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apter68我不是個物件……

第68章 Chapter 68 我不是個物件……

挂斷電話後, 江攸寧瞟了眼桌上的水果,爾後把目光投向不敢看她的曾嘉柔身上,輕描淡寫地問:“他買的?”

名字都沒說, 但曾嘉柔莫名心虛。

她點頭如搗蒜, 立馬承認錯誤, “是。嗚嗚嗚,寧寧姐我錯遼,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在學校門口看到他的車一時好奇,沒控制住打了個招呼, 怪我手欠。”

曾嘉柔現在就是後悔, 非常後悔。

她感覺自己怎麽做都不對。

她當時就不應該去打招呼。

不對, 她當時應該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開,發什麽微信。

以為自己大方開朗人緣好嗎?

不,只是簡單的愚蠢罷了。

曾嘉柔坐在那兒經歷了一場頭腦風暴。

她根本不敢擡頭, 但她知道江攸寧在看她。

“哇,寧寧姐, 我真的知道錯遼, 我就是……看他一個人呆着可憐……”

說到後邊噤了聲。

可憐, 個屁。

她現在才是弱小無助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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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腹诽道:做人好難。

“那你怎麽當時不叫他一起上來?”江攸寧問。

曾嘉柔:“……”

做個好人真的好難。

幾分鐘後,門鈴響動。

曾嘉柔坐在那兒探出一只腳爾後又縮回來。

又探了一次,又縮回來。

算了。

門鈴響了三聲,江攸寧才說:“去開吧。”

曾嘉柔:“……”

嗚嗚嗚,莫名吓人。

江攸寧巋然不動坐着,自知道那些東西都是沈歲和挑的之後便再沒吃過, 看着鮮豔欲滴的櫻桃也沒了最初的喜愛。

沈歲和的腳步聲在客廳裏響起,她沒有刻意扭過頭去看,只是淡然地、單刀直入地問:“什麽事?”

“就是來看看。”沈歲和說。

江攸寧:“……我家擺設有變化嗎?”

沈歲和:“沒有。”

“好巧。”江攸寧這才看向他, 跟中午遇見時的裝束一樣,當時隔得遠沒細看,如今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瘦了許多,眉眼間帶着幾分蕭條感。即便如此,她還是淡淡地說:“你也沒有。”

沈歲和:“嗯?”

“看完了吧?”江攸寧問。

沈歲和:“……”

他變得愈發沉默。

兩人隔着不到三米的距離,目光在空中對上。

沈歲和只是看着她,江攸寧表情仍舊淡漠,“看完了就走吧。”

沈歲和脫口而出,“我能解釋。”

江攸寧眉頭微蹙,“解釋什麽?”

“中午……”

他只開了個頭便被江攸寧打斷,她恍然大悟道:“哦~沒有必要。”

拉長音調之後又戛然而止,顯得格外清冷。

很是絕情。

“那個……”曾嘉柔在一旁弱弱開口,“我舍友喊我去吃飯,我先走了。”

她一邊看着對峙的兩人,一邊迅捷地拿起了自己的書包,“你們慢聊哈。”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快要低到聽不見,爾後幾乎是逃似的離開了這個空間。

客廳裏頓時只剩下了兩人。

“沒人請你吃飯麽?”江攸寧問。

似意有所指。

沈歲和低斂下眉眼,漆黑的瞳孔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看,目光深邃,“沒有。”

“啊~”江攸寧又拉長了音調,卻在最高潮處戛然而止,“可惜了。”

“哪裏可惜?”沈歲和問。

江攸寧自動無視了他的話。

不想回答,便不回答了。

“中午是個意外。”沈歲和說:“我本來是一個人去吃飯的……”

江攸寧沒聽他的解釋,兀自道:“跟我沒關系。如果你是為了解釋這件事上來的話,我勸你回家。”

沈歲和:“……”

她的表情平靜,全然沒有聽這件事的欲望,反而是把話題拐到了別處。

“<蕪盛>那邊房子過戶盡早辦了吧。”江攸寧公事公辦道:“上午産檢完下午去過戶,你預約一下。”

沈歲和:“……”

“好了。”江攸寧說:“我的話說完了,如果你還有事,請簡明扼要說。”

沈歲和:“……”

“沒事?那我打算下樓散步了。”

言外之意就是:好走,不送。

沈歲和聽出來了,但他只是問:“你去哪散步?”

