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都會覺得不合适,都會覺得突兀的。

溫小婉是會演戲的,她随便給自己編點什麽身份都行,她都能演出來,但聶謹言不行,給聶謹言扮上市井小民的妝,他也不像的。

果然,聶謹言這麽一睜眼,立刻引起了那幾個農戶的懷疑。

“姑娘,這……你相公……”

哪怕知道眼前這人斷了一條腿,連動彈都不得,領頭的那個紅臉大漢,還是本能地退後了一步。

“奴家……奴家的相公是戰場上回來的,難免……難免看着兇些,其實……其實他是個好人。”

溫小婉覺得用‘好人’形容聶謹言,有點名不附實,但如今這狀況,她能說什麽呢?

聶謹言自己都覺得這個稱贊有點荒謬了,他的肩膀可疑地聳了一下,卻沒有忘記那個紅臉漢子想要做的事。

他的手慢慢地松開了拉着溫小婉的那只手臂,緩了好一會兒,才能完全松開,卻也像是失去所有能力似的,五指張着,失去重力一般地垂落。

那紅臉漢子見着聶謹言自己松開手了,也就沒有在意聶謹言之前那冷冷的眼神意味什麽了。

“姑娘,還未問你們叫什麽呢?”

紅臉漢子直覺聶謹言是個不好相與的,便只與溫小婉說話。

“奴家相公姓言,家裏行大,都叫他言大,奴家娘家姓溫,你們叫奴家言大家的就好了。”

溫小婉按着這一時空裏,夫妻男女的俗稱,介紹了一下她和聶謹言。

溫小婉為了避免麻煩,沒敢說聶謹言的真姓氏,極機靈地換成了聶謹言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更不會報她自己的名字了——她怕聶謹言聽見別的男人叫她名字時,會抑制不住地綻射冷眼的。

“噢噢,”那紅臉漢子沒覺出什麽不對,正這時,之前回村叫擔架的那個漢子,又帶着四五個人,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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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不只是男人了,還有婦女老幼。其中有一個年紀看起來在五、六十歲的老人,走在最後面。

溫小婉一眼瞄到這個老人,就覺得這個老人不簡單,應該是村裏說得算的那種。他們想要留在這裏養傷,這個老人是首先要搞定的。

她趁着衆人不注意,一只手悄悄地縮到聶謹言的身下,輕輕地捏了一下聶謹言的後背,假裝着是低頭看聶謹言的傷情,卻極小的聲音說:“一會兒,你給我閉嘴,最好連眼睛都閉上。”

溫小婉的意思很簡單,聶謹言,發揮你良好的精神品質,繼續裝死吧。

聶謹言默默地閉上眼睛,微微變起的嘴角,卻含出一絲極輕極不易察覺的笑容來。

他其實沒有多早醒來的,還是在那群鄉間農漢跑過來後,他才漸漸恢複些意識的。

只是這意識才剛剛清醒,他就被溫小婉如火純青的演技,雷得不輕。

聽着溫小婉騙那些人,騙得輕車熟路、順風順水,他忽然覺得心裏一陣痛快——畢竟他欣喜看到這世間,受溫小婉騙的人,不只他一個的,而且是随哪處都能騙得得心應手。

但當那個紅臉大漢伸手去碰溫小婉的時候,他卻又無法忍受下去了。

——那是他的女人。他女人的寸肌寸膚,這一生,只有他一個人能碰。哪怕是根頭發絲,他也不要別人摸得。

誰敢,他就要誰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嘻嘻,我鮮少這麽早更啊,哈哈……

☆、43落戶小村

小刑莊如同這一時空大部分小村莊一樣,以村莊中大多戶人家共姓的姓氏得名——姓刑的人家,占這個小村莊的三分之二。

溫小婉綜合職業素養,在關鍵的時候,一點兒沒給她丢臉。她一眼瞄到的那個老爺子,在小刑莊果然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位老爺子也刑,小刑村的人,都叫他刑七爺。刑七爺雖不是小刑村的村長,但他是小刑村輩份最高的人,掌管着刑氏祠堂的主位。

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在這種小村子裏,威高德重,一句話可以解決別人說一百句話的事,溫小婉立刻拿出抱粗腿的氣勢,先在老爺子面前示弱了。

