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此去經年，世事變遷
傾璃自打恢複了記憶,重新變回了白羽上仙之後，眉宇間淡漠疏遠之氣更重。
從前我與他除了喝酒能湊到一塊上，平日裏幾乎不相往來，這自诩清高的上仙也只有在沾到酒水的時候才有一點煙火氣,人也會稍微肆意一些。
那時無人不知，天庭裏，我若稱酒神，他就敢稱酒聖。
有一次，玉帝存心想着看舉止翩然，仙中模範的白羽出洋相，于是喚來了我與他當衆飲酒,想着比出個一二來。
誰料，本仙尊人生中第一次喝到了爛醉,朝着王母揮手，喊着“美人”的時候，白羽依舊神情怡然，眼神清明。
估計是我有負玉帝的厚望，那之後，玉帝擺宴，多半不會分給我酒水。
過去的種種不去緬懷也罷，看了一眼溫柔撫摸着狐貍的傾璃，我嘆了一口氣，走出了“青蓮居”，順着“九天澗”往瑤池一帶走去。
走近了，聽到兩個小侍女叽叽喳喳道：“聽說方才有人撲進了瑤池裏，王母如何勸說他也不肯上來，也不知是什麽來頭，竟能讓王母奉上幾分敬意。”
我急步走到了瑤池附近，王母許是情急之下沒有細瞧，對我擺擺手道：“玥明，趕緊的，你勸勸魔王，讓他上岸。”
我聞言蹲在了瑤池邊上，看着那浮在水面上，面色無神的淩子喬說道：“想學着凡人溺水嗎，與其失意，不如失憶，要真是難受，去老君那裏讨要一杯忘情水，把感情一事忘得幹幹淨淨便是了。”
他拿毫無焦點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也好。”
不論怎樣，淩子喬跟着我上了岸，我與那老君從前因為原兒的事有些不合，于是只将淩子喬帶了過去，便反身折回了“青蓮居”。
路上，我與青蕪打了照面，只聽他冷聲說道：“當年若非由你從中阻止，烈火早就被四大天神制服了，今日烈火四處作亂，為害人間，你就是那始作俑者。”
想我與青蕪一貫交好，今日見他這般神态，心裏多少不爽，于是出言問道：“你說這些話是何目的？”
“那烈火殺了更多的人，然後拿他們的靈肉重新将打破的結界修複起來，玉帝有心派人前去緝拿他，也找不到那墨池所在，這世上能找去那裏的除了玥明，只有你。可惜玥明到如今也放不下對烈火的感情，佯裝自己也找不出他的所在，如果你想着将功贖罪，現在就是機會。”
要我出賣烈火嗎？
許多年前，我無意中引了玉帝的兵馬去到了墨池邊，險些要了烈火的命，多年之後，我卻要率兵前去剿殺他嗎？
我睥了青蕪一眼，問道：“你不是前不久跟着玥明去過墨池嗎，為何還要我帶路？”
“那是有玥明引路我才找的到。”青蕪說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了那魔頭，但是你不欠他的，該怎麽做，有點覺悟吧。”
青蕪見我并未作答，只嘆了一口氣道：“你們身為上仙，居然會棄萬千生靈于不顧，只為保全一人，哼，真是瞧錯了你們！”說着，甩了甩自己寬大的袍袖疾步而去。
我低眉，攥緊的手掌慢慢松開，走到了傾璃的居所。
未進院子之前，聽狐貍問道：“你當真能說放下就放下嗎，為淩子喬執拗了那麽久，輕易放棄了可不是你的脾性。”
“不然怎樣，繼續糾纏嗎。”傾璃淡淡說道。
我邁進了院子裏，笑了笑，道：“淩子喬喝下了老君的忘情水，放不下也該放下了，白羽，你可別後悔了。不過，你們之間的感情上缺少了信任和原諒，舍棄了也好。”
傾璃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悠悠說道：“是啊，忘了最好。”
不多時，淩子喬找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了傾璃一眼，對我說道：“走吧，那玉帝老兒廢得要命，根本找不出烈火來，真要抓到他，估計還得在麒麟山一帶派了重兵把守，一旦見他露面了，立即将他制服。”
我苦笑，拎起了狐貍，道：“既如此，我們再從長計議吧。”
離開之前，只見淩子喬回身看了傾璃一眼，笑得滿臉蕩漾，問道：“小仙，如何這麽盯了本王看？”
“無事，魔王不必上心。”傾璃說着，移開了目光。
淩子喬奇怪地“啧”了一聲，然後率先走在了前頭。狐貍依舊是躲在我的袍袖裏，三人匆匆降臨在了南陽城。
淩子喬少了對傾璃的執念，如今急着将自己的王位搶奪回來，急匆匆跑去了“麒麟山”蹲點，我則是帶上了狐貍去到了青雲山一帶，想着盡早接兮兮下山，那丫頭性子太過純良，将她只身留在山上，多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一路找到山上的時候，狐貍打聽了附近的小妖，說是兮兮剛被豺玺派人帶走。少了我和狐貍壞他的事，這豺玺看樣子是順利躲過了第一次的天劫呢。
而這厮，沒有對狐貍出手，竟是将那爪子伸向了兮兮。
狐貍雖是和兮兮素來不和，但是心裏對豺玺的怨念有增無減，如今大概是覺得有我撐腰，雄赳赳氣昂昂的殺進了豺玺的山洞裏，揚眉說道：“給本尊放人！”
豺玺正搖着尾巴哄騙着兮兮與他生娃，一見狐貍來了，立即眉開眼笑地湊了上去，說道：“狐顏，你這些日子是躲去了哪裏，可是害本王一個好找。”
