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課鈴響了誰也沒贏,岑冉去發卷子,剛發了一張,數學老師又來了,顧尋溜回自己的座位,把卷子捧給老師。
數學老師道:“你們就不重視數學吧,明年六月有你們苦頭吃!體育課有幾個是在學習的?我就沒帶過像你們這樣那麽差的學生!”
接下來他親自報分數,讓人一個個上去領,領的時候還要點評幾句。這試卷被整理過了,分數從下到上,報過六十分後一批人都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試卷由這位學科帶頭人親自出題,壓軸題均是原創,遠超于高考的難度,數學老師的兒子由他親手教導,上高二的時候考進少年班,他常說自己豐富的教學經驗,學生動一動手指就知道是在打什麽小主意,他再看着班裏各個人的樣子長嘆說欠管教。
“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成績考得像一百分制的。”數學老師嫌棄道,再開始報一百分以上的人。
還沒被報到名字的人開始笑了,最後只剩下兩張卷子沒報分數,數學老師平淡地說:“岑冉,上來拿。”
他沒說數字,岑冉拿到卷子看到上面寫了個138。
“最近心思不在學習上。”老師道,“自從新生來了以後整個學校都感覺浮躁了,什麽時候幹什麽事,懂不懂?”
岑冉點點頭,這老師一向對他上心,在去年,數學老師無償給他補了半個寒假的課,還送他厚厚一疊教材。
顧尋插嘴道:“他心思又沒和小姑娘一樣飛新生身上,梁老師你這樣講引人誤會……”
他說完,被扔了個粉筆頭,正好砸中腦門。
“說到新生,你和他學學行不行,我恨不得你心思飛到人家身上,幹脆你得的分和他扣的一樣多算了。”梁老師道,“洛時序,你也上來拿試卷。”
大家都在猜洛時序考了多少分,洛時序捂住了笑嘻嘻地不讓看,岑冉之前翻過,比自己高了五分,是高得離譜的成績了。
這所重點高中以理工突出,凡是半節課沒聽的都會明顯跟不上進度,不知道洛時序之前在哪裏讀,基礎打得那麽好。
臨近放學,大家聽解題聽得三心二意,就等着四點半可以回家。梁老師看他們在走神,嘴上說再講五分鐘,然而幹脆占了之後的兩節自修課,說了訂正完卷子批好了才能走。
岑冉收拾好書包不顧顧尋的挽留,頭也不回地走了,洛時序急匆匆跟在他後面。他們在站臺上沉默地等車,然後一起上了82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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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餘溫沒有散盡,香樟樹翠綠地布在道路兩旁,因為學校選址很僻靜,又特意挑了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不遠處是一片湖泊,江南的水是靜的,此刻泛着粼粼的波光。
車子駛出這片區域,周遭忽的變得喧嚣,屬于城市的車水馬龍慢慢在眼前鋪開。來一中就讀的有一些來自附近城鎮,岑冉是其中之一,回家的車程大概要一個小時。到了汽車東站後又要轉車,洛時序依舊在他身後跟着,再上了同一輛車。
“你分不清紅色和黑色嗎?”洛時序問,“為什麽?是因為——”
“分得清。”岑冉打斷他道,要他不要繼續深問。
他的确不是色弱,連兒時的夜盲症也改善很多了,這幾年如果緊張的話,偶爾有分不清紅色黑色的情況,但沒有幹擾到生活。
有同行的學弟看到岑冉與洛時序遠遠隔開着,一個坐在後排,一個站在前面,他過來坐到了岑冉邊上,搭話道:“嘿,你真和新來的關系不好啊?”
說完,他感覺轉校生的視線淡淡落在了自己身上,雖然沒有任何敵意,但還是感受到了壓迫感。
學弟往岑冉那兒再挪了挪,道:“學校裏傳開了,他怎麽得罪你了?不會真是你覺得有危機感吧?”
“危機感?”岑冉莫名其妙。
“你看,個子長得比你高,臉比你生得俊,好像數學考得也比你好……”學弟開始說着對比。
“等等。”岑冉本來沒什麽事,現在聽了有點不開心了,道,“我是這種人嗎?”