據說女人的溫柔婉約以及梨花帶雨,對下至八歲和上至八十歲的雄性生物,起同等作用。

這絕不誇張。女人長得美,又能把這份美,利用得恰到好處,受益匪淺。

溫小婉在充分利用這一點後,在刑七爺和與刑七爺一起來的兩名婦女面前,收起了外溢的妖嬈,更表示出弱不禁風、分外可憐的一面。

刑七爺不是紅臉漢子那幾位,他大小也是見過世面的,活得越老越精,自然不會被溫小婉的幾滴眼淚胡弄過去,可每當他要問到關鍵問題時,溫小婉總是能不留痕跡地抱着蹲在她身邊的兩位農村大姐,她一頓哭嚎她的可憐之處——家資被搶、男人受重傷,她自己還柔弱無力……

最後,繞來繞去的溫小婉,總能繞回她在大驚之後,能遇到小刑莊這些好人的感慨上。

世人都喜歡被戴高帽的,只要是正常的人,總是喜歡被別人誇做好人的,哪怕他未必是好人。

溫小婉抱着兩位農村大姐,在往人家的衣服上抹鼻涕眼淚時,還每隔一句誇人一聲,“人長得好看,心都是好的,善良慈悲,要是沒有你們,我們夫妻就死在這荒郊野外了……”

那時,人家還沒有說要救他們呢。

裝昏着的聶謹言,很是懷疑溫小婉是不是鬼上身了,整個中邪似的,有的沒的,都說得像真的,以前在宮裏時,就覺得她不太正常,如今瞧着更不正常了——不得不說,聶司公從某個方面,真相了。

聶謹言的傷确實很重,他一度疼得不省人事。但他長年的堅忍,讓他在醒過來後,再也不敢昏過去了。

他哪怕是廢了,心裏也想着這是什麽樣的一個地方,他若一直不醒,溫小婉該是如何的心急如焚。

可此時,在溫小婉一個人的舞臺裏,他忽然覺得溫小婉之前捏他後背時說的那句話很對,他還是閉上眼睛、閉上嘴,抓緊昏過去吧。

聶謹言自幼進宮,接觸的都是上層社會裏的勾心鬥角,一雙利眼早修煉得火眼金睛。

他随便掃誰一眼,都能看得人心驚肉顫,他若這時不配合溫小婉,不用說話只睜了眼睛,那些人也會起疑溫小婉編得十分圓滑的身份和故事的。

是以當那兩個擡着擔架過來的鄉村大漢,把他擡到擔架上時,他竟真的昏睡過去了。

在溫小婉的手,一直摸着他的手,他能感覺到溫小婉的氣息裏,哪怕一身重傷,這樣的休息也是酣然可居的。

由着刑七爺的吩咐,溫小婉和聶謹言被安置在了小刑村村長刑土根家裏——就是之前和溫小婉搭話的那個紅臉大漢。

攸州處于平原地帶,背靠幾座大山,有山有水,且水土養人。

這幾年天公作美,風調雨順,新帝登基後,一直實行減賦的政策,鄉下村莊的日子,都還過得去。

做為村長,刑土根家裏的條件在村裏,還是數一數二的。等着溫小婉和聶謹言被讓進他家裏後,還給溫小婉和聶謹言單獨讓出了一間側房。

等着聶謹言被平放到土坑上後,溫小婉的心才算稍安下來。

這一路來,她一直小心地提醒着擡擔架的兩位,一口一個大哥地叫着。與哭腫得紅桃子似的眼睛相比,那嘴就和抹了蜜似的。就是想他們擡的時候,平穩一些。

聶謹言的腿傷,溫小婉瞧着觸目驚心。

這麽重的傷勢,以後不知會不會落下什麽毛病,這種偏僻落後的小村莊,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手段高明的醫生。

溫小婉很憂桑。

等着幫忙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溫小婉一把拉住村長紅臉漢子刑土根,哀聲道:“大哥,你給幫着找個大夫吧……”

刑土根瞧了一眼聶謹言的腿,面露難色,“這個……傷太重了……”

溫小婉心下一沉,怕什麽來什麽,“大哥,你們這村子沒有大夫嗎?”

好醫生不管在哪個時空,都是稀缺物種。

她來的那個世界,科學技術發展已經日新月異了,但一提看病,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還不都是愁眉苦臉的,覺得找不到良醫,何況是他們如今所處的這個落後年代呢。

“別說俺們村子,就是這十裏八村,也沒有個像樣的大夫啊,”

刑土根把可怕的醫療狀況說出來後,溫小婉只覺眼前一片黑,幾乎昏過去了,“那……那你們生病……怎麽辦啊?”

