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叔

陸昀開口:“喻景希?”

和氣質相反,男人的聲音低磁微啞,咬字別有韻味,十分漫不經心,有種特殊的懶散感,聽起來不像他外表那麽冷淡,倒像是冬日裏圍着壁爐念詩的居家男人,溫暖又窩心。

完全沒想到男人會準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喻景希怔了怔,下意識地應了聲:“啊?”

陸昀看了看他喝得見底的酒杯,不贊同道:“怎麽一個人出來喝酒?”頓了頓,似乎是極不情願說這些的樣子,“陸禹臣呢,他沒陪你來?”

喻景希已經醉了,盡管他并不知道這個事實,他後知後覺地問:“你是誰啊?幹嘛問這個?”

話音剛落,他覺得對方的眼神變了,似乎有極重的不滿與控訴。

是他眼花吧?

陸昀壓着脾氣:“我是陸昀。”想了想,更不情願地補了句,“陸禹臣的小叔。”

喻景希頓了好一會兒,才哦了一聲,嘟囔道:“難怪眼熟。”他在財經雜志上看過他的照片。

他是在陸禹臣那看到那本財經雜志的,只看了一眼,就被抽走,所以他對他印象不深。

不然,就憑陸昀的好相貌,不可能記不住,認不出來。

既然是對方長輩,告訴他也沒什麽。

喻景希:“我和他分手了,是我不要他。”

他自以為很大氣地笑了笑,看在陸昀眼中,這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

陸昀慢慢重複了遍:“分手了?是你不要他?”

喻景希大力點頭:“對。他在外面有人了,我就不要他了。”

喻景希好不容易扯起來的嘴角垮了下去,陸昀一度以為他要哭。但,很奇異的,他竟然并不是要哭,倒像是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陸禹臣再不是陸家親生,也是有陸家這樣顯赫的背景的。這樣一個豪門公子哥兒,居然看上他這樣的貧民窟小子,若真是一帆風順,白頭到老,那才是值得一書的傳奇。像現在這樣,倒像是标準結局。

喻景希一直覺得,陸禹臣和他交往,就像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他也該回歸正軌。

但,就算是他覺得他們之間問題重重,也沒想過會這麽快,在他們交往不到半年的時候,以這種醜陋的方式暴露出來,難看的結束。

分手的事,對他沖擊有點大,他心中煩亂,與其說是被劈腿的傷痛,不如說是對愛情美好的向往受打擊後的失望。

陸昀眼中蘊藏着風暴,一字一頓地說:“陸-禹-臣!”

喻景希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他感到不解。說到底,陸禹臣才是他名義上的侄子,而他,在和陸禹臣分手之後,和陸昀更是連僅有的一點聯系都沒了。又不是他渣了陸禹臣,陸昀犯不着這麽生氣吧?

不過,喻景希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主動幫他的行為找理由:長輩覺得小輩做錯事,想要教訓一頓。

于是他勸:“陸小叔,你別太生氣,陸禹臣反正也不是你親侄子,他幹錯事,不會損傷你們陸家的顏面。”

陸昀一窒:小叔?他看起來有那麽老?

這時候,喻景希酒勁已經完全上來了,他對四周驟到冰點的溫度毫無所覺,大着舌頭繼續說:“而且,我打了他,已經不那麽生氣了。”

對陸禹臣,他做到了字面意義上的打臉,不虧。

陸昀瞳孔微縮,也顧不上追究為什麽他明明和陸禹臣同年,喻景希也和陸禹臣分手了,卻還叫他小叔這些稱呼上的小事,一把擒住他,上下查看:“你們打架了?”

喻景希被他大力捏住小臂,漂亮的臉蛋不由扭曲起來,低呼了聲“啊”。

這個啊短促又輕快,陸昀眸色卻更深了。

他迅速确定傷處,一把撸開喻景希右手長袖T恤袖口,幾枚青影赫然映入眼簾,襯在欺霜賽雪的肌膚上,顯得十分驚人。

他控制着手勁,以免再把人捏傷,厲聲喝問:“他做的?”

