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師叔的虔誠信徒

岳靖淵目光落在餘清冬手中的典籍上,稍微一愣,眼神就柔和下來。

餘清冬無意識緊了緊手指。

岳靖淵沒注意到他這麽細微的動作,伸手拿過《守靜觀志》,愛惜地用指節輕輕磨蹭着書籍泛黃破損的邊緣,表情越發溫柔。

“是我無意中撿到的。”他說,“當時我遇到了一點意外,多虧這本書才得救。”

餘清冬一愣,難得露出茫然的表情。

他看得出岳靖淵沒撒謊,但他剛剛也看過了,這就是一本普通的書,也沒有附帶符箓,除非是陰差陽錯讓岳靖淵避過了什麽危險,否則對方出意外的時候不可能起到作用。

換句話說,岳靖淵能得救是因為他身負功德、氣運極佳,與這本書沒有關系。

自認想通了邏輯,餘清冬情緒反而沒那麽複雜了。

岳靖淵第一時間注意到餘清冬的情緒變化,但他見過太多不信的人,笑了笑沒有多解釋。

這本書确實救過他的命,不過不是在地球,而是在他穿越前的星際。

上輩子他出生于星際時代的阿爾科萊帝國,當時帝國規定,凡精神力天賦低于基礎值者,都要被流放到垃圾星自生自滅。顧名思義,垃圾星就是帝國的垃圾場,通常受到嚴重污染,無法種植作物,也沒有可開采價值,不允許建立工廠,所有資源都來自垃圾艦傾倒的垃圾。

他天資出衆,打小受到家族重點培養,本不該和垃圾星扯上關系,但二十歲那年,他被兄弟背叛,精神海遭受重創,瀕臨破碎。

精神海位于大腦,一旦破碎,輕則發瘋重則喪命。

他受傷後都沒來得及去醫院檢查,就被家人和兄弟一起押上放逐艦,強行送往垃圾星。

被丢在無人之地時,傷勢過重的他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一度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卻沒想到在掙紮過程中,意外在廢物堆裏摸到一本古地球書籍。

這本書就是《守靜觀志》。

他當時神志已經有些恍惚,就着黃昏最後的光亮稀裏糊塗掃過一段,隐約覺得是某種鍛煉精神力還是什麽的方法,條件反射試了試,沒想到竟真的起到了效果——這種方法不但調動了他僅剩的、微弱的精神力,還逐漸修複着他的精神海!

他在廢墟邊躺了兩夜一天,看天邊的太陽升起又落下,終于擺脫了瀕死狀态。

能夠自由行動第一時間,他就捧起那本書,仔細地、反複地閱讀藏在靜溪功績介紹裏的“觀想法”,學會了以存想特殊景物、事物和人物的方式鍛煉精神力,并借此打破了阿爾科萊帝國一貫認定的精神力上限只取決于先天潛力的認知。

由于書中一再強調觀想法雖然許多人都在用,但只有守靜觀的小師叔會觀想比較特殊的東西,使用一些特殊的小技巧,他就堅定地認為自己修煉的方法來自靜溪小師叔一脈,理所當然地按照典籍末尾的記錄開始供奉小師叔。

對于岳靖淵本人而言,說靜溪小師叔在某種程度上是他的精神支柱也不為過。

小師叔颠覆了他對世界的固有認知,救他于瀕死,讓他從此得到新生。

而他,颠覆了畸形的帝國,帶無數人走出了迷霧,讓他們得以見到黎明。

後來他穿越到地球,重新出生成長,三歲時又意外地在自己枕頭下發現了這本書。

從書頁的情況看,這就是他在星際撿到的那本。

他也好奇過,不過在他心裏,古地球就是一個充滿神秘力量的地方,最後就沒有深究,仔細将對他非常珍貴的書籍收藏起來,繼續小心供奉。

岳靖淵将典籍放回祭壇,滿面敬重地對牌位行禮,身上功德清澈明亮,夾雜着繁複絢爛的紋路,一如最虔誠的信徒。

餘清冬站在一邊,眼神複雜地盯着他看了一會,緩緩移開了視線。

……

餘清冬到底還是在岳靖淵家裏吃完了晚飯才離開。

岳靖淵想送他,被他直白地拒絕了。

他随口說:“我要去一趟城隍廟,上次勞煩那邊調查的事情應該出結果了。你一直在某些人的注意中,為免打草驚蛇,還是老實待在家裏比較好。”

岳靖淵微微皺眉:“你和我接觸頻繁,他們也會注意到你。”

餘清冬敷衍地笑了下:“我有讓他們注意不到的辦法,你沒有。”

岳靖淵愣了下,眼神微亮,沒再阻攔,只叮囑他自己注意安全,就目送他離開。

餘清冬面無表情走出岳靖淵的視線範圍,眼中才洩露了一點懷念。

“這一個個的,倒也不必……”

他上輩子活不過二十五歲,師門上下不免對他比較縱容,最終造就了他有點暴躁的脾氣,出門行走後許多人都說他是個小霸王,他卻從來不改,可想而知他的對頭會有多少。

他當時拖着鬼王同歸于盡,除了情況特殊,要救他的大師侄,也有以此為師門留下籌碼的意思。

二十多年過去了,有關他的那點恩怨應該已經被時間消磨,守靜觀如今正該風平浪靜,他就不要再給師門帶去麻煩了。

餘清冬眸光堅定:“還是專注眼前事最重要。”

……

他乘坐公交到了城隍廟,一見老朋友就切入正題。

崔城隍狐疑地打量他:“你今天特別暴躁。”

餘清冬懶洋洋坐下:“沒有的事。”

崔城隍也沒拆穿,只把問出的資料交給他。

“你什麽時候重回協會?我的下屬和那邊的小年輕連你一半能耐都沒有,要是你有權限,最多兩天就把這些審出來了。”