不會這一村的人,都不生病吧。奧特曼都沒有這麽抗造啊。

正這時,刑土根的老婆,也就是之前被溫小婉抱着胳膊哭、被溫小婉誇人好看、心也好的那兩位大姐其中之一,從外面走了進來,剛好聽到這兒,順口接了一句,“看大病找馬神婆子,她會請神兒,小病什麽的找刑二奶奶,她不但會瞧頭疼腦熱,還會接生呢。”

半輩子沒被誰誇過長得好看心好的鄉村大姐刑氏,瞧着溫小婉就覺得很順眼,很親切地問她,“大妹子,你想請哪個?”

溫小婉,“……”

神婆子什麽的,還是等着聶謹言真去的那天,再說吧。

至于接生婆,找她來能幹嘛,聶謹言需要接生嗎?聶謹言需要的是接骨好不好?

溫小婉欲哭無淚了。

就算現在他們趕到攸州衙門,露出真身份,等着州衙門給他們找大夫過來,運氣好,聶謹言的那條腿估計着已經生蟲了。運氣不好,已經截完肢了。

遠水解不了近火啊。

就在溫小婉覺得她可能要保不住聶謹言的那條腿時,一直留在屋內,站在門邊處的刑七爺,忽然悶聲聲地開了口,“老四會瞧病,早十幾年,還在軍隊裏做過軍醫……”

溫小婉的眼睛‘刷’就亮了起來,軍醫好啊,聶謹言這樣的外傷,就得需要治療外傷的高手,一般來說,軍醫對于外傷的處理,都比一般醫生高明許多的。

“七爺,麻煩你了,這位四爺在哪兒住,我……奴家親自去請。”

溫小婉不笨,聽着刑七爺說起這位軍醫的口氣,就能覺出這位軍醫的脾氣可能不太好,或者是根本不給人醫病的怪人,要不整個村子裏,連神婆和接生婆都傳出妙手回春醫術的時候,這個人卻連一點兒名聲都沒有嗎?

一般來說,恃才會傲物,有點怪脾氣,都是有點小資本的,沒準就否極泰來,倒黴極點後幸運一把……在這山村小地,碰到個神醫呢。

溫小婉說她去請,是想會會這位前軍醫,看看這位軍醫到底怪在哪裏?她能不能找到攻克點?

要錢她給她的私房,要色她出聶謹言給那人,至于那人要是敢要命……,溫小婉能立刻讓他沒命。擦,慣你丫的!

刑七爺皺紋縱橫的臉上,疑慮更重了,他不斷搖頭嘆息,似有難言之瘾。

那位紅臉大漢刑土根代他說話了,“村裏人都知道四爺當過軍醫,但我們誰都沒看過四爺看病,他自己獨居在村頭的那間破泥房裏,平時從早到晚喝得醉熏熏的,他自己那副樣子都像病得不行似的,誰能信他會……他會瞧病。”

溫小婉剛燃起希望的心,頓時又涼了半截,但不管這人是真會瞧病,還是假會瞧病,她都要親自過去看看——聶謹言的腿耽誤不得。

溫小婉自己脫臼的肩膀,不是什麽大問題。

鄉下人經常有遇到脫臼的事。這既不用麻煩神婆子更不用麻煩接生婆。那位老當益壯的刑七爺,就幫着溫小婉把手臂複位了。

接完後,刑七爺還告訴她,手臂脫臼時間久,又長時間脫力,已經腫起來,近一段是不能做重活的,多抹些跌打藥酒什麽的,不會落毛病的。

小村莊裏,雖然沒有會治大病的醫生,但常用的草藥和藥酒什麽的,家家戶戶都還常備些的。

溫小婉和聶謹言身上那些不起眼的小傷小痛,都不是問題。

刑土根的老婆刑氏,給她送來家裏備着的藥酒時,還給她送來了兩套他們夫妻的舊衣服。

溫小婉千恩萬謝,在她的衣服裏懷,撕破一處之前離宮時,就縫在內衣處的暗袋,摸出一小塊碎銀子,不足二兩的樣子,塞到刑氏的手裏。

“大姐,你別嫌棄,身邊值錢的東西,都被歹人搶走了,就留這麽點私房,藏我衣服裏子裏,我家男人拼命護着我,才沒被他們搶走,我們吃住在你這裏,不好意思了。”

