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燈火闌珊,不見那人

當夜,我回到雪府時,渾渾噩噩地進了卧房,然後掀起被子便躺下睡去,只是不多時便打了個激靈,看向面前一臉哀怨的沫兒,然後跳将起來,問道:“你,你,怎麽,又,又,回來了?”

他睜開明晃晃的眼睛,滿是淚光的說道:“相公,我沒有別的去處了,而且——”說着說着,語不成句,一頭撲進了我的懷裏,抽泣着道:“我能陪你的時間并不多了,他們随時會抓我回去的。”

“等等。”我拉住了他繼續揩我油水的肩膀,然後挑眉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不對,何方妖孽?”

他身子很難察覺地哆嗦了一下,然後苦笑了一聲道:“我們認識很久了,只是你忘了我的存在而已。”接着是一聲不符合他黏人性子的沉重嘆息。

我眯起了眼睛 ,一邊抵觸他的繼續接觸,一邊思考着我所認識的男人當中可有誰對我有意,只是這世上哪裏有如此多的斷袖啊!

正疑惑着,腦海裏忽的閃過一個名字——雪墨染!

想想當時雪黎深斥責過我的話,說我天天挂念着對門的小痞子,說我失心瘋了,這句話莫不是代之雪墨染曾經對我心生愛慕?

竟有這事?我與這娘們似的混小子一年見不上幾次面,這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和個待嫁閨中的小娘子一樣 ,丫的挑來挑去難不成就挑中了我?

我眼瞅着懷裏的男人,然後吞了口唾沫問道:“你該不會是我這身子的主人吧?你不是陽壽已盡了嗎?這身子可是牛頭馬面指名道姓借給我用的。”

沫兒眉頭一緊,道:“在奈何橋上,我遠遠看着走在前頭的你,心道喝下了孟婆湯,興許我們來世還能相遇,只是誰料,你竟是被牛頭馬面帶離了地府,我當時不知動了什麽歪心思,硬是和鬼差起了沖突,然後跟上了你們逃離了陰間,悄悄看着你附在了我的身上,和我結合了——”

他話未說完,我起了一身的雞皮,這算是哪門子結合啊,這麽有歧義的話也不知是不是他自我意識的滿足。

将他從懷裏拉扯出來 ,我說道:“大哥,借了你的身子實屬不該,但是你和我情況不同,即以壽終,就趕緊地輪回去吧,不要再糾纏我了,我也不知道我當初那剛毅英俊風流倜傥的外表如何會那般迷惑于你,不過你我如今真的是陰陽相隔了,莫要再流連人世了吧。”

他伸手抱住了我,有些不甘地說道:“我又不是喜歡你的外表,過去的事情你大概記不着了,但是自從我六歲那年在皇上的禦花園裏遇

到你,就一直喜歡你到現在,可是你卻早就忘了我這個沒用的人了。”

我緩和了一下神經,終究沒有再掙脫開他的束縛,說道:“從前的事我倒還記得,只是不曾想過你我的生活日後還會有什麽交集罷了。”

他嘤咛了一聲,然後又往我的懷裏拱了拱,問道:“哪怕就今晚,能不能好好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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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念當初沒有識破他男兒身時也曾對他愛慕垂涎,幹脆先放下了性別上的隔閡,心道人這一生能死心塌地喜歡一個人其實并不容易,如果這一刻抱住他也算是讓他感到此生圓滿了,那便抱着吧。

懷裏的他并沒有安穩的睡去,而是絮絮叨叨說着過去的事情,經他這麽一說,許許多多的記憶也跟着湧上了心頭。

六歲那年,饒是我爹和雪黎深不合,但是皇上舉辦的那次比文比武大賽卻将我們兩個性格極端的少爺拉扯到了一起,只因為參賽的人不是文武百官,而是他們身下的子嗣,從三歲到七歲不等的年齡均需參賽,文武勝出者各一名,能得到一塊禦賜的牌匾。那破木頭在我看來分文不值,但是在我老子眼裏卻成了無上珍寶。除了他,其他同僚亦是對那牌匾垂涎許久,紛紛替自己的兒子報了名,然後連哄帶騙的诓進了宮裏。

而我,和對門的雪墨染居然是第一次見面。

他身子一向羸弱,平日裏躺着的時候遠勝過坐着的時候,偶爾有點精神頭了也是寫字念書,不像我們其他府上的少爺,整日頑劣鬥毆,一刻也不閑着。

那一日,他咬着嘴唇怯怯地站在雪黎深的身後,甚至都不敢擡頭觀望一眼,一張蒼白但漂亮的臉蛋上帶着十分的不安。

我早掙脫了老爹的手和一個粉雕玉镯的小公主玩上了,若不是因為雪墨染的緊張而暈厥了過去,大概我是不會注意到有這麽一個孩子默默站在角落裏。

太醫給他吃下了一粒提神丸,聽皇上的意思是要命人将他送回府上,取消今日的比試,可誰料他卻突然倔強起來,說道:“皇上,草民要先拿了牌匾再回府上。”

