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沉砺目光銳利,看向被窩裏縮着的容暮霜,有些難以置信:“笑一笑?”

僅此而已嗎?沒有威脅,沒有欺辱嗎?

容暮霜有些困了,眼睛已經眯了起來昏昏欲睡:“你一直都冷着臉的樣子,我有點…”不适應。

容暮霜話沒說完已經睡了過去。

顧沉砺看着側躺着縮成一團躲在被窩裏的人,最後一句話說的軟軟糯糯的,或許是困意導致的,但實在太像一個人。

月光輕柔灑在被褥上,同樣的姿勢,顧沉砺恍惚間看到床榻上的人與那清冷的銀發仙尊重合,若是師尊,此刻鋪開的銀發已經奪了月光的銀輝。

顧沉砺懊惱地閉上了眼睛。

他怎麽能把床上這個普通的青荇峰弟子看成師尊呢?

“報告大人,唐犀沒能回來。”

幽暗的鳳鳴城被魔氣籠罩,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太陽了,原本暖洋洋鬧盈盈的鳳鳴城黑暗無比,沒有人氣。

“知行山的人已經到了,帶頭的是誰?”上座有一個隐在黑暗中的大魔,看不清模樣。

底下跪着的魔族恭恭敬敬:“是白瞿那個糟老頭子。”

“不是容暮霜?”上面的聲音低啞,似乎隐隐帶了點怒意。

底下的人顫巍巍:“不是…”

上座的人緩緩起身,從一片黑暗中走出來,一身灰袍,連裏面藏起來的頭發也是灰白的:“那就殺,再放幾個回去報信,我就不信容暮霜還能坐得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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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容暮霜被太陽叫醒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沒有人了,他坐起身看向昨夜顧沉砺待過的床榻,那裏幹幹淨淨,被褥也還原了,沒人住過的樣子。

容暮霜穿戴整齊出了客房,下樓途中便看見一樓知行山弟子圍在一起,以白瞿為中心,占據了一樓的大半地方。

白瞿眼尖地看見了他,白眉倒豎:“你怎麽這麽晚才起來?”

容暮霜下樓的步子一頓:“我…弟子不小心睡過頭了。”

白瞿吹了吹胡子:“哪個弟子和他一間房的,都不知道叫醒的嗎?”

一旁沒什麽存在感的顧沉砺只好出來:“是弟子。”

白瞿看了他一眼:“你倆站到外面去!你給他說一下剛才在我都說了什麽。”

顧沉砺一言不發朝客棧外面去了,容暮霜只好跟上。

鳳鳴城的動蕩也影響到了周圍的烏草鎮,鎮子上人流不多,來來往往不過幾許人,顯得街道有些空蕩蕩的。

容暮霜頭一次被罰站覺得還挺新奇,問顧沉砺:“你們剛才都商量什麽了?”

顧沉砺以為容暮霜會生氣,結果沒有,倒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道:“萬師叔回來的時候說過,他們遇到的大魔之前從未見過,修為很高,而且…穿着一身灰袍。”

灰袍!

容暮霜好看的細眉微微挑了一下,沒引起顧沉砺的注意,倒是小徒弟,臉色似乎沉了下來。

難道和顧沉砺有交集的,就是這個灰袍人?之前在青荇峰也出現過,看來不只是沖着他來的。

容暮霜收斂略有波瀾的神色,再問他:“白瞿師叔有說什麽應對之策嗎?”

顧沉砺偏了偏頭,看向鳳鳴城的方向,清晨柔和的陽光灑在顧沉砺身上,一身玄袍倒顯得有些柔和了。

“沒有。”

鳳鳴城此刻被魔氣包圍,他們這麽多弟子,肯定沒辦法直接沖進去,萬靈玉的結局在前,他們也不可能貿然行動,自然要做足了準備。

兩人一時無話。

只聽見裏面傳來白瞿的聲音:“人太多不好去探,我這裏只有兩顆阮當歸給的屏蔽一身靈力的藥,能夠裝作普通人的模樣去鳳鳴城,可有人願意前往?”

知行山的弟子自然無一不願,紛紛舉起手:“師叔,我去!”

顧沉砺旋身,一腳跨進客棧:“師叔,弟子願意前往。”

白瞿摸着胡子點頭:“好啊,小顧是後代弟子中的翹楚,你去我放心。”

容暮霜:“……”

你放心?我可不放心!

容暮霜只好跟了進來:“白瞿師叔,還有一個名額讓給弟子吧。”

白瞿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你一個青荇峰的弟子去做什麽?”

衆所周知,醫修主修醫,也就意味着,打架不行。

容暮霜知道白瞿出于好意,不想讓醫修涉險:“顧師兄雖然修為高深,但萬一出了什麽狀況無人處理救援可就不好了,自然要帶一個醫修弟子前往。”

顧沉砺剛想說自己也懂一些醫修之術,但是想來定然沒有真正的醫修精通,便也收回了轉在口中的話。

白瞿想了想,倒也認同容暮霜的這番話:“只是…如此一來小顧還要花精力保護你…”

容暮霜見他有所松動,連忙道:“弟子有自保能力,雖是醫修,卻也未曾落下法術功課。”

到時候誰救誰,還不一定呢!