“啊,那你為什麽從沒和他說過話?玩飛行棋的時候也不情不願的。”學弟問。
“你怎麽知道的?”岑冉頭痛道,這小道消息傳得也太快了一點,估計兩人不合的事情在好多人都知道了,不知該說是事實還是謠言。
“別的班的在你們班一天路過多少次,每節課去上廁所就為了往理重班教室裏看一眼,你也不想想。”學弟道,“也有人就說是洛時序鄉下來的沒什麽教養,哪兒惹到你了。”
在枯燥的封閉式學校裏,除了聊聊八卦也沒別的可以開心地打發時間,所以那些有的沒的傳聞都在各個教室飄來飄去,無中生有是常見的事情,或是斷章取義、以偏概全,大家通過蛛絲馬跡進行揣度,再把自己的妄自揣度認定為真相,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本身的意思給扭曲,好端端的東西就這麽變了味。
亂說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更何況還能說你死鴨子嘴硬,攤上這種事是何其倒黴,旁觀者一錘把你這個當事人給捶扁。
以前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不是沒有發生過,雖然人言可畏,但岑冉覺得做好自己就沒事了。可洛時序初來乍到,他沒提過自己以前的學校,他們甚至與洛時序沒有任何交集,怎麽能把人往沒教養這方面猜。
“他怎麽沒教養了。”岑冉道。
這語氣不是問句,學弟不知道哪裏讓岑冉不開心了,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沒見岑冉反應那麽激烈,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全然不當一回事。
他道:“說他的人大多是你小迷妹,本意也是為了護着你。”
“那也不該亂說。”岑冉道。
岑冉不大在意外貌形态,他長得不矮,沒有洛時序那樣一米八六往上,也有一米七八,但偏于清麗秀美,與洛時序那種簡直有攻擊性的英俊不一樣,更要疏冷,容易有距離感。
都不是一種類型的長相,根本沒有比較性。岑冉和學弟聊完,學弟便到站了,整輛車只有他和洛時序兩人。
洛時序留給他一個側臉,高挺的鼻梁和眼尾上挑的狐貍眼,因為眼睛生得大且睫毛又長,所以總像是在笑着,神色松下來時看着很溫柔。
他們居然在同一站下車,岑冉生起了股不好的預感。
五分鐘後,岑冉站在小區門口,道:“你要跟着我到什麽時候?”
洛時序愣了下,道:“我家就在這兒。”
能有緣到這份上,洛時序也沒有想到。他聳聳肩,道:“好巧。”
他和媽媽上周周末剛搬來,急着去學校報道,他只待了一小會,對這裏很陌生。雖然不比省城市中心那樣繁華,但物業綠化很好,也不知道當初房地産公司怎麽想的,路和迷宮一樣,走了沒多久,洛時序道:“十八幢在哪兒?”
岑冉停住腳,道:“你家住在幾樓?”
“八樓。”
岑冉閉上眼,說道:“我家樓上。”
梁老師拖堂害得他沒趕上準點的班車,這樣遲了十五分鐘回家,岑母已經在樓下等了。
她圍裙還沒解,新燙了個棕色的卷頭,看到岑冉來了,馬上迎上去要幫他拿書包,嘴上道:“哎喲,好重啊,你不做的書就不要全帶回來。”
洛時序随在他們後面刷門禁卡,岑母注意到了這小夥子,道:“四年沒見真的長大了,我上次遇見你媽媽就聊了一會,太巧了,以前是左右鄰居,現在是上下樓,兜兜轉轉居然讀書還在一個班,要是當同桌那更好。”
洛時序禮貌地和岑母打招呼,岑母不停誇着洛時序長得和大人一樣,帥氣又穩重,誇完再摸了摸岑冉的頭發,道:“乖寶,學校裏要和哥哥互幫互助。”
聽到這個久違的小名,洛時序笑了,而岑冉紅了耳根,道:“媽,你別在人前這麽叫我好嗎?”
岑母樂呵道:“寶寶也大了,不讓我這麽叫了。”
電梯到了七樓,岑冉一聲不吭出去了,岑母随在他後面,轉頭溫柔地朝洛時序一笑。
洛時序回到了家,洛母也才下班回來,和洛時序絮絮叨叨說自己回到了原來的廠子,突然開始工作有點适應不過來。
燒好了兩菜一湯端上桌子,洛母再說道:“學校的節奏你感覺還好嗎?”
洛時序點點頭,道:“沒問題。”
“我就說……”洛母給洛時序夾了一筷子牛肉絲,“也算是個重點,能有多大區別。”
他以前讀的是在首都的某所集團學校,教學模式與大多數學校不同,以出國為主,學校管得開放寬松,裏面是些家裏有錢又自己想要讀書的學生,沒法作比較。
岱州一中更加嚴格壓抑,千篇一律地按着規矩沖刺高考,大家都是在管束中生活與學習,有不值一提的叛逆和自我。
後者是學校的普遍縮影,與前者的環境有諸多區別,洛母不懂這些,在辦理轉學手續時校方和她過,怕洛時序有落差感,她本來還忐忑着,怕兒子跟不上進度,知道洛時序數學考了第一後,随即徹底打消了疑慮。
她說自己前幾天和樓下的岑家阿姨在超市見了一次面,再問他和岑冉說過話嗎,洛時序道:“嗯,他長高了好多。”
“你也高,你一米八多呢。”洛母道,提到孩子相關的事情,她總不自禁揚起眉頭。
吃完飯洛時序加了岑冉的qq號,等了半小時才被通過,點進空間是學生會幹事在網上宣傳校友的宣講會。
他想了想備注,把默認的“岑冉”删掉,再打上: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