餘清冬回了句再說吧,低下頭翻看資料。

不出他所料,厲鬼确實被人豢養,對方是為錢總布置氣運流轉陣法的陳大師。

他全名陳來寶,入道堪稱機緣巧合,年輕時走夜路意外撿到一本法術典籍,因為本身有點天賦,照本宣科竟琢磨出點東西來。他不清楚自己屬于哪個流派,也不在乎,窮怕了就格外在意富貴繁華,以此斂財多年,禍禍了不少人,胃口也越來越大,最後終于踢到鐵板。

鬥法受傷後,他為了躲避追擊找了個民間組織尋求庇護,在該組織成員的牽線下認識了錢總。

“打傷他的原來是道協那位名譽長老?”餘清冬哼笑,“這位可是道協最高戰力之一,陳來寶想靠一點供奉養好傷真是異想天開。”

崔城隍古怪地看了眼面前的真最高戰力,明智的沒有點評,只說:“所以後來氣運流轉陣被破,他就遭遇了嚴重反噬。”

陳來寶傷上加傷,卻不知道是誰破了他的陣法,因錢卓同樣遭遇牽連,很快受到錢總的質問。

為了推卸責任,也是心懷鬼胎,他告訴錢總開壇做法會出現意外,是因為錢總碰到了岳靖淵卻沒有提前告知他。

餘清冬眉頭一下擰了起來,不悅道:“關岳靖淵什麽事?”

崔城隍幹咳一聲:“你冷靜。”

還有更讓你生氣的事情在後面呢。

餘清冬上下打量老朋友兩眼,沉着臉繼續往下看。

陳來寶實在是個經驗老道的騙子,他告訴錢總,岳靖淵命格特殊,有氣脈庇護,沖撞他的人氣運都會受到損傷,貿然設陣必将遭到反噬。錢總從沒聽過氣脈庇護的說法,将信将疑,結果之後他頻繁遭遇報應,不由信了陳來寶的鬼話。

事業家庭都受到打擊,錢總對岳靖淵恨得深沉,整個人瀕臨瘋狂,非要陳來寶幫他複仇,陳來寶假惺惺推了兩次,就和他一起策劃了一個小車禍。

他們兩人行事謹慎,又有玄門手段遮掩,岳靖淵只當那是個意外,然而正是這起小車禍,讓陳來寶發現岳靖淵運氣好得驚人。

他頻繁派出厲鬼探查,确定岳靖淵身負功德,一身氣息極為特殊,如果能汲取岳靖淵的氣運設陣作法,一定能馬上痊愈,立刻決定讓厲鬼削弱岳靖淵陽火和功德,好方便他借運。

于是便有了地下車庫的襲擊。

“好啊,好得很。”

冷笑一聲,餘清冬五指收緊,城隍廟實木座椅的扶手細微作響,短短幾秒就在他手中化為木屑。

崔城隍用力咳嗽兩聲:“小祖宗,冷靜!冷靜!”

餘清冬轉頭看向他,眼眸深沉:“陳來寶在哪?”

崔城隍瞬間僵住。

此刻的餘清冬神情平靜,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被睫毛投下的陰影籠住,似乎透不進一丁點光,因此而顯出異樣的冰冷與銳利。

他就那樣坐在那裏,姿态依舊懶洋洋的,卻像是某種位于深海之底的生物,雙眼透過陰暗的水波注視着渺小的一切,無聲的森冷氣息在寂靜中蔓延。

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城隍廟不少力士無法控制地、畏懼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餘清冬。

崔城隍知道這是餘清冬法力幾乎凝聚的象征,壓力陡然增大。

他斟酌片刻,說:“還沒找到。那只厲鬼被抓後他就失蹤了,特事局正在跨省聯合搜查。”

餘清冬慢慢笑起來:“是嗎?”

崔城隍沒有說話。

“沒關系,我可以先等結果。”餘清冬輕描淡寫的,仿佛很好說話,“那只厲鬼身上的信仰來源,你們好像問清楚了?”

他重新開始翻看資料,城隍廟裏壓力散去,不少力士抖着手腳急促喘氣。

崔城隍松了口氣,趕緊轉移餘清冬的注意力:“這個事情有點出乎我們的預料。”

厲鬼跟随陳來寶将近三十年,也是近幾年才有了機會大量收集人類信仰的。

“網絡直播你知道嗎?”崔城隍說,“陳來寶知道信仰對他和役鬼都有特殊作用,這幾年網絡直播興起、動畫漫畫在年輕人中普及,他就給自己天賦最好的一只役鬼搞了個二次元形象,以吉祥物的名頭進行推廣。”

陳來寶很會抓網絡風向,請了專業工作室為他做調查,最終将目标群體定為搞創作的年輕人,包括但不限于網絡寫手、畫師、中二青少年等,特意編撰了故事和所謂的實證,宣傳吉祥物常年經歷都市校園傳說,拜了就能看到奇妙的東西,還能文思泉湧不卡殼,手段用盡致力于提升“品牌”的吸引力。

餘清冬在崔城隍的指點下翻到資料最後,一眼看到那個七彩斑斓宛如中老年表情包的二次元酷哥,滿心暴戾終于變成了古怪。

這不是文案小布丁拜的玄學嗎?

他沉默地看了一會,偏過頭:“老朋友,你不是說沒有人能遠程作法、微信驅邪嗎?這又算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岳靖淵:大家好,我是岳靖淵,感謝大家的支持,我今天見到了我信仰的小師叔,每天都供奉小師叔的我實在是個合格的信徒……

餘清冬:……雖然但是,我并不很想要你這樣的信徒。

掉份。

岳靖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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