容暮霜已經把話都說死了,白瞿也只好點了頭:“行吧,你二人切忌,不可擅自行動,若有意外,即便暴露,也要逃回來,別被魔族抓住了。”

顧沉砺略一點頭。

待衆人散去,容暮霜和顧沉砺吃了阮當歸給的藥,朝鳳鳴城走去。

白天的鳳鳴城與夜晚又不盡相同,夜裏的鳳鳴城被黑色的魔氣包圍,好似地獄深淵,讓人看不出是一座鮮亮的人間城池。

而白天的鳳鳴城,散去了滿城的黑氣,恢複了鳳鳴城昔日的模樣,仿佛夜裏的一切都是錯覺,沒有什麽魔族巡邏,也沒有魔氣環繞,更沒有那要将人吞噬的黑霧。

容暮霜和顧沉砺就這樣大搖大擺進了鳳鳴城,城內卻和城外的光鮮亮麗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兩人一進城便看見一座荒蕪的城池,本該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的鳳鳴城荒無人煙,寬闊的街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竹籃子随風落在道路上,猶如一座空城。

也是,魔族再如何掩飾,也無法憑空造出一城的百姓來。

容暮霜小聲道:“哥哥,這裏好冷清啊。”

顧沉砺回頭,目光冷冷地看着容暮霜拉住他袖子的手。

容暮霜好似沒注意到他冰冷的眼神一般:“我餓了,哥哥,咱們吃飽了再去吧?”

顧沉砺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袖子:“人命關天。”

容暮霜當然知道,不過是演戲給魔族看,對顧沉砺耳語:“鳳鳴城都在魔族的監視之下,我們既然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就要做出這個樣子來。”

顧沉砺低垂了眼眸,算是默認了。

容暮霜便再度拉住顧沉砺,朝最近的一家客棧走去。

在二人身後,有一道黑霧遠遠地跟着他們。

容暮霜和顧沉砺進了客棧,那客棧裏沒什麽人,桌子椅子都倒在地上,有些淩亂。

容暮霜适時道:“哥哥,這裏怎麽回事,怎麽一個人都沒有?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顧沉砺聽着他一聲一聲軟軟地叫着哥哥,微微皺眉,他實在不習慣與人如此親近,可現下也不得不如此:“鳳鳴城是去京都的必經之路,再往前的城鎮有些遠,我們過去天就黑了。”

“好吧…”容暮霜無奈。

“喲,客官,二位裏面請。”門簾後面探出來一個店小二,沖着容暮霜和顧沉砺招了招手。

容暮霜見他神色十分不自然,也沒有說破,只是問他:“小二,你這客棧怎麽都沒人啊?”

店小二勉強笑了笑:“嗐,還說呢,前些日子這裏刮了好一陣妖風,把城裏都吹得亂七八糟的,大家都躲起來了,這兩天那風才停,大家都忙着收拾呢,哪有空來我這小店啊。”

店小二一邊說着,一邊扶起桌椅板凳,用肩上搭着的抹布擦了擦,做了個請的手勢。

容暮霜和顧沉砺坐下,又問:“那街上怎麽也一個人都沒看見啊?”

小二點頭:“被吹了屋頂的人家不少,哪有空管街上啊,自然是家裏最重要了。”

容暮霜點點頭:“我們來兩碗面就好,然後要一間客房。”

“好嘞,”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不過客官,咱們的客房是單人間的,就一張床,你确實只要一間,不來兩間?”

容暮霜确定:“一間就行。”

如此環境之下,若是兩人分開容易出事。

兩人随便吃了點,上了樓,容暮霜看着只有一張床的簡陋客房,對顧沉砺道:“哥哥,趕路趕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去床上休息吧。”

顧沉砺回身看了他一眼,眼底有濃濃的霧,似乎看不清眼前這人。

從下山開始便對他無緣無故地示好,究竟有什麽用意?

顧沉砺心不在焉道:“我不…”

容暮霜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他面前,将顧沉砺的嘴捂住:“哥哥也是人,怎麽會不累?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

容暮霜特意強調了“人”字。

顧沉砺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容暮霜,明明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弟子,可能算得上好看,但不及師尊萬一,可這麽近的距離下,竟然讓他生出一種錯覺。

是師尊身上,雪山之巅的清冷氣息。

那人離得他極近,氣息噴薄在脖頸處,癢癢的。

顧沉砺拉回思緒,眼眸一沉,将容暮霜推開:“知道了。”

容暮霜猝不及防被他推了個踉跄,站定後,那人已經去整理被褥了。

怎麽突然生氣了…?

容暮霜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顧沉砺自顧自在床上躺下,容暮霜感受到窗外似乎有一道視線注視着他們,走到床榻前,掀開被褥鑽了進去。

顧沉砺:“!

他反應極大就要從床上起來,感受到有魔氣,硬生生按捺住,離容暮霜遠遠地挪開了。

只是從外面看來,像是再給容暮霜讓位置,好方便他躺進去。

容暮霜躺在顧沉砺身邊,他感受到顧沉砺一直繃着身體,似乎十分緊張,但這緊張一定不是因為外面的魔族。

他心道,自己有那麽可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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