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夜

??賀家掌權人賀老爺子對子女的态度取決于他們的能力和作用——除了可以讓他延續愧疚之情的賀憑睢。

??賀蓉求了賀老爺子幾天,被狠狠訓斥一番,才求到了一筆資金。

??此時蓉深的股市已經跌到低谷,賀老爺子給的資金不過讓蓉深堪堪逃過破産的結局,要想在短時間內恢複幾乎是不可能的。

??周五這天,賀憑睢在辦公室看完關于蓉深和典悅的報告之後,就幹脆地早退了。

??公司的人都知道賀總在這一天必定會早退,而且心情會不太好。

??但沒有人敢問為什麽。

??賀憑睢驅車到岺山墓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這天并不是清明,墓園沒有多少人。

??賀憑睢熟門熟路地走到半山腰。

??墓碑前被打掃得很幹淨,稍遠一點種的白玉蘭和松樹也被修剪得整齊幹淨。

??賀憑睢把一束白菊輕輕放在碑前。

??照片上的女人是溫婉的漂亮,笑容帶着散不去的愁緒。

??“媽,又一年了。”賀憑睢沒什麽霸總包袱,屈腿坐在地上,“你說你,嫁給他吃這麽多苦,圖個什麽。”

??當然沒有人回答。

??賀憑睢伸手撚去落在碑上的一粒沙。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一年頂多會在這一天,在這個安靜的地方坐上半天。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賀憑睢才驅車回市區。

??市中心的繁華沖破了下午的寂冷,他轉了轉方向盤,改變了目的地。

??……

??——

??孟聽鶴到夜莺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門童見多了這個點來的客人,躬身為他拉開門。

??在見到孟聽鶴指尖夾着的灰色磁卡後,立刻有穿着旗袍的使者上來為孟聽鶴引路。

??上回去的二十一樓是群魔亂舞的大舞臺,這次孟聽鶴去的是二十樓。

??二十樓也是酒吧,不過比起二十一樓,要正常很多。

??孟聽鶴考慮道酒量和安全性,點了杯雞尾酒,坐在角落慢慢地喝。

??縱使二十樓沒有二十一樓的混亂和奢靡,也有一些少兒不宜的場景。

??微酸的酒入喉,孟聽鶴微仰起頭,視線不自覺就落在了正前方。

??前方的卡座,有對情侶在接吻,壯碩的男人摁住另一個男人的頭,吻得忘乎所以。

??孟聽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沉默地喝酒。

??“一個人?”

??不知怎麽的,孟聽鶴反應有些遲鈍,頓了好一會才回過頭看發出聲音的人。

??一個挺帥的男人坐在他旁邊的卡座。見孟聽鶴看過來,那男人笑着說:“我剛剛在臺上唱了首歌。”

??孟聽鶴腦袋轉了轉。

??剛剛臺上唱歌的人?沒看見,也沒有聽,似乎……也不關他的事。

??那男人繼續說:“我在臺上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怎麽一個人喝酒,不開心?”

??孟聽鶴又抿了一口酒。

??那男人再湊近了一些:“需要我幫忙嗎?”

??說是幫忙,其實眼神已經表達了意思。

??孟聽鶴搖頭,聲音很淡:“不需要。”

??男人有點失望,想要追問一句,孟聽鶴又慢吞吞地補了一句:“而且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那男人也幹脆,沒有糾纏孟聽鶴,聳聳肩,換了個目标。

??在他起身的時候,入口有一陣小聲的騷動,很快又平靜下去。

??孟聽鶴朝那邊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往他這邊走來。

??最後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

??賀憑睢沒有理會門口就想堵着他給他塞房卡的幾個人,徑直去吧臺點了常喝的酒,坐在了角落裏。

??有個長相水靈的男孩就要過來和他搭讪,看清賀憑睢的臉之後,臉色精彩紛呈,立刻剎車不算,還拉着也想上去的兩個小夥伴走了。

??惹不起惹不起。

??賀憑睢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倒是他斜右側的卡座坐了個小口抿酒的人,側臉輪廓看起來有些眼熟。

??……

??臺上開始唱一首抒情歌,孟聽鶴摁住眉頭,後知後覺自己似乎不太對勁。

??他胡亂分析着,按照酒量來說醉肯定不會醉,催那什麽也不是,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孟聽鶴正前方坐的那對情侶已經走了,再落座的依舊是一對小情侶。

??但與此同時,他腦海裏回蕩的卻是孟行昱那句“你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嗎”。

??酒杯已經空了,被他随手擱在桌上。

??但心裏的情緒并沒有随酒液入喉而消散。

??孟聽鶴估摸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那種奇怪的感覺更重了。

??他的意識是完全清醒的,但做出來的舉動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就好像……束縛着他的東西消散而去。

