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指責

程憶跟在姐姐身後，在酒店服務生的指引下來到一間包廂門口。程荟率先推門進去，看着裏面圍在一張桌上坐着的人，親熱地朝莫父莫母笑着說：“叔叔，阿姨。真對不起，我們來遲了。”邊說邊往莫凜坐着的方向走去，而後坐在了莫母身邊。

“老程，你看，怪不得老話說：‘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我們家這個都還沒嫁呢，心已經先向着婆家了。”蘇芸用打趣的口吻對着身旁的程正源說着。

程正源只是和藹地笑着，也不去附和老伴兒的話。

倒是程荟旁邊的莫母說話了：“誰說小荟還沒嫁呢？上周日不是才剛剛領證，也算嫁進我們莫家了。”說着，一臉慈愛地看着程荟，真是越看越滿意。

當莫母說到“領證”兩個字的時候，程憶的心快速地跳着，她迅速看向坐在程荟身邊的莫凜，發現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連忙避開他的視線，快步從門口走進來，順帶關上了包廂的門，坐在了程父的旁邊。然後對着一旁的莫父莫母乖巧地叫着“叔叔，阿姨”，莫母只是淡淡地點點頭，轉而繼續親密地和程荟說話，而莫父則是和善地對她笑了笑。

程憶低垂眼眸，不敢去看同樣坐在外面的莫凜。

席間，四位長輩一同讨論着婚禮那天的具體事宜，程荟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偶爾和他們說幾句話，表達自己的意見。而程憶則一直低頭，慢慢地吃着放在她面前的兩碗菜，交替夾着菜到碗裏，然後一口一口地吃着。

突然間，她的碗裏多了一塊肉末茄子，她的心一驚，擡頭看向旁邊的莫凜，只見他已經轉過頭狀似認真地傾聽莫父莫母他們幾個人讨論婚禮的事情。

程憶轉頭看向其他幾個人，他們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她的心一松。她吃完碗裏所有的菜，看了看正說得激烈的幾人，悄悄地離席走出了包廂，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在洗手間待了一會兒，怕待的時間太長不合适，所以她匆匆地洗了手，推開洗手間的門往原路返回。走到半路的時候，她便看見了靠在牆上的莫凜，她的臉色一變，頓住了腳步。

莫凜轉過頭看向她，笑着朝她招招手說：“怎麽不過來？他們都等着你呢？”

程憶覺得他的笑透着濃濃的寒意，讓她渾身發顫。她怎麽還會以為他還是原來那個對她笑得暖暖的男孩子呢？！她猶豫了幾秒，終究朝他走去，然而在經過他之時，卻被他一手抱住，近乎是拖着她往包廂的方向走去。

程憶拼命地掙紮，在即将推門進入包廂的時候，他放開了他的手，輕聲地問她：“你想要什麽的婚禮？”說完，也不管她是否會回答，率先推門，踏了進去。

程憶怔怔地站在門口，直到蘇芸皺着眉頭看向她，讓她快進來坐着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看見裏面的人都看向她。她低着頭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其實在莫凜在門口問她話的時候，她已經有預感了。所以當莫凜低沉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她無力地閉上了眼，等待着席上衆人驚訝和指責的目光。

很久之後，她始終記得莫凜笑着問她和他的父母：“你們怎麽不問問憶憶想要什麽樣的婚禮？”

她雖然閉着眼睛，但她還是能夠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尤其是她的姐姐程荟。她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睜開眼睛，看向他們，最後視線停留在程荟的身上。

程荟聽到莫凜的話，先是有些驚訝，然後她的眼神一直在莫凜和妹妹的身上徘徊着，最後她才反應過來莫凜那話的意思。她一動不動地看着妹妹，只見程憶的眼神裏帶着愧疚和無奈，她終于明白過來，和莫凜結婚的原來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

席上的四位長輩都被莫凜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程正源看着三個年輕人，心裏忽然生起不好的預感。他看了看身邊的老伴兒，又看看對面的莫家夫婦，他看向莫凜，嚴肅地問：“莫凜，這是怎麽一回事？又關我家憶憶什麽事？”

“程叔，婚禮當然和憶憶有關了，她可是女主角。”莫凜像是沒有看見程父沉下去的臉色一樣，理所當然地回答。

程正源聞言，轉過頭看着自己的小女兒，厲聲問：“程憶，怎麽一回事？”