我收拾了一圈攔我路的小妖們，上前幾步将狐貍圈在了懷中，說道：“狐貍忙着承歡本仙尊，自然是沒空搭理你。”
豺玺一怔，許是感受到了我身上的仙氣，老實的拱了拱手，道：“原是仙尊到訪，有失遠迎了。”
我冷笑，上一次造訪，你可是将我好一個毒打，如今時光倒流，身份颠倒，你倒是懂得給老子低頭了。
豺玺見我并未搭腔，擡頭看了我一眼，問道：“不知仙尊前來，是有什麽差遣呢？”
“帶兮兮走。”我回答着，看了一眼眨着大眼盯了我看的小女孩。
心裏一蕩漾，我家妹子一貫可愛。
話又說回來，要是本仙晚來一步，這狼精可是準備将兮兮粗暴地吃下去呢。
冷笑重又挂回了嘴邊，我對豺玺說道：“實話告訴你，你這輩子也沒機會飛升成仙。”
豺玺不解，問道：“為何呢？還請仙尊明示。”
狐貍上前一步，扯過了他的衣領，附在他的耳邊說道：“因為我家清君準備要你的命。”
豺玺一驚，接着笑了起來，說道：“天庭幾時這麽無趣了，會派遣了仙尊過來濫殺妖族。”
“玉帝當然不會授意，殺人只是我的個人嗜好而已。”我笑了笑，見他面色嚴肅了許多，大概是看出了我不是開玩笑，一時間有些心虛，悄悄攥緊了手裏的武器。
我幹脆也不與他啰嗦，一揮手将他劈成了灰，心道有仙力在身，的确是件暢快的事情。
兮兮驚叫了一聲，看着我和狐貍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狐貍勾唇一笑，挂在了我身上，說道：“戀人。”
兮兮面色有些糾結，這狐貍顯然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正欲追問，我恢複了自己謙謙君子的形象，對她心平氣和的說道：“兮兮，是你的族長長樂派我們過來的，日後你喊我一聲‘大哥’，我便将你暫且安頓在‘寧府’上居住一段時日，等着大哥手上的事情了結了，就回來與你們一起居住。”
兮兮莫名多了一個兄長，有些疑慮的盯着我看了許久。
我微微一笑，從懷裏取出一包牛皮糖，遞給了她道：“跟着大哥走，你日後可以吃好多甜食，還有紅燒兔子肉。”
狐貍冷笑了一聲，說道：“你确認自己不是在拐騙少女嗎？”
我笑了笑，想自己與兮兮也算是相處過一段時間了，想着哄騙了她，我有的是手段。
兮兮果真是接過了那包牛皮糖，警惕地問道：“你們真是族長遣過來的？”
我臉上一黑，你那族長區區小仙，還沒有那麽位高權重到可以差遣本仙尊，雖是這樣，我卻老實回答說：“是這樣。”
帶上兮兮回了“寧府”的時候，我爹正坐在臺階上喝悶酒，我娘在一側為他滿杯。
“老爺，看開些吧，無塵乃是仙人，妾身一介凡人，能生下了他也算是福澤了，哪裏還能妄圖将他留在府上，屈尊做我們的兒子呢。”
我爹随手撥開了地上的空壇子，道：“那又如何，我養他到二十歲，可沒少付出心血和感情，做我寧少軒的兒子還能丢人到哪裏去不成。”
我笑了笑，為了消除身份的隔閡，重又幻回了寧無塵的相貌，走到我爹的身側，說道：“自是不能，我爹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将軍，是讓敵國聞風喪膽的神将，做他的兒子，也算是我的福分。”
我爹和我娘聽聞之後齊齊看向了我，一瞬間的猶豫，只瞧着我娘走上前來伸手抱
住了我，說道：“你爹只道你是回天上了，娘還當這輩子都見不找你了呢。”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這一刻難能可貴的親情猶在，心裏溫暖了許多。
許久之後，我說道：“娘，孩兒眼下還有事情要做，需得離開一些時日，等着一切終結了，我就回您身邊待着，還有狐貍。”
我娘抹着眼淚點了點頭，看到了我身後的表情羞怯的兮兮，眼睛一亮，問道：“怎麽，這姑娘莫非是你的心上人？”
我伸手将兮兮拉到了我娘的面前，說道：“這是我的妹子，娘，我不在的這段時日，還得勞煩你多照顧她一點。”
我娘和雪墨染他娘品味大致相投，對兮兮十分喜愛，拍着胸脯保證道：“放心吧，既然是你的妹妹，娘一定會将她視為己出的。”說着，一掃臉上的不快，道：“娘本想着給你訂一門親事，就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長得那叫一個如花似玉，你既然——”
我急忙打住了我娘的唠叨，将面色很臭的狐貍擁在了懷裏，說道：“孩兒已經有了愛人，娘你不必為我的婚事挂壞了。”
我爹和我娘僵在了地上，許久之後，我爹咳嗽了一聲，問道：“莫非你們天上的神仙都好——”
“嗯，神仙都好龍陽，孩兒也不例外。”我回答道。
（此刻，天上的衆仙家齊齊打了一個噴嚏。）
雖是讓他們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但是我娘仍舊破天荒的說了一句：“罷了，你喜歡就好，既然這樣，我給你們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也好作為新房之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