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被兇了,阿玙好讨厭!薛靈渺同樣氣鼓鼓地在床邊站好,姿勢标準,乖得不能再乖。蘇玙看了眼,本想挑刺,想了想實在沒什麽好挑的,眼一瞪:“穿這麽好看給誰看?”

呀,阿玙誇我好看!小姑娘目盲看不到未婚妻在瞪自己,歡喜的不得了:“給你看啊。”

好話張口就來,蘇玙勉強受了她哄。梳洗齊整,吃過阿芝從外面買來的早餐,她火氣消了下去,沒再計較大清早被占便宜一事,看着坐在角落發呆的小姑娘,心尖發軟:“真想跟我去?”

“想!”聲音甜脆,靈渺頓時來了精神。

蘇玙理了理衣領,腰間系好錢袋:“行吧,握好我的手,不準亂跑。”

“知道了,我不會亂跑!”

歡歡喜喜出門,白日的邊城煥發着無窮生機,一夜之間,在将軍府寧大小姐刻意的推波助瀾下,所有人都曉得蘇纨绔身邊多了個美貌的小姑娘。小姑娘明顯南邊來的,眼睛看不見。

周圍交錯的視線不懷好意,握緊掌心的纖纖玉手,蘇玙揚唇冷笑,挑釁地将那些無禮的窺探逼回。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眸色漸深。

“阿玙?”

“無事。”按下心頭煩悶,她帶着靈渺轉而以悠閑的心情欣賞集市風光。

不遠處,一家面館。小厮忐忑道:“少爺,那位女纨绔不好惹,咱家剛搬來秀水,還是……”

“住口!”身穿金袍手持金扇的男子語氣不善:“我和她過不去?是她和我過不去!皎月樓當天贏了本少爺多少銀子,讓她還回來不過分吧?她不是會玩,那就比一比誰更會玩!”

他始終不相信一個女人能在玩樂二字上有多大能耐。上次輸了是輸在眼光,這次,他要和她比真功夫。

還沒開始玩就被不長眼的攔了路,蘇玙沒好氣地笑了:“怎麽回事?手不想要了?”

“好大的口氣!”纨绔對纨绔,近距離看着這女人,哪怕金璨再嘴硬都不得不承認這人生得比玫瑰花還要明豔張揚,氣質散漫,渾身帶刺,愣是沖淡了她本身具有的嬌柔。

他頤指氣使道:“蘇玙,本少爺要挑戰你,可敢應戰?”

“挑戰?”蘇玙無意識磨搓着小姑娘嫩白的小手:“稀奇,多少年沒聽到這話了。”她眼睛燃起一抹亮光,躍躍欲試:“比什麽?”

“投壺!”從哪跌倒當然要從哪爬起,金少爺掏出一錠金子:“賭注!”

蘇玙了然,動作輕柔地将懷裏纏着紅花的大公雞放在地上:“喏,輸了它就是你的。”

金少爺瞬間生出被人小瞧之意:“笑話!一只公雞哪值一錠金子?”

“你說得對。”蘇玙笑道:“我這只公雞能為我贏至少十錠那樣的金子。”

薛靈渺聽得仔細,不忘吹捧自家未婚妻:“阿玙好厲害!”

“十錠金子?你瘋了!”

“土包子。”

“你說什麽?!”

蘇玙半倚在少女肩膀,懶洋洋地曬太陽:“我說你是個不識貨的土包子,利索點,到底比不比?本姑娘忙着呢沒空陪你閑聊。”

“嚣張!”他陰沉一笑:“既然你這麽有把握,好呀,拿你身邊的小瞎子作為賭注,本少爺就和你比!”

“小、瞎、子?”蘇玙笑容不改,輕聲問少女:“靈渺,他說你是小瞎子,你是不是?”