溫小婉臨出宮的時候,是沒打算再回宮的。把原主婉兒攢下的小金庫通通搬了出來。

溫小婉在前世她活過的時空裏,不相信銀行。她的錢只能放到她的身邊。

小偷就算進了她家,也不會想到,像溫小婉那樣的姑娘,她藏錢的方式,會像古代神話傳說裏的某種神物一般。

在溫小婉住的那張兩米大床下,地板扒開後,有一把巨大的鎖鎖着的水泥磚板裏,放着她全部家當。

——沒錯,溫小婉的錢財必須睡在她的身下,她才能放心的。

這回離宮,她沒有哪個地方能睡得踏實,就利用了她剛剛學會的那點女紅,把她的銀票和她的銀錢,用防水細牛皮紙包着,一起縫進了她的內衣裏——這樣最安全,有聶謹言在,誰不要命了敢扒她的內衣。

溫小婉是路癡,記不住各種地圖,卻能記住她把哪張銀票和哪塊銀錢,縫在她內衣的哪個位置,一摸一個準。

刑氏沒想到還能見到銀錢,鄉下人沒有多少城賦,立時眉開眼笑起來。

本來這樁好人好事,她料定是要吃虧的,可一想她自己男人是村長,溫小婉又好一陣子的誇她,在衆鄉親面前,她不好表現得太惜錢惜物,姿态只能放高,心裏卻別扭着。回家後,臉上多少顯了些,但大體面子還是過得去,要不也不會給溫小婉送幹衣服來。

溫小婉也是看中了刑氏這一點,人還算厚道,刑土根是村長,幾番接觸,瞧着人也是忠厚的,這才摸出些銀錢,施以小惠的。

她和聶謹言這副樣子,看來在這裏是短住不了的,一日兩日人家可以憑良心,時間久了,誰看着能不煩。

二兩銀子是溫小婉衡量出來的數兒。錢不能給的太多,他們剛被搶過啊,又不能給的太少,不夠臉面的。

二兩銀子,依着這一時空的物價,大約夠一戶七口農戶之家,正常吃喝兩個月左右的。

他們兩個人,如果順利,也就是兩個月到三個月的休養時間。依着聶謹言的身份,絕不會更長的。

作者有話要說:你看,人家都按準點更啊,求表揚,求撫摸!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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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呢!

☆、44坦誠相見

溫小婉剛要動,卻被躺在她身後的聶謹言一把拉住了,溫小婉連忙回頭,卻瞧見聶謹言那一雙狹長內斂的眼目裏,濃雲密布。臉色比之前的蒼白,又浮出一層鐵青來。好像閻王爺瞬間上身了。

“怎麽了?”

溫小婉不清楚聶謹言這又是動哪個怒了,這死太監脾氣越來越敗家了,都是自己把他慣的,還學會掐酸吃醋以及多愁善感了。

溫小婉沒給聶謹言好臉色,說話語氣也不溫柔。

聶謹言也像沒看到、沒聽出來似的,這麽長時間接觸,聶謹言也算知道溫小婉什麽脾氣性格了。

這女人的臉和老天爺似的,說變就變,表情轉換自然到家,沒哪句真的,也聽不出來哪句是假的。聶謹言覺得心裏很沒底。

“你是不是從宮裏出來,就沒打算回去?”

哪怕之前猜到,也沒有任何證據證實,如今……

聶謹言問得直白,他鼓起的雙腮,帶着強抑的痛楚和難捱的隐忍,直直地盯着溫小婉那雙忽閃了一下的眼眸,心下好像都明白了,拉住溫小婉衣襟的修長手指,慢慢地松開。

溫小婉心底虛了一下,一定是她從衣服裏懷裏摸出銀子來的舉動,太令聶謹言沒有安全感了。

這個男尊女卑的時空年代裏,聶謹言以前一定沒有看過有哪個姑娘,能這麽有防範意識、獨立自主的吧。

但溫小婉這個人從來不是能被心虛這種東西壓抑住的人,她冷笑了一下,毫不掩飾地說:“是啊,我好不容易出那牢籠,幹嘛還要回去?我一直找機會偷溜的,我……我還想私奔呢。”

猜到了是回事,被承認了又是一回事。

聶謹言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肺都要炸了,連右小腿處骨折帶來的劇痛,都覺察不到了。