“爸媽，姐，對不起！”程憶說完，便想離開，卻被旁邊的莫凜一把拉住，不讓她走。

“等會兒我們一起去選戒指，你坐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說一句話就走。”莫凜把她按在座位上，随後緊緊地握着她的左手，看了一眼已經驚愣的程荟，而後對着程父程母說，“程叔，蘇姨，請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憶憶的。”說完，拉起已經癱坐在座位上的程憶，往門口走。

“你給我站住！”莫父大聲地沖他喊着，滿臉憤怒，明顯是被他氣得不行。“你回來給我說清楚！”

莫凜像是沒有看見莫父由于極大的怒氣而發紅的臉，回過神輕描淡寫地說：“說清楚什麽？和我結婚的就是程憶啊！”

程荟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羞辱了一樣，而羞辱她的除了她一直喜歡着的人還有她最親愛的妹妹。從不輕易哭的人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哭了出來。

蘇芸和莫母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慰着她，蘇芸疾言厲色地朝程憶說：“有你這麽當妹妹的嗎？竟然搶你姐姐的丈夫，你還不快點過來！”而站在一旁的莫母則是滿臉的指責和痛心，在她看來，程憶根本比不上程荟，人沒她姐姐優秀，能力也不強，甚至連話也沒她姐姐會說，這樣的人簡直不讨她喜歡。因為程家父母在，她沒有立場去責罵程憶，所以只好去說莫凜。

“小凜，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啊？你的女朋友就是小荟，要和你結婚的也是小荟，怎麽會是她呢？”

“媽，我沒弄錯，和我領結婚證的就是憶憶。我們要先去選戒指了，婚宴的事，你們自己讨論吧！”說完，便拉着程憶往外走。

程憶回頭看了一眼程荟，只見她擦着眼淚，帶着憤恨的目光盯着她看。程憶心頭一顫，接着便被拉出了包廂。

走出了包廂，莫凜就放開了她的手，徑自大步走向酒店大堂。

而程憶失魂落魄地慢慢跟在他後面，低着頭邊擦着眼淚邊走着。還沒走到大堂，身體便撞上了一位正往裏走的男人，男人不耐煩地看着她罵罵咧咧：“走路不長眼啊……”

程憶從地上起來，趕緊向那個男人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那個男人還想再罵，卻被身後的人拉住手臂，接着就聽見身後的男人沉聲說：“再罵一句試試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被他的氣勢所震懾到，小聲地說了句：“真特麽倒黴的！”說完連忙快步走向裏面。

莫凜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流星穿過大堂往酒店門口走着。

程憶一路踉跄着，直至被他塞進了車子裏。在看到他快速地啓動車子，疾速地飛馳出去，她的手握着車門內把手，緊張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莫凜偏頭看了她一眼之後，繼續加速朝附近的商場駛去。

程憶一直咬着下唇，低垂眼眸，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拼命去想其他的事情，從而轉移注意力。

等到車子慢下速度，緩緩地開進了商場所附的地下停車場裏。車子還沒停穩，程憶迅速地接下安全帶，推開車門往邊上跑着，然後蹲下、身體，止不住地吐着。等到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吐出來了，她還一直低着頭，微張着嘴巴。

她看到莫凜走到她身邊，把一塊手帕遞到她面前。她看了那塊手帕一眼，就扭過頭不去接。

莫凜等得有些不耐煩，正想收回手，手帕立刻就被她拿走。他轉身大步往停車場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就聽見程憶在背後大聲地說：“我不需要戒指！”

莫凜回身，重新折回到她身邊，不顧她的意願，強行牽住她的手，拉着她邊走邊說：“結婚怎麽會不需要戒指？你別鬧了，我們現在就去選，你喜歡哪一款随便挑。”

程憶看着他的側影，露出苦澀的笑容，心想，要是你真心想和我結婚該多好，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兩人到了專櫃裏，莫凜讓她随意去挑，自己則坐在旁邊看着。程憶知道她從來就鬥不過他，從她代替姐姐去簽字的那一刻起，她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權利。她的視線在櫃臺裏的各色戒指上掠過，最終只挑選了一款極其樸素的鉑金戒指，甚至都沒有鑽石鑲嵌。服務員看見她挑的戒指，奇怪地看了她好幾眼。

莫凜看見她選的戒指，皺了皺眉，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讓服務員把另一款男戒一同拿出來，然後拿着卡去付款。

程憶看着他的背影，自嘲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