個普通的周六晚，關暝如往常一般坐在嫣然的病房內，盯着病床上正閉着眼，睡得香甜的嫣然。這個凝視的動作從他進病房就一直維持到現在沒變過，盯着嫣然的眼神從溫情到茫然到猶疑到困惑到痛苦......
從他醒過來那天，這個女人就一直躺着。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心裏就只有一個聲音：找到她。可終于在家人的攙扶下，在重症病房裏看到她時，他卻懵了，那個周身插滿導管的女人，就是他一直要找的女人？他為什麽要找她，找她有什麽事，他卻一點都想不起來。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猶如被錐子狠狠穿插過一樣地疼，這個疼告訴他，那個躺着的女人，是他愛的。
随着身體的康複，和嫣然的甜蜜記憶也漸漸回籠：大學的師兄師妹，迎新晚會時的眼神相觸，舞池裏她美輪美奂的舞姿，她大膽地邀舞，他欣賞她的不矯揉造作，他不意外在學生會看到她，他喜歡看她為達目的的執着，她不掩飾對他的好感，他們合手總能做出很棒的活動，他們相視而笑的時候美得連天上的湛藍好像都要滴出水來......然後，牽手只在一瞬間.，從大學到畢業，她一直陪着他，即使在他放棄優厚的工作打算創業時，她也一直在，然後.....
......沒有然後......當回憶到這裏時，關暝的腦袋就會隐隐作痛，好像在阻止他繼續深想下去。他的記憶，漏了一塊，很重要的一塊......就是車禍前後的那塊......
他們不可能無緣無故會出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你長情，還真沒誇張。”門被推開，柳彥施施然走進來。照例先走到病床邊，檢查了下嫣然，記錄了幾個數據，然後走到關暝身邊，坐下。
關暝這才把一直投在嫣然身上的視線收回來，看了柳彥一眼，問：“怎麽樣？”
“老樣子。”柳彥把登記簿放到一邊，說，“上周專家會診的建議是，如果不想保守治療，就嘗試用新藥。”
“安全嗎？”
“臨床試驗上，至少沒弄死過被試驗者。”
“你們那些試驗者不是老鼠就是貓，能和人比嗎？”關暝瞥了他一眼。
柳彥聳肩：“那就還是按原來的吧。”
關暝沉默，不語。
“你和......倪飒怎麽了？”柳彥只遲疑了下，便問出了口。
關暝一驚。
關暝不是個很會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人，尤其在事故後，除了那一次，他因失憶而暴躁地損壞了病房的不少東西，再也沒看到關暝有過激烈地因情緒不善而引發的舉動。他總是一副淡漠地近乎冰冷的樣子，拒絕了別人，同時，也隔離了自己。僅有在照顧嫣然時，可以感覺到他的柔軟。
但是近半年，準确地來說，應該是婚後，身為關暝的好友，柳彥明顯感覺到關暝一點點的變化，雖然不明顯，但連喬司然都能感覺到，和他嘀咕：“暝哥沒以前那麽酷了。”顯然，現在會讓關暝有改變的，只有倪飒。雖然上次問關暝對倪飒是什麽想法，他沒給出答案，但其中多少分量，關暝自己心裏清楚。而近幾次，卻總是看到關暝恍惚地盯着嫣然發愣出神，再加上喬司然到他們家串門，看到情緒不高的倪飒，柳彥很自然就猜到他們倆應該是出什麽事了。
“很明顯？”關暝微微皺了眉頭。
柳彥點頭，一副等着聽他的煩惱。
可關暝卻又沉默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