??不再淡然,不可掌控,卻真實。

??孟聽鶴原本是想轉身走到出口。他步伐非常堅定,可惜路線走着走着就偏了,甚至被一個卡座裏伸出的長腿絆了一下。

??……

??賀憑睢原是在微阖着眼喝酒,就見一個人直挺挺走過來就是一個碰瓷。

??雖然最後他自己站穩了。

??賀憑睢皺着眉擡頭看是誰。

??看清那張臉後,賀憑睢有些訝異。

??居然是孟聽鶴。

??“抱歉。”孟聽鶴站穩了,慢慢地跟被他撞到的人道歉。

??賀憑睢這才注意到這人似乎喝醉了。

??賀憑睢站起來,虛扶住孟聽鶴:“你怎麽了?”

??孟聽鶴聽到他說話,擡起頭看賀憑睢:“啊,是你啊,賀先生。”

??眼神清明,口齒清晰,邏輯也沒有問題。

??賀憑睢仔細看了看他。

??似乎又不是喝醉了,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

??抒情歌唱完了,下一首又切回了蹦迪風,重金屬鼓點重重響起。

??孟聽鶴那種玄妙的感覺突然加重,不自覺往前飄忽地踏了一步。

??賀憑睢的手臂收緊,順勢抱住了他。

??抱住的那一瞬,兩個人都愣了愣。

??賀憑睢走神地想,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有肢體接觸。

??孟聽鶴嗅着鼻尖的香水和酒味,敏感地聞出來一些其他味道。

??就好像在野外坐了很久染上的氣息。

??兩人無聲地抱了一會。

??賀憑睢回過神,沉着聲音:“需要我幫忙嗎?”

??孟聽鶴在他懷裏歪了歪頭。

??剛剛那個男人也這麽問,所以說賀憑睢果然是個老手?

??賀憑睢總算确定孟聽鶴确實不對勁了。

??要是平時的他,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還怪像在撒嬌。

??孟聽鶴沒說話,偏過頭。

??入眼的幾乎都是小情侶,有男有女。

??他們泰然牽手,忘情接吻。

??孟聽鶴心底的難過和委屈像是被觸到了開關,一股腦湧了上來。

??他在由着這種不對勁的狀态思緒飄忽,賀憑睢卻是忍得有些辛苦。

??畢竟賀憑睢今天本就心情不好,剛才也喝了個半醉,現在懷裏還抱着可以讓他心動的人。

??難免會産生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賀憑睢看着周圍若有若無的打量,嘆了口氣,扶着不太對勁的孟聽鶴走出酒吧,來到三十七層,進了他在夜莺專屬的房間。

??孟聽鶴被提溜到沙發上,眨了眨眼,雙手放在膝蓋上,問賀憑睢:“做什麽?”

??賀憑睢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三個選擇,你可以在這裏休息一晚,或者送你回去,再或者,去找醫生。”

??孟聽鶴蹙眉思索片刻:“我應該沒有病,不需要找醫生吧。”

??賀憑睢:“……”

??根本就沒找到重點好吧。

??孟聽鶴盯着他的臉,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其實挺帥的。”

??賀憑睢莫名其妙被誇了一句。

??孟聽鶴把自己砸在沙發靠背上,看着賀憑睢不說話。

??他沒有說謊。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但由于性子淡,也一直沒有心動的人,加上跟家裏坦白之後,更是處于不被接受的狀态。

??活了二十年都沒談過戀愛。

??賀憑睢确實很戳他,至少在長相上是。

??孟聽鶴心底的一切委屈難過期冀,在體內那種奇異的感覺下,在此刻化作了具象的渴望。

??他擡手勾了勾賀憑睢的衣角。

??“做嗎?”

??賀憑睢眼神暗下來。

??他是否也跟其他人這樣?

??孟聽鶴從鼻子裏哼了一個無意義的音節,對賀憑睢毫無動靜表示疑惑。

??賀憑睢彎下腰,捏住孟聽鶴的下巴:“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孟聽鶴思索了一下後果:“記得戴.套。”

??房間的燈不怎麽亮,這句話小聲,卻無端勾人得很。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到底是醉還是醒。

??孟聽鶴有點疑惑他為什麽要問廢話。

??“賀憑睢。”

??醉的人應該是他才對,賀憑睢想。

??他看了一眼腕表。

??已經過了零點。

??賀憑睢盯着孟聽鶴看了幾秒,低頭吻了上去。

??……

??……

??淩晨,賀憑睢的手機響了幾次。

??但房間裏的人沒有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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