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隔着一堵牆,從「沉魚落雁」裏傳出一陣陣笑聲,「閉月羞花」裏活像真坐了一群羞花,嬌滴滴的沒人開口。
黃麗莎白常常是笑模樣,他比顧燃混這個圈子早得多,人脈也廣,不輸于許多聞惕等人。
可以說顧燃能有今天,少不了他的功勞。
嚴源的事,黃麗莎白也是剛知道不久,還沒來得及告訴顧燃。
誰知道他就離開這麽一會兒工夫,這人就找上門來了,以為顧燃性格好,綿裏藏針使軟釘子。
嚴源略有些局促,黃麗莎白在圈子裏還有個诨號,叫“大黃瘋”。
瘋子的瘋。
桌上其他演員樂得看戲,都不作聲,最後還是聞惕開口打了圓場:“配啊,怎麽不配,咱們顧影帝可是《刀鋒》的活招牌,那是小太陽岑已。”
《刀鋒》主角岑已,在第一個單元劇中的一張劇照,被網友戲稱為小太陽。
黃麗莎白還沒出氣,顧燃朝他搖搖頭,睨着手裏的熱茶,笑了下:“聞導也是老沖浪人了。”
飯桌上的一場風波,就這樣湮滅在他的笑聲中。
顧燃左邊是冷予寒,右邊是聞惕,黃麗莎白把手裏的袋子遞給顧燃,在空餘座位上坐下。
他坐下後又暗暗打量着冷予寒,其實在嚴源說話時他就到了,如果不是冷予寒插了句嘴,他會直接逮着嚴源怼回去的,但冷予寒會那樣做也出乎他的意料。
黃麗莎白想起切諾斯那個吻,暗暗嘆了口氣,憑他對顧燃的了解,現在這樣的情形,也許更好一些。
起碼那個口口聲聲包養約炮的人,在關鍵時刻知道出言維護。
黃麗莎白飲下一口酒,抿卻了仇與怨,獨自體會着家養的白菜被豬拱的悲傷。
或許也可能是家養的豬被白菜拐了?!
袋子裏裝的是診療報告,顧燃一年會體檢兩次,診療報告都是他親自去拿,這次提前進組抽不開身,才拜托黃麗莎白去拿。
顧燃往袋子裏瞥了眼,密封袋嚴嚴實實,沒有打開過,旁邊還有兩盒藥。
冷予寒見他不動作,挪了挪凳子湊過來,問道:“不喜歡茶?”
剛才給顧燃換了熱茶,他一口沒喝。
“沒有。”
那兩盒藥……
顧燃抓着袋子的手緊了緊,明顯的心不在焉。
冷予寒擰了下眉,突然伸手。
“刺啦——”
凳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屋內一靜,聞惕看過來:“怎麽了?”
冷予寒不着痕跡地掃過顧燃,平靜道:“東西掉了。”
冷予寒彎腰撿起袋子,腦海中劃過一點東西,轉瞬就消失不見了,他把袋子挂在顧燃的椅背上。
顧燃恍然回神,道:“抱歉。”
“沒事,是我沒打招呼。”
冷予寒說完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遵從內心,握住顧燃的左手攤開,只見那掌心已經捏出了印子,指甲印出幾道紅痕。
顧燃長出一口氣,右手撫過眉骨,心裏平白生出些惱意,剛才是他情緒過激了。
冷予寒突然從他手中抽出袋子,他下意識就反手掙紮了。
掌心一陣濕熱的感覺,顧燃擡起頭,看見冷予寒正低頭往他手上吹氣。
男人修剪整齊的頭發在燈光下顯出一片沉黑,露出的耳朵小巧白皙,低眉順眼的模樣像一只軟乎乎的兔子。
手心有些燙,四周的談話聲漸漸降低,顧燃蜷了蜷指尖,把手抽回來:“謝謝,沒事了。”
他坐正了些,正好與冷予寒的視線錯開。
冷予寒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不需要和我說謝謝。”
有的謝謝是禮貌,有的謝謝是疏離,他分辨不出顧燃是哪一種居多,但沒差別,這話都是不夠親密的表現。
心裏莫名不喜歡這種回答,仿佛他們生來就不該有親密以外的距離。
顧燃渾身一僵,猛地擡頭看向冷予寒,眸子裏是明顯的驚詫,但被他看着的人碰巧轉過了身,沒注意到他的目光。
冷予寒拿走先前遞給顧燃的茶,倒在湯碗裏,又慢條斯理地重換了杯茶。
他從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氣派,真正的豪門之子,即使是為別人換一杯茶水,也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溫柔又吸引人的畫。
直到熱茶遞到面前,顧燃方才回神,險些沒抑制住回一句“謝謝”。
嗓子又幹又癢,顧燃抿了口茶水,緩解了些許。
他剛放下杯子,口袋裏手機就震動不停。
顧燃不喜歡一驚一乍的鈴聲,平日裏手機常開着震動,他看了眼,屏幕上顯示出熟悉的名字。
隔着一個幾個人,顧燃擡頭看去,和黃麗莎白對上視線,對方指了指手機。
尚哥:少喝點茶。
尚哥:給你拿了感冒藥,在袋子裏。
尚哥:吃完飯記得吃藥。
顧燃提着的心現在才放下,長指微動,回了個“嗯”。