特別是溫小婉說的最後幾個字,簡直是要他半條命,氣得都快吐血了,掙紮着就要坐起來。

溫小婉也就是氣氣他,幫他通通血脈,真沒有想把他氣死的。

溫小婉連忙摁住他,“你幹嘛,小心你的腿,你要是真殘了,我以後私奔,你都追不上。”

溫小婉這句話相當于往聶謹言的傷口上面,又插了一刀。聶謹言幾乎有一種要掐死溫小婉的沖動,可惜他現在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許是剛才的一動,抻動了腿上的傷口。也許是溫小婉把聶謹言氣得太甚,聶謹言張嘴都不利索了,嘴唇不停地顫抖起來,“你……你……”

溫小婉知道他要說什麽,不就是‘你敢’這兩個字嗎?與聶謹言對食的名份結下這麽久,溫小婉聽了好多遍。聶謹言對她的色厲內荏,也就這麽一句而已。

想想聶謹言這麽一個狠絕的人物,被自己‘拖累’成這副模樣,溫小婉不由得心軟下去。

她柔荑纖嫩的指頭撫到聶謹言的胸口,無奈道:“你瞧我現在……不就是私奔了嗎?”

聶謹言聽着溫小婉還提這兩個字,開始時沒反應過來,猶自又氣了一下,後來覺得不對,漸漸反應過來溫小婉說得是什麽意思,還泛着鐵青的臉色裏,竟神奇地透出一絲紅來,顯得本就顏色複雜的臉色,更加詭異。

等他覺出這話十分不合規矩,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想倒口氣再和溫小婉說話,免得真被氣死時,溫小婉那本是撫着他胸口的手,竟然奔着他衣口的鈕扣去了

他還聽到溫小婉在說:“我把銀子縫衣服裏怎麽了,要是沒有銀子,我們兩個怎麽理直氣壯地在人家住,一會兒還要給你找大夫,沒有錢哪個能來,像你好,穿着什麽雲錦的衣服,平時看着很騷包,落難後有毛用?扒下去拿當鋪,能換五個大錢不?”

溫小婉說着‘扒’,手裏的動作也是‘扒’,這可把聶謹言驚着了。聶謹言以為溫小婉真要把他的衣服扒下來,拿當鋪去換錢呢——可憐他的智商,已經被溫小婉氣得直線下降為零了。

聶謹言剛閉上的眼睛,連忙睜開,目光竟流露出幾分驚惶來,像誰家新嫁的小媳婦,不堪丈夫的小情趣,躲又不躲不了,只能堪堪不及地扭捏,之前滿臉的鐵青色徹底退卻,露出一臉的紅彤彤,好像成熟了的蘋果。

聶謹言的手一把摁住溫小婉正要扒開他衣襟的手,“你也說了,不值五個大錢,什麽用不頂,別……別去換錢了……”

溫小婉的手停住,不是因為被聶謹言無力的手摁住的,而是被聶謹言話裏的意思,驚愣了一下,“你……你說什麽?”

未等聶謹言回答她,她自己已經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出來,“司公大人,你可真有意思,我是要給你換衣服,你身上衣服都濕着,貼在身上,會生病的。”

刑氏給送來的幹衣服,刑土根還給燒了些熱水,溫小婉想着先給聶謹言擦幹身子,把幹衣服換上,她在随便換一下,好去找那個什麽叫老四的軍醫。

“不……不用了,”聶謹言羞惱地再次閉上眼睛,“我……我自己來……”說話都結結巴巴了。

“你這副樣子,怎麽來?”

也不看看什麽時候了,溫小婉才不理會他的古板害羞呢。

依着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這還不是早晚的事,什麽都有第一次的,如今這般開始,已是緩解尴尬最好的機會了。

“我這副樣子怎麽了,我兩條腿都斷了的時候,也一樣能換衣服。”

溫小婉扒着聶謹言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這話要是別人說,溫小婉一定以為是那人逞強了,但這話從聶謹言口裏說出來,十有□就是以前發生過的了。

溫小婉的鼻尖不由自主地酸了,嘴卻一點兒沒松,“以前是以前,以前不是沒有我嗎?現在有我了,你受傷還用你自己換?”