“樓下。操場。附近公園。”江攸寧說:“難道你也想去?”

沈歲和:“……”

江攸寧的習慣是去附近公園散步。

起初月份小的時候,她常迎着晚風去華師的操場散步,但後來肚子漸顯,她在滿是學生的操場散步顯得格格不入,而且晚上北師的燈不算亮,夜跑的人也多。

她跟以前獨身時不一樣,這會兒脆得堪比琉璃,磕一下碰一下都是瑕疵,幹脆就去人更少的公園。

公園裏的格調跟大學完全不一樣。

在公園裏散步的人普遍是中老年人,節奏要舒緩地多。

打太極的、練劍的、慢悠悠夜跑的,多種多樣。

江攸寧混在其中,毫無破綻。

散步是一個人來的。

沈歲和跟她一起下了樓就開車離開了,許是也看出了她不太想見他。

臨別之際連句明天見也沒說,反而仍舊是不變的那句:照顧好自己。

江攸寧只敷衍地點了點頭。

沒等他給生産汽車尾氣,她已經轉身離開了那兒。

公園的環境一如既往,連空氣都是新鮮的。

江攸寧走累了便坐在亭子裏歇腳,秋風溫柔地掠過湖面,夜晚昏黃的燈泛着溫暖的光,波瀾陣陣,水波潋滟。

她看了眼表,已經七點了。

幹脆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剛路過兩盞昏黃的燈,拐了一個彎,她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歲和站在瓷白色的石欄邊,身形颀長,孤身而立。

他望着水面在發呆。

風吹亂了他的發梢,他安靜地像是一副水墨畫。

遺世而獨立。

在那一刻,她覺得他很孤獨。

比多年前見的時候,更加孤獨。

江攸寧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下。

是出自于生理反應。

她至死相信一眼就心動。

但中途也要學會拐彎和放棄。

江攸寧甚至沒去想,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只是下意識地轉過身,走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可沒走幾步,她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不緊不慢,跟她隔着适當距離。

他沒有上前打擾她,以及跟她搭讪。

但他也确實打擾到了她。

江攸寧忽然頓住腳步。

沈歲和也頓住。

江攸寧回過頭,沈歲和的目光直勾勾地望過來。

那雙眼睛沒有半分神采。

初見那一眼,江攸寧竟莫名心悸。

沈歲和……好像病了。

她眉頭微蹙,“你跟着我做什麽?”

“我。”許是很久沒說話,沈歲和的聲音有些晦澀,說話聲也被溫柔的晚風割裂,“送你,回去,”

江攸寧:“不用。”

沈歲和沒說話。

“我家離得很近。”江攸寧說:“我認識路。”

沈歲和繼續沉默。

他站在那兒,身姿挺拔,但他的眼睛卻不知在看向何處,他的手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渾身就表達着兩個字:頹、喪。

那種毫無生機的、不帶任何欲望的眼神,那種對這個世界厭煩厭倦的神情,江攸寧很熟悉。

她站在原地,忽然放緩了聲音朝沈歲和招手,“沈歲和。”

“嗯?”

“你來。”江攸寧說。

沈歲和先站在原地遲疑,他眉頭皺緊,右腳先邁了一步,但又縮回去。

“沈歲和。”江攸寧嘗試着把聲音放得更緩,“你過來吧。”

沈歲和抿了抿唇,他搖頭,“你走。我送你。”

他盡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但有點克制不住。

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是從江攸寧的家裏出來之後,開車繞過華師,沒五分鐘,他的情緒忽然變得很down。

心情也很頹,于是調轉方向來了公園。

在看到水波粼粼的湖面之後,他愈發沉寂,愈發憂郁。

他很想跳下去。

順着水波,無盡漂流。

但他沒有那麽做,他只是看着。

江攸寧盯着他看,也沒再說話。

良久之後,她轉過身往前走,步伐比之前慢了一些,但也在十分鐘之後到達了華師。

沿街擺攤的小販放着大喇叭,麻辣燙燒烤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之中,江攸寧原本就打算好散步回來以後去吃麻辣燙。