幾位同樣參賽的小皇子聞言之後笑得誇張,雪墨染一緊張,險些又一次暈厥過去,但好歹是咬了咬牙沒有倒下。

比賽的結果出人意料,他贏了。

詩詞,對聯,做文章,繪畫,他無一不顯露着自己非凡而超群的才華,年僅六歲的他,直接被視作了神童,連帝師看向他的眼神都滿是贊賞。

只是,他的勝出卻是招致了幾位皇子的怨恨,我爹抱着我得來的“小武

狀元”牌匾四處得瑟之時,雪黎深同樣抱着“小文狀元”牌匾與我爹杠上了,而這時的雪墨染失去了大人的庇護,被幾位殿下拎到了角落裏百般咒罵和拳打腳踢。

我那時眼裏哪有什麽身份上的顧慮,一時熱血,硬是沖上去将幾個皇子一人給了一記猛踢,然後将瘦弱的雪墨染護在了身後,說道:“幾個人欺負一個,算什麽英雄好漢!”口號喊得響亮,幾人齊齊地撲了上來,然後又挨了我響亮的一巴掌,這一下算是炸開了鍋,幾個小東西一招呼,圍上了許多的侍衛,硬是将我和雪墨染緝拿起來。

若非皇上性子寬厚,那一次我怕是難以脫困。

後來,他有些讪然地同我道了謝,我擺擺手,一副除惡揚善為己任的嘴臉笑了幾聲,道:“你我本就是街坊,日後我多照顧你一些就是了,算不得什麽。”

只是,那之後雪府的大門卻始終不曾為他開放過,我幾次想着與他見上一面都無果,卻在某個黃昏的傍晚,瞧見他趴在牆上,沖我害羞的揮了揮手,道:“我爹看管的嚴厲,不許我外出的,下個月城裏有場賞燈會,到時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可好?”他這麽問的時候,臉上有一絲紅暈,想來自幼不與人交往而感覺這麽貿然的約人有點難為情了。

我笑了笑,道:“好。”說完,示意他先別下去,然後匆匆跑到集市上買了兩串糖球葫蘆和幾包牛皮糖返回身來,接着爬上了他的牆頭,和他一起并肩坐在那裏滿嘴油光的吃了起來。

他吃的很小心也很斯文,一邊擦嘴一邊說道:“我爹從來不讓吃外頭的東西,說我吃了會鬧肚子的,不過,這麽嘗嘗倒覺得自己少吃了許多的美味。”

“都是唬人的。”我說了一句,然後沖着底下經過的一個女人打了個口哨,喊了一聲:“嗨,美人,看這裏。”

那女人扭着腰肢瞪了我一眼,然後一路抛着媚眼,四處勾搭男人去了。

雪墨染見我這般嘴臉有些臉紅,說道:“我娘說青樓裏的女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專門做犧牲皮肉出賣色相的勾當,而且盡是壞人夫妻感情的。”

我嘿嘿一笑,道:“可我就喜歡她們這股子媚勁兒,還有她們說話時那酥到骨子裏的調調。”

他并沒有啐我一口,而是眨着眼睛确認道:“你真的喜歡那樣的人嗎?”

我本是随口說說的,當不得真,只是一見他這認真的表情反倒是玩心大起,說道:“是啊,要是你是個姑娘,興許我會喜歡你呢。”

他臉一紅,急忙低下頭去。

後來,他終于是光明正大地走出了雪府,與我牽着手四處賞燈游玩,兩人越走越遠,他喜歡看每個燈籠上的字謎,而我則是熱衷于街道兩側的各色小玩意兒,後來玩得起勁,竟是忘了小心跟在身後的他,等到意識到的時候,身後哪裏還有他的蹤影。

我知道他病弱的厲害,擔心他會有個好歹,于是趕緊返身回去尋他,卻見他一臉擔憂的站在路邊,一雙眼睛在人群裏四處尋找着我,與我四目相對之時,他似乎笑得格外開心。

也許,自那之後,他就是以一個守望者的姿态一直在等着一個人,等了許多年……

後來,聽說他又病重的厲害,我幾乎有一個多月沒有再看到他出現在牆頭上,慢慢地和身邊其他的孩童玩得開心了,也便忘了還有一個他,等到他在出現在牆頭上,并且含笑看着我的時候,我只是客氣地笑了笑,卻沒有再爬上去與他聊天的興致。

那時的年齡,比起和人暢談,我更喜歡與人上蹿下跳,打打鬧鬧,所以,我很清楚,我與他之間的友情不可能長久。

後來,也曾在他的目光裏捕捉到一絲的黯然,也想着抽出點時間陪陪這個寂寞的男孩,但等到我買好了冰糖葫蘆出現在牆外時,卻再也沒有見他出現過。

自此,這樣過去了好些年。

作者有話要說:倫家只是想象着求兩條留言而已,乃們就滿足一下,耽美處女座,一點底氣也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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