“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

當着未婚妻的面被人羞辱,靈渺敏感的自尊心受挫,加之阿玙音色太冷淡,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小瞎子,我有名有姓。”

“聽到了嗎?”蘇玙冷眼看着外鄉人:“過來。”

“做什麽?”金少爺上前幾步,而後一聲痛呼響徹開來:“你、你怎麽打人?!”

蘇玙笑得很好看,她挽着袖口重新握好小姑娘溫滑如玉的小手:“纨绔不打人,你還指望她遇事講理?你是傻子嗎?”

“哎呀!少爺,少爺您沒事吧?”小厮急慌慌地把人扶起,金少爺捂着被打的右眼,疼得呲牙咧嘴:“蘇玙,蘇玙你敢打我?”

“看來真是傻子。”蘇玙憐憫地望着他:“打都打了,你還問我敢不敢,罷了,蠢成這樣不像是會投壺的。”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眼睛洩出一道鋒芒:“聽着!這人是我護着的,再讓我聽到你們說三道四……”

衆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蘇家女纨绔什麽時候對玩以外的人或事上心了?

蘇玙抱起她精挑細選了一刻鐘才選出的大公雞:“靈渺,走,咱們找人去玩鬥雞。”

“鬥雞?”薛靈渺亦步亦趨地跟着她:“鬥雞我知道,我特意問過爹爹。”走出幾步,她小聲道:“阿玙,你打了人,手疼嗎?”

“不疼。”蘇玙饒有興趣地看她:“你就不怕?”

“我不怕呀。我知道阿玙是怎樣的人。你信奉君子動手不動口,喜歡睡懶覺,生性好玩。總之,很有趣。”

她一點都不驚訝未婚妻揮拳就打的行事作風,阿玙十五歲之前和人打過的架沒有一百場也得有九十九場了。蘇伯伯寫信就愛寫她怎麽無法無天,然後頭疼地詢問爹爹該怎麽把孩子養得可愛乖巧。

一想到幼時到少年的事全被不靠譜的親爹出賣,蘇玙磨了磨牙:“好得很呢。”

整整半日蘇玙都在北市玩樂,她鬥雞,靈渺在一旁為她搖旗吶喊。她蹴鞠,靈渺還是為她搖旗吶喊。

玩了不下七八種花樣,小姑娘喊得嗓子啞了,蘇玙熱得出了一身汗,回家的路上不住喊她蠢:“就不知收斂着點?”

以往她下場随便玩玩都是全場當仁不讓的焦點,帶上小姑娘就不得了了,小姑娘一開嗓,半個場子的玩家魂都被她勾走了。

手指抵在她喉嚨撓了撓,靈渺被她撓得發癢,身子往後縮:“阿玙,不要鬧。”

嗓音沙啞,蘇玙且饒了她:“小笨蛋。”

“才不是小笨蛋,就允許阿玙開心,我就開心不得嘛?”

“學會頂嘴了?”

少女撒嬌地抱着她胳膊:“你為我出頭,還帶我去玩,雖然我眼睛看不見,但我心裏看得見。阿玙,我想與你同樂,嗓子啞了算得了什麽,你聽得見看得見不就夠了?”

“啧,嘴好甜。”

靈渺哼了聲:“我回去要喝蜜水。”她頓了頓:“你都不問我為什麽嘛。”

“好吧。”蘇玙一臉無奈:“為什麽?”

“為了嘴更甜呀。”

“……”真是夠了。

春風拂面,長街之上兩人不緊不慢走着,盲眼小姑娘笑顏明媚如初盛開的嬌花:“阿玙,我脖子出汗了,幫我擦擦。”

蘇玙不樂意:“我為何要幫你擦汗?”

“唔。那我幫你擦汗?”

“免了。”她抽出那條新繡好的小錦鯉手帕:“給你,自己擦,以後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不要給我添麻煩。手帕洗好了記得還回來。”

“小氣。”摸着帕子上的紋路,靈渺指尖一頓,繼續摸,半晌恍然:“這不是我那條小錦鯉嗎?”

“這是