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容暮霜細長的眉微微蹙起,  剛欲再運轉一遍體內的靈力,一旁獨自煉藥的阮當歸便從煉藥狀态中出來了。

即便知道方才他與顧沉砺做的事皆在識海中完成,阮當歸不可能知道,  也還是微微漲紅了臉。

阮當歸手裏握着藥,  環顧四周,容暮霜和顧沉砺都不見了,他呆愣地喊了一聲:“暮霜師弟?”

沒人應他,  只聽見冷泉之中似乎有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

阮當歸走到泉邊張望,清澈見底的冷泉如何藏匿的了容暮霜的身影。

“師弟,我看見你了,  別躲了,我藥煉好了,  上來吃藥吧?”

容暮霜這才把頭探了出去,  破水而出:“師兄…”

阮當歸手裏的藥差點沒拿住:“師、師兄?”

容暮霜從來沒叫過他師兄,  二代弟子中,  他唯一一個叫師兄的只有邱懷寒,  也許是小時候的容暮霜叛逆,就是不肯喊師兄,不願意做最小的那個。

後來長大了也都習慣了,  便一直沒叫。

阮當歸蹲下來,看着水裏的容暮霜:“暮霜師弟,你怎麽了,  怎麽跑到冷泉裏面去了,  不冷嗎?”

容暮霜有些別扭道:“師兄,你有衣袍嗎?”

“哦哦。”阮當歸這才後知後覺,從虛空取出一件青衫放在泉邊,背過身去了。

容暮霜飛速穿好衣服,  望着阮當歸的背影,一時無話。

阮當歸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動靜,問:“暮霜師弟,你穿好了嗎?”

“嗯。”容暮霜輕輕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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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當歸轉過身來,将手裏的藥遞給容暮霜:“來,把藥吃了吧。”

容暮霜卻阻止了他:“師兄,我應該不需要這個藥了,我的靈力…恢複了。”

阮當歸眼睛一亮:“恢複了?太好了,是因為化形期嗎?”

“嗯,只是,我體內的靈力恢複了一瞬,卻又再度消失了。”

阮當歸:“?”

阮當歸當即替他把脈,只是這一次,他的靈力探入容暮霜體內,并沒有絲毫異常。

阮當歸疑惑:“你身體沒有問題啊,你再運轉靈力試試?”

容暮霜點頭,再度運轉了一遍,依舊是到丹田處再度消失,他可以吸收天地間的靈力,卻不知為何無法運轉至最終。

阮當歸還欲再探,容暮霜擡手阻止他:“銀塵來了。”

阮當歸立馬将容暮霜護在身後:“哪裏?!”

容暮霜指了指洞穴外:“阿沉說去将銀塵引開,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如何了,咱們出去看看。”

“好。”

顧沉砺從識海中退出來後沉着臉出了山洞,洞外風雪滿天之中立着一道灰色人影,那人将全身裹進衣袍之中,臉都沒露出來。

顧沉砺淡淡看了他一眼,嘲諷道:“不敢見人的縮頭烏龜,還想抓我師尊?”

銀塵哼了一聲:“毛頭小子,就憑你也敢嘲諷我?”

他剛說完,眯了眯眼睛:“你身上有好濃的龍族氣息,你們如此急切來到這偏遠的澹月雪山,做什麽?”

沒等顧沉砺說話,他似乎想到了什麽,自顧自道:“你們…找到上古神龍了?!”

那洞穴之中濃郁的,壓迫的龍族氣息,是上古神龍?

顧沉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漠地看着他,銀塵心底卷起一股狂怒:“你們對龍族趕盡殺絕,還妄圖尋找上古神龍?無知的人類!”

銀塵被自己的猜想所激怒,灰袍散開化作灰黑的霧,夾雜着漫天風雪,攻勢淩厲。

顧沉砺心念一動,這澹月雪山的無盡風雪竟然在半空中凝聚,所有的一切仿佛靜止,在黑霧還沒靠近之前,這風雪化為實質,盡數沖着那黑霧而去,似要将那人紮成個篩子。

銀塵被迫停下沖向顧沉砺的腳步,那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需得他使出渾身解數,黑霧纏繞着他的周身将他吞噬,那風雪似乎要将他吞沒,不過是作繭自縛。

顧沉砺風輕雲淡地看着銀塵拼盡全力掙紮,神色頗為不耐,手輕輕一握,那風雪變得更加淩厲。

此人三番四次傷害師尊,該殺。

就在風雪将銀塵堆了厚厚一層難以動彈時,銀塵猛地破開牢籠,一道龍吟響徹澹月雪山,那灰色的龍從厚厚的霜雪中騰空而出,在顧沉砺上方盤旋。

它口吐人言:“顧沉砺,你想殺我可沒那麽容易。”

化為龍形的銀塵對着下方的顧沉砺,口中有水傾瀉而下,那水落下的過程中經歷變化,成為一柄又一炳利劍,對着顧沉砺猛然砸下。

容暮霜從山洞出來便看到這千鈞一發的場景,恨聲道:“銀塵,你敢傷我徒弟?!”

容暮霜毫不猶豫地召出澹月劍,飛升立于顧沉砺面前,想要替他擋住這從天而降的萬把利劍。

在那利劍到達之前,容暮霜只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旋轉,他被顧沉砺摟在懷中轉了個身,反而變成了顧沉砺擋在他的身前。

容暮霜皺着眉喝道:“阿沉,胡鬧!”