但這會兒站在樓下,她又有些猶豫。

沈歲和始終站在十米遠處。

他神色清冷,雙眼無神,只是機械式地盯着她看。

江攸寧沒有問他,直接拐去了她常吃的那家麻辣燙店。

平常她很少吃這些高熱量的東西,對街邊小攤也不是很感興趣。

但極偶爾地,她會非常想吃。

今天正好是極偶爾的一天。

這家麻辣燙店類似關東煮,中間沸騰的鍋裏放進串好的食物,香味彌散在空氣之中,人們邊聊邊吃,好不熱鬧。

這家店日常人多,這會兒幾乎已經坐滿了2/3的位置。

這場景是極具煙火氣的。

江攸寧找了個位置坐下,問服務員要了小料,爾後看向仍舊站在門口踯躅的沈歲和。

他緊抿着唇,仍舊盯着江攸寧的方向看。

來來往往的人從他身側路過,他仍巋然不動。

江攸寧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你吃麽?】

沈歲和看了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但一直沒回過來。

有兩個女孩要坐在她對面,江攸寧摁了摁額頭,“抱歉,這裏有人。”

女孩另外找了別的位置。

隔了兩秒,她又發:不吃就走。

【看着礙眼。】

沈歲和:【……】

最終他還是走了過來,坐在江攸寧的對面。

印象中沈歲和很少吃這類食物,連江攸寧很喜歡的火鍋他都不怎麽愛。

但他有一個優點,不挑食。

即便是不喜歡,也會吃。

他陪着江攸寧吃過幾次火鍋,很多次還沒怎麽吃,他已經撂了筷子。

有時會忙着回消息,有時會幫江攸寧放菜、夾菜。

他是很有教養的一個人,出去吃飯,他一定是負責開車、買單的人。

但這種教養,放在婚姻之中有時會顯得微不足道。

江攸寧低斂着眉眼,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這家店的味道是出了名的好。

但今晚,江攸寧頗有些食之無味。

吃到一半,江攸寧忽然溫聲開口,“你跟喬夏……”

“沒關系。”沈歲和立馬道:“只是個意外。”

“沒有。”江攸寧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我的意思是,你跟喬夏在一起的話,我不介意。”

“我也不會讓孩子介意,你不需要為了我跟孩子放棄你自己的幸福。”

“我們的人生不會跟你捆綁在一起。你想跟誰結婚就跟誰,當然了,跟喬夏結婚,你的生活壓力會相對小一些,畢竟能夠得到家長的祝福。”

店裏人聲鼎沸,鍋中湯底不斷沸騰着,濃濃的白煙蒸騰而上。

沈歲和的筷子忽然落在桌上,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攸寧看。

透着朦胧霧氣,江攸寧看到他的眼尾泛了紅。

沈歲和嘴巴微動,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又把所有的話都收了回去。

他只是盯着江攸寧看。

“沒必要。”江攸寧說:“如果你在這個環境裏感到痛苦,那就試着脫離這個環境,一直做個有責任感、有教養的好人,會很累的。”

“把自己逼到絕境之後,你的人生會一直好不起來。”

她聲音溫和,雖然是在嘈雜的環境之中,但她的每一個字都可以準确無誤地傳達到沈歲和的耳朵裏。

她說:“你可以考慮跟她結婚。”

她說:“我跟孩子都不會介意。”

沈歲和的眼裏忽然又酸又澀,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感受。

他艱難晦澀地開口,“我是個東西嗎?江攸寧。”

喊她的名字時,沈歲和都卡頓了一下,他的手搭在微熱的桌上,手指不斷蜷縮着。

江攸寧看着他,只是搖頭,“如果對現在的生活感到痛苦,那就換一種生活。”

“我只是不想讓我跟孩子捆綁住你,這不是我本意。”

這話落在沈歲和耳朵裏就變成了:以後少來看我跟孩子。

“江攸寧。”沈歲和的嗓子眼發堵,說話都帶着不可言狀的悲傷,“我不是個物件,你不想要就把我推出去。”

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在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頭。

他望向江攸寧的眼神複雜,最終什麽都沒說。

孤零零的背影融于喧鬧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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