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字頭上,誰人解鈴

有些因果循環彷佛早已注定。

幾日之後,傾璃割脈自殺,若非狐貍發現得早,他早已失血而死。

我趕來的時候只瞧着傾璃面色憔悴,眉眼間浮上一層濃濃的死灰,目無焦點,他雪白的袍子上還沾染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在我的眼裏層層散開一般。

狐貍将他摟在懷裏,反反複複都是一句話:“明明還有我,為什麽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呢,傾璃,傾璃,只有這一次,我不要你死啊。”

我在門口停住了步子,狐貍以一個男性該有的姿态滿是憐惜的抱着傾璃,一個妖媚,一個出塵,原本也算是般配。

的确,狐貍那麽強的一個人,我甚至都沒臉說能保護他,與其讓他屈尊做我身下的寵兒,還不如由他張開臂膀,去保護更為柔弱的傾璃。

我只是有些惋惜地看了傾璃纏滿繃帶的手腕一眼,然後準備轉身離去,卻聽狐貍在我身後啞着嗓子說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着傾璃嗎,現在那個男人背叛了他,騙了他的身子和所有積蓄,現在他不要他了,你去殺了他!證明你真心愛着傾璃的。”

我回身看向他腥紅的眸子,那裏面兩團熊熊燃燒的火苗像是能灼燒一切,連我的心都跟着灼傷了。

他松散的發間別着我送他的血玉發簪,脖子上系着我送給他的菩薩吊墜,我以為他會不以為意的扔至一旁,但是他都随身戴在了身上。

狐貍,我不知道你對傾璃還有對我,究竟哪一份感情才關乎到愛。

不過想來,是我的可能性很低吧。

深吸了一口氣,我回答說:“好,我去殺了他。”

奪門而出的時候忽聽傾璃喊住了我,道:“雪公子,您別傷害他,求你了。”

都說女子能為了一個男人愚蠢到可笑,他又何嘗不是。

我停住了步子,聽狐貍咬牙切齒的說道:“讓他殺了那混蛋,不然只要他活着一天,你的噩夢就不會完。”

“狐貍,你不是說他們兩個是雙生花嗎,一個死了,那一個也活不了。”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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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理解錯了,每回都是傾璃死了那個男人便會跟着死去,也就是說他的壽命是受傾璃影響的,但是傾璃卻不見得也受他影響,所以,你去殺了他,結束傾璃這一世的折磨。”狐貍說道。

“不可以。”傾璃說着從狐貍的懷裏掙紮出來,說道:“狐顏,我不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的前世今生到底是什麽,倘若我真的幾世都為了他而喪命,誰又知道這是不是掙不開的

宿命呢,都說恨有幾分,愛有幾分,如果他死了,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糊塗啊!”狐貍啞着嗓子喊了一聲,重又将傾璃摟進了懷裏,說道:“他不會再回來了,你就算是留着這顆心又有何用呢。”

傾璃只是微笑,素淨而傾城的臉上劃過兩行淚光,道:“那更不需要傷他性命了,一旦不在乎了,誰還會去關心他的死活呢。”傾璃說着,擡眼看向我,問道:“雪公子,你可是真心的喜歡我?”

喜歡他那是自然,只是——

我看了狐貍一眼,那種喜歡和愛不同吧。

折騰着讨好了傾璃這麽久,就好像是覆水難收一樣,根本就否認不了了,老臉上實在挂不住,我回答道:“喜歡,很喜歡。”

傾璃的笑容在臉上層層蕩開,問道:“那你願意繼續待我好嗎,給我一些時日,我會試着愛上你的,因為我知道,你外表輕浮不羁,但卻是個好人。”

我身子猛然變得僵硬,狐貍的臉色變了變,最後咬住了嘴唇,臉上的表情陰晴難辨。

如果答應了他,可是奪狐貍所愛了呢,明明這個時候,他不是更适合守護着傾璃嗎?總覺得如此一來,有種趁虛而入的小人感覺。

正遲疑着要不要成全了狐貍,讓傾璃好好直視他的感情,卻見狐貍猛地看向了我,沉聲命令道:“答應他!”

我一怔,然後見狐貍的面色更沉,混着濃濃的不甘,道:“你總好過那個王八蛋千百倍,而且,你可以讓他不必再孤苦伶仃了,所以,答應我,好好照顧他。”

我被狐貍像是催眠一樣點了點頭,瞬間又跟着後悔,只是一觸及傾璃那仙顏上晶瑩的淚花又把心中所想壓制了下去,照顧一個人不是我做不到的,那便再幫狐貍一次吧。

狐貍見我默認了他的安排,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我知道,要面子的狐貍是不會流淚的,但是我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心怕是已經淚流成河了。

苦追了傾璃這麽多年,最後竟是便宜了我這個混小子。

之後,我便成了傾璃的常客,每日帶了補養品過來看他,喂他喝粥,給他講講外頭的樂事,偶爾帶他去樂器行看看,為他買幾根琴弦。而我這之後,成了衆矢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恨我恨到牙癢,但是我很享受這種感覺,這本身也取決于我自小就有的優越感。

狐貍見傾璃臉上漸漸有了笑意便試着從我們的世界裏走出了,不需要再幫傾璃賺銀子之後,他懶散了許多,對客人也不再

笑臉相陪,而是冷着一張妖顔獨自喝悶酒。

那一日,人海之中,我為傾璃帶上了一支籽玉發簪,柔聲說道:“很适合你。”

他淡淡一笑,伸手撫摸了一下,問道:“墨染,你不覺得狐顏的血玉發簪更為好看嗎?”