說完後,溫小婉繼續扒聶謹言的衣服。

聶謹言阻止不得,溫小婉的手又快,兩個人說話這功夫,已經把他被山石峭壁、水流利石淩虐得破爛不堪的外衣裏衣一起撕下來了。

那衣服溫小婉本就不打算要了,對它哪還能溫柔,撕下來之後,團吧團吧直接扔地上,魔爪迅速向聶謹言的□摸去。

溫小婉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心地純善過,扒人衣服——還是扒自己男人衣服的時候,竟沒有仔細掌眼,而注重的真只是扒。

主要是情況緊張,她要抓緊一切時間,打理好聶謹言,還要請大夫醫看聶謹言什麽的,根本沒有那個用來賞心悅目的心情,聶謹言要是殘了,她怕一輩子都沒有這份心情了。

聶謹言卻不這麽認為,他十歲全家獲罪,父母皆亡後,入宮為宦。他就沒被人這麽親密地碰過,何況是溫小婉這麽狼掏的爪子,要命中他紅心了。

比之剛才,他激烈地掙動起來,說什麽不讓溫小婉動了。

溫小婉怕他們兩個兩相掙動裏,牽連聶謹言的傷腿,手不得不停下來,“聶謹言,我們是夫妻,我若都不能碰你,你還想讓誰去碰?你別扭什麽啊!要不要我脫光了以後,你看着,我再脫你的,這才是咱們公平了啊。”

溫小婉開口就是驚雷,聶謹言的眼睛從來沒有瞪過那麽大,直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溫小婉,只是雙手更加本能地摁着褲腰了。

他上輩子不一定是做了什麽妖孽的事,這輩子才會碰到溫小婉這只別出心裁、特例獨行的妖孽呢。

溫小婉瞧着聶謹言,心裏好笑。這要是讓宮裏那些懼聶謹言如虎狼的人瞧到,還不得驚掉下巴啊。

時間緊迫,溫小婉沒空和聶謹言鬥志鬥勇了,她估計着在聶謹言清醒的時候,她別想扒下聶謹言的褲子,不把聶謹言打昏,她自己就得瞎了。

她一不能把聶謹言打昏,二不能自己摳自己眼睛,權衡了一下,溫小婉從聶謹言的褲腿上,撕扯下一塊長布條,利索地蒙在自己眼睛上。

“這樣行了吧,我看不見,我保證不碰你不喜歡我碰的地方。我們快些吧,你那腿就是止了血,沒有醫,你要是殘了,我下次私奔的時候,可要換人了。”

溫小婉說完,也不管聶謹言答應不答應,自己動起手來。

這一次,聶謹言沒有阻止,只是活人的身體僵硬出死人的樣子,也十分不容易啊。

溫小婉的心,像是被誰抓住似的,緊緊地替聶謹言疼着。

她手速極快了,她之前應承聶謹言的事,一應辦到,絕對沒有碰到聶謹言不想讓她碰地方。

這手脫完,那手立刻撿起旁邊放着的衣服,沒有反正地快速給聶謹言套了上去。真正完美解釋了什麽叫做穩、準、狠。

扔了一條布巾進了旁邊還冒着熱氣的木盆裏,擰幹後,溫小婉胡亂地給聶謹言的頭臉擦了幾把,最後把聶謹言披散着的墨發盡數撈起,擦了幹淨。

“我去會會那位傳說中的軍醫,你休息一會兒。”

溫小婉一邊與聶謹言打着招呼,一邊在聶謹言的眼前,毫不避諱地換起衣服來。

溫小婉之前穿的那身衣服,和聶謹言的沒有什麽區別,七零八落的。她脫的時候,也就比之前給聶謹言脫衣穿衣時,力度更大。

嬌嬌小小的身上,為數不全的幾件衣服,很快被她拖完,只有那件縫着她全部家當的內衣,她脫下來時,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旁邊。

聶謹言哪裏受過這般的視覺刺激,一個妙齡少女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諱地脫衣服,離着他那麽近。近得那淡淡清雅的體香,好像已經飄進了他的鼻息裏,讓他整個人如火般燒了起來。

他想把頭扭走,脖子在這一刻卻好像被什麽固定住了,動彈不得。他只好閉上眼睛,可是眼簾垂下來,遮住了視線,也好像沒有遮住一樣。

溫小婉白嫩嫩、如玉般的肉-體,無限次的在他眼裏,重疊、獨個,再重疊、再獨個地出現,怎麽揮抹也揮抹不去了。

等聶謹言意識到,他怕是已經中邪了,簡陋的農家小屋內,已經悄然無聲了。

沒了動靜的屋了,一下子空蕩起來,仿佛聶謹言空落了的心,他扯動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他終歸是離不開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近距離接觸,為了三章之內的那個,打打底子。