喻景希想甩開他的鉗制,但陸昀的力道控制得極好,既不會弄疼他,也不會輕易讓他掙脫出去,他扭了兩下,都沒成功,反而差點把自己扭到對方懷裏去。

陸昀半扶半抱着這個年輕的醉鬼,剛才還淬着寒冰的眼眸裏像是點了兩簇幽暗的火苗,他微俯身:“他還打了你哪裏?”

喻景希覺得這位家長為子侄擦屁股的行為實在有些古怪,像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是高高在上地甩出一張支票,告訴他這些是給他的醫藥費,讓他閉緊嘴巴,別在外頭敗壞他們陸家的名聲嗎?

好吧,支票是有點裝那什麽,那銀.行.卡總有一張的吧?

哪有像這樣,拽着他不放,問東問西的。

喻景希不高興,臉露委屈:“你幹嘛呀?”剛生出的一雙兔耳也一只朝前一只朝後,還微微顫動着,像是在判斷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危險,還是安全。

距離極近,陸昀幾乎能看到他耳朵上的絨毛,頓時心漏跳了一拍,手上一松,喻景希滑脫出去。

他其實已經醉了,只是剛才還有東西支着,看不出來,此時陸昀一松開,他就直直從高腳凳上往下栽,若非陸昀撈住了他,恐怕他就要臉着地,摔得很慘。

經過這麽一翻拉扯,喻景希頭已然昏沉,他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此身在哪裏,只知道攀附着身邊唯一的支撐,努力站穩。

但他發軟的雙腳已無力獨自站穩,大腦發出的想要立正站好的指令,被身體歪七扭八地一執行,倒像是使勁往人身上貼。

陸昀一雙手臂如鐵鑄般穩穩地攙着他,判斷道:“你醉了。”

喝醉的人總說自己沒醉,喻景希也不例外。他含糊着,咬字都不清晰了:“不,我沒醉。”

陸昀不欲同醉鬼争辨,只讓酒保把酒記在他賬上,輕輕巧巧把人打橫抱起來,穩穩往外走。

好友吃瓜看戲了許久,此時才追上來問:“不是,哥,你要把人帶哪去?”

陸昀頭也不回:“我家。”

好友忙說:“這麽麻煩?我上頭有房間,什麽都有。”他看陸昀還不回頭,又說,“他喝醉了,這時候坐車多難受?你帶他上去休息吧,我給你弄個醒酒的。”

陸昀把人抱到樓上側放在床,喻景希已經完全醉了,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兩只雪白的兔耳朵仍然一前一後,眉頭也皺着,似是睡得極不安穩。

比他還早覺醒返祖人基因的陸昀輕車熟路地開始脫他褲子。

好友在一旁小聲怪叫:“哥!你等我出去了再!”

陸昀頭也不擡:“出去。”

好友麻溜閃了,琢磨着今晚的醒酒藥是沒必要送了。從這道門出去,他就走得遠遠兒的,不打擾好兄弟。

陸昀哪裏知道好友在腦內已經把他的夜生活安排了個十八般武藝,他十分自然地松開喻景希褲頭,把人翻過來趴着,将後方往下一拉,果然,一團雪白的兔尾巴彈出來。本該松軟的絨毛被牛仔褲壓得扁貼,這就是喻景希睡不舒服的來源。

尾巴連着脊椎骨,是很重要的器官,陸昀的手張了張,到底沒敢在不經同意的情況下上手就摸,只任它在空氣裏慢慢恢複了蓬松的質感,才轉而去看他臉。

喻景希的兩只兔耳已經乖乖在腦後順好,微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了,他睡熟了。

陸昀替他蓋上薄毯,拉過椅子,叉着手撐在膝蓋上,在床前坐了一會兒,低聲在微涼的空氣裏說了句:“生日快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