我一怔,不明所以地問道:“難不成你在吃醋嗎?”

他低聲一笑,摘下了發簪,放在手裏端詳了一下,說道:“我不明白,你明明更喜歡狐顏,卻為何要糾纏了我不放,若只是為了拿我惹他吃飛醋,之後卻為何又要答應了陪我呢。”

我臉上有些讪然,問道:“你為何不覺得我是真的喜歡你呢?”

“你對我雖然很上心,但是我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誰是真心誰是假意我看得明白。”他淡淡說道。

“那——”我一頓,不知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話,卻聽他說道:“回狐顏那裏吧,他大概是一種意識的先入為主吧,明明喜歡的人是你,卻一直自我催眠着,當成他最愛的人是我,你去解開他心上的疑惑。”

我身子輕晃了一下,說道:“怎麽可能。”

“是真的。”傾璃認認真真地回答着,然後看着來來往往的游人說道:“每每你送我東西之後,他都會黯然地撫摸着他胸前的那只觀音吊墜,還有他頭上的血玉發簪,我問過他那東西是誰送他的,他都是避而不答,只是說他這輩子好不容易享受過被人關愛的感覺,接着又失去了,他說他最痛恨人類,他們都喜歡愚弄別人,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出來。”

笨狐貍……

我向傾璃道了一聲“對不住”然後急忙一路跑回了“浮生若夢”,等會見到他,絕對不要給他任何掙紮的機會,狠狠吻上他,告訴他,老子究竟是有多麽在乎他。

只是,回去時,已是人去樓空。

我甩開他留在桌子上的書信,看着那狗爬一樣的字跡,臉上的表情慢慢沉澱下來,正如我的心跳。

“我回山上了,元丹你留着用吧,少了它我一樣能修煉成仙,代我照顧傾璃,若是再惹他傷心,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我甩掉了信紙,沖到樓下問老鸨道:“狐顏有沒有具體說去了哪裏?”話音剛落,從地上撿起了一枚黃金的吊墜,那金閃閃的菩薩雕刻讓我的心裏一緊。

老鸨一臉的頹敗,道:“原本是來跟我辭行的,誰料還沒出門就被人抓走了。”

我怔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麽人能把他抓走了?”

“誰知道呢,五大三粗的一群

人,瞧着跟山賊似的,個個兇神惡煞,将狐顏就那麽擄走了。”老鸨說着依依呀呀地哼哼起來,哭喪似的說道:“這生意還怎麽做啊,哎呦喂。”

我後退了兩步,立刻一路奔回了雪府,然後牽來了一匹馬往雲霧缭繞的後山奔去,曾經我在那裏救過狐顏一次,那裏豺狼成群,想必豺玺那狗日的就在那山頭上自立為王。

老子這一次最多就是懲匹夫之勇,普通的豺狼已是難對付至極,若是一群妖精一擁而上,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吃得只剩骨頭。

在山上四下尋找了一番,根本不見任何行蹤可疑的人物出現,更別說是山寨一樣的場所了,最後實在無果,随便抓了兩只野兔,然後起了火,反複烘烤起來,試試看能不能引出一匹饑餓的豺狼來。

不多時,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天真無邪”的回身看去,卻發現來者竟是一個貌美的少女,身上只裹了一層豹皮的短裙,遮住了她半露的酥胸和翹翹的屁股,一雙修長緊致的大腿格外撩人神經。臉上那半是羞澀半是緊張的表情讓人心中不免憐惜。

這麽一個柔弱的少女為何會孤身出現在深山裏呢,我眼神一緊,伸手握住了手裏的寶劍,心道若是妖精一刀劈過去,接着放在火上繼續烤來吃。

她在距離我幾步遠的位置站定,舔了舔她紅潤而誘人的飽滿嘴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火上油滋滋的兔肉。

眼瞅着她不像是有什麽威脅,而且這麽一臉單純稚嫩,如何也不像是個兇神惡煞的異類,于是緩和了一下神經,舉着手裏的兔肉問道:“餓了嗎,要不要過來一起吃?”

她滿臉的歡喜,點了點頭走了上來,只是接過了我的兔肉之後卻趕緊跑到了一旁,似乎是怕生的厲害,一個人怯怯地蹲在樹後面吃了起來。

風雲殘卷之後,她走了出來,眼神又停留在了我另一只兔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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