「品香居」是豎店附近最大的飯店,老板時常接待娛樂圈各種大腕,對《刀鋒》劇組要來聚餐早有所準備。
上菜時,老板跟着服務員一同過來,親自敲了敲門,問方不方便吃完飯合個影。
這是「品香居」一貫的做法,老板性格好,為人大氣,很少被拒絕。
《刀鋒》不是秘密拍攝,許多和聞惕都沒意見,和老板說吃完飯再拍。
菜上得差不多了,老板又叫人送過來一份手工糕點,算作一個心意,有來有往,成年人的世界體面又客氣。
那糕點是店內剛出的,依照古法制作的,還沒上菜單,本來是店裏用來做試吃的,正好給兩個包間各送了一份。
顧燃這時候才緩和下心緒,他沒聽黃麗莎白的囑咐,喝了滿滿一杯熱茶,身上都暖和過來了。
包間裏用的圓桌,糕點正好轉到他面前,小點心精巧,捏成桃花形狀,薄紅色,帶點淡淡的花香。
顧燃來了興致,一晚上沒怎麽動筷子,這回破天荒多夾了兩塊,整整齊齊地碼在小碟子裏。
巴掌大的白瓷碟子,邊緣一圈青花紋樣,兩塊小糕點相對擺着,像小姑娘細心布置的下午茶。
冷予寒默不作聲地觀察顧燃,暗暗記下他喜歡吃甜食,追人的回答裏說了,要盡量貼合被追求者的喜好,投其所好成功率會大大增加。
遠在冷氏集團的助理打了個噴嚏,任他想破腦袋怕是也猜不出來自己原本會被安排兩項八竿子打不着的任務:提車,買甜點。
第二個任務在顧燃把碟子推到冷予寒面前時宣告取消,冷予寒歪了歪頭,素來靈光的腦袋有點跟不上顧燃的思路。
半晌,冷予寒挑了挑眉:“想我喂你?”
顧燃似笑非笑道:“喂你自己。”
粉嫩的小糕點令人食指大動,冷予寒臉側泛起薄紅:“然後再喂你?”
顧燃:“?”
直到冷予寒咬着一個糕點看過來,顧燃方才明白他什麽意思,切諾斯的甜牛奶,品香居的小糕點。
他說的喂,是那種喂。
顧燃輕咳出聲,想移開視線又舍不得冷予寒臉上的緋意,那比桃花酥還誘人的紅。
他故作自然地拿過茶杯,到嘴邊時才發現茶水剛才就被他喝完了,還好那杯子是碟子同款的白瓷,要是玻璃杯就出醜了。
顧燃如此安慰自己,然而安慰作用不過三秒。
“不是喝完了嗎?”
冷予寒語帶疑惑,在顧燃僵住的視線中拿過他手中的茶杯,動作自然地續了杯茶。
熱度透過薄薄的杯壁傳到指尖,是正好不燙手的溫度。
顧燃雙手交疊在一起,捧着茶杯,問道:“端茶遞水是興趣愛好,還是追人專屬?”
“都不是。”冷予寒拈起第二塊糕點,目光從顧燃的唇上掠過,“親吻是興趣愛好,還是品嘗甜食的專屬行為?”
顧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學着他的回答:“都不是。”
冷予寒追問道:“那是因為什麽?”
很久之前的問題再次被提起,相比于上一次被輕易岔開,這回的冷予寒要強勢得多。
他不緊不慢的動作,像談判時拿下幾個百分點的勝券在握。
顧燃心中輕嘆,臨了才耍賴回了一句:“我先問的。”
這話一出,主動權就相當于轉移給了冷予寒,某總裁心下了然,嘴角繃不住洩出一絲笑,魚兒上鈎了。
他從來都樂意回答顧燃的問題,如果在和盤托出之餘,能換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自然是更好的。
小顧影帝裝得游刃有餘,再怎麽樣也抵不過在商場浸透了骨髓的冷予寒,簡簡單單的一招就被套了進去。
冷予寒将咬了一口的糕點放回碟子,拿紙巾把手指上的糕點渣擦掉,這番動作的幾秒之間,就把過分激動的心态壓下來了。
顧燃終究不能和企劃案劃等號,面對上千萬的流動資金盤都沒其他反應,在一朝套路到顧燃的真心話之後,他竟然會興奮成這樣。
心如擂鼓,腎上腺素飙升。
冷予寒點了點顧燃手中的茶杯,“一不小心”點上了握着茶杯的手,修長指節的虎口之上。
“我給你倒茶,是不想讓你喝酒。”冷予寒壓低聲音,笑吟吟地反問,“我倒的茶,這屋子裏的人,誰敢讓你放下?”
看錢下菜,整個屋子裏都不是小人物,但能掌握絕對話語權的,也不過一個人。
誰都不想和錢過不去,更不必說冷予寒除了贊助商身份以外,還有一整個冷氏集團,若是招惹上,那就不僅僅是娛樂圈的事了。
顧燃虎口酥麻,叫這番回答把整顆心揉得稀軟。
凡事都怕有意義,一旦有了意義,再簡單的行為都會變得更加特殊起來。
剩下的不必再問,至于為什麽,他能猜到。
顧燃覺出點甜意,看着茶杯都覺得清秀異常。
“到你了,你還沒回答我。”冷予寒催促道。
顧燃沒作聲,這本就是他有意促成的事,自始至終他都沒承諾過回答。
本想欺負一下冷予寒,可是對方的回答實在太過可愛,讓他有些舍不得了。
眼前這個是小傻子,一無所知的那種。
所以顧燃選擇誠實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