PS:咕咕雞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0-04 19:10:53

感謝親們的支持。

☆、45神人神地

溫小婉換好衣服,又把聶謹言蓋着的棉被,幫他撫了平整,特別在傷腿那裏小心地折了個彎兒,避免加重傷腿的負擔。

瞧着無事,她這才出了那間屋子。她并沒有自作主張地去什麽村東頭,直接找那位叫刑四爺的前軍醫,而是先去了刑土根和刑氏住的那間主屋。

刑土根和刑氏有一兒一女,兒子在縣裏的學館讀書,只有學館休息的時候才回來,而女兒與年初的時候已經嫁了鄰村一戶人家,是以家裏如今只有刑土根和刑氏夫婦兩個人了。

溫小婉在進門之前,先喊了一嗓子,“大哥大姐,你們在屋沒?”這是鄉下人的約定俗成。

他們沒有城裏人那種敲門的習慣——他們的門永遠是向你敞開着的,一如他們憨厚純真的本性。

連做點啥私密事,都沒有那習慣關門關窗的,進門前的那一嗓子就顯得尤其重要了。

當然,此時刑土根和他老婆刑氏什麽事也沒有做,極其正常地聊着側房裏,像是從天而降下來的一對在他們眼裏屬性為‘倒黴’的夫妻。

用刑氏的話說,溫小婉的命太苦了,男人成了那副樣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在這個女人倚着男人過生活的年代,一家頂梁柱要是折了,這輩子就泡在苦湯子裏了。

刑土根抽着自制的土煙,悶聲不吭,好像他家婆娘唠叨的話,是對着空氣,而不是對着他。

他是村長,他考慮得更多一些。瞧着溫小婉那模樣,怎麽也不像是他們這種鄉下人。

他還記得那男人惟一一次睜開眼睛綻射出來的寒光,像刀子似的,似乎可以殺人無形了。

這麽高深的話,刑土根自然形容不出來,他只是覺得有些害怕和擔心。想着明天,還是要去縣城一趟,看看縣裏那邊有沒有發生什麽大事,順便看看兒子,給兒子捎點家裏攢下來的土雞蛋。

溫小婉就是在這時候,喊出那一嗓子的。刑氏和刑土根快速地對視一眼,老夫老妻眼神交流到位,刑氏立刻扔了手裏拿着的針線笸了,下了炕,迎出去。

“大妹子,你過來了,你有什麽事嗎?”

拿人錢財手短,吃人東西嘴短,刑氏現在對溫小婉,可比之前溫小婉誇她人好心好長得也好時,更熱情了。

“大姐,我……我想問問,你們說的那個四爺家,住在村子哪裏?是東頭嗎?”

溫小婉這個時候也不裝什麽柔弱了,自稱什麽‘奴家’了,在女人面前,白蓮花什麽的,絕壁沒有用的,只會更着人煩。

“你要去找四爺啊?四爺的脾氣可怪了,你找他也沒有用啊。”

刑氏有些為難,要說這村裏,她最怕誰?不是村族長刑七爺,反而是那個整天拿着酒瓶子,喝得醉七八糟的刑四爺了。

刑四爺在小刑村的輩份很高,是和村族長刑七爺同輩的,但刑七爺家的重孫子都可以去地頭拔草了,刑四爺卻連個婆娘都沒有娶到呢——雖說刑四爺比刑七爺小了些年歲,但這在小刑村也是極不正常的。

刑四爺畢竟不是混混流氓以及流浪漢,他有房有地還有軍功,是村裏少數幾個在外面混過,還會醫術的人啊。

瞧見刑氏揪着衣角,十分不情願的模樣,溫小婉也不勉強。她本來也不想叫別人陪着她去的,她只不過來‘地主’家打聲招呼,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我帶你吧,但我不保證四爺能幫你,四爺啊……誰的面子都不賣,好像瘋了似的,癡癡傻傻的。”

刑土根把手裏的煙袋杆兒,往鞋底下面磕了磕,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臉色有點難看,一點兒不像之前收留溫小婉和聶謹言那麽熱情了。

想來這位輩份很高的刑四爺,給他這位現任小輩村長惹了不少麻煩吧。

這些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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