然而,顧沉砺恍若未聞,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懷裏的容暮霜,看着他因為擔心自己而薄怒的模樣,輕笑一聲:“師尊沒有生弟子的氣。”

容暮霜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顧沉砺究竟在說什麽,便只見顧沉砺身後有光閃過,那是萬把利劍被盡數粉碎的樣子,顧沉砺背後有巨大的結界撐起,宛如一把傘,撐在兩人上方,利劍粉碎變成點點星光,在白茫茫的雪山中好似融入了漫天風雪之中。

容暮霜一出現,給銀塵的感覺與以往盡數不同,有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油然而生。

他為何會對容暮霜産生恐懼,銀塵想。

待風雪過去,顧沉砺扶着容暮霜,絲毫沒再去管銀塵,仿佛那人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顧沉砺不管,不代表容暮霜不管,容暮霜冷冷看向半空的銀塵,銀塵同他對上視一瞬間,神魂如遭雷擊,他整條龍抽搐了一下,從半空中摔落,砸在地上變回了人形。

容暮霜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銀塵面前,銀塵躺在地上,周遭白雪染了紅色,妖冶如花。

銀塵只能看到容暮霜的靴子,那靴子精致小巧,比尋常男子的腳要稍微小傷一些。

銀塵看不到他,只能低聲道:“你…為什麽…?”

帶着難以置信。

容暮霜的神魂竟然能壓住他,直接将他從龍形打成人形。

與尋常妖族不同,妖族化為人形便能同人族的修煉速度一般,修為也會逐漸高過原型,而龍族化為人形只會被壓制原本的修為。

對龍族而言,被打回人形相當于普通妖族被打回原形。

那是實力上極遠的差距。

可容暮霜此刻,雖然周身有靈力流轉,卻依舊未及巅峰,容暮霜并未恢複。

即便容暮霜恢複了修為,也不過與他相當,如何能夠一個眼神将他打成人形?

莫非…

那是來自上古神的威壓。

銀塵被自己的猜測一驚。

容暮霜見他臉色忽青忽白,也不知他在想什麽,只道:“我不殺你,龍族既已被貶下凡來,當知自己做錯了事,應該受罰,而非繼續為惡,與魔族沆瀣一氣,魔龍二字如何而來,你不清楚嗎?”

銀塵沒有說話,容暮霜也不欲多言,轉身便要走。

他沒能動,腳踝被人握住,令他無法移動。

顧沉砺的目光落在銀塵握着容暮霜腳踝的手上,若是目光能化為利刃,此刻銀塵的手已經被他砍下來了。

銀塵:“你…你真的是…?”

他沒能說完便暈了過去。

容暮霜擡步便走,顧沉砺見他一襲青衫,少有的溫潤,淡漠的距離一下子近了,替他披上鬥篷:“師尊,咱們可是回知行山?”

容暮霜只點了點頭,一路上沒再說半句話,阮當歸在旁邊一開始還詢問幾句,見容暮霜興致不高,便也不說話了。

下山之後顧沉砺尋了兩輛馬車,阮當歸自己一輛,顧沉砺則是和自家師尊上了另一輛馬車。

容暮霜剛坐穩,右腳便被顧沉砺抓住,擡起放在了那人的腿上,又去褪那靴子。

容暮霜心中一慌:“你做什麽?”

顧沉砺一邊除了容暮霜的鞋襪,一邊笑道:“師尊以為弟子要做什麽?”

容暮霜淡淡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連腳上的掙紮都沒有了。

顧沉砺也不同他開玩笑,那纖細的腳腕上有一道淺淡的紅痕——那是方才被銀塵握出來的痕跡。

顧沉砺輕輕替他揉着腳踝:“這銀塵下手真不知輕重,師尊為何不讓弟子殺了他?”

容暮霜抿着唇,不答。

顧沉砺發覺容暮霜興致低落,那人本就不愛說話,現下話更是少得可憐。

顧沉砺終究還是出言問他:“師尊,你不開心?”

“沒有。”容暮霜卻是否認。

其實也不是不開心,他只是對自己龍族的身份,一時難以接受。

顧沉砺卻是誤會了:“是因為…識海中的事嗎?師尊,弟子…”

話沒有繼續下去,容暮霜以為自己又會聽到什麽解釋,沒想到顧沉砺卡了殼,他淡淡看着徒弟,神情淡漠。

解釋什麽呢?因為自己化形期,所以他不得已進了自己的識海,與自己神魂觸碰,又因為自己的主動,所以在識海中糾纏,只是因為…不得已?

若是這樣…若是這樣…

教他如何再面對顧沉砺?

顧沉砺看着容暮霜盯了自己一會兒,忽的轉過頭去,看向車窗之外,目光所及之處是遠方,而非是他。

他心中一橫,趕出師門又如何,被師尊讨厭又如何,都已經做過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了,何妨再多一件?

顧沉砺湊過身去,捏住容暮霜的下颌,強迫師尊轉過頭來,一下吻了上去。

容暮霜微微睜大了眼眸,這突如其來卻又溫柔深情的吻打得他措手不及,甚至忘了方才在想什麽。

良久,顧沉砺松開了被他親的紅腫的唇,認真地凝視着容暮霜微紅的臉:“師尊,我喜歡你,不是徒弟對師尊的仰慕崇敬,是我對你,滿腔愛意,道侶之情。”

作者有話要說:阮當歸:我好像在活×宮的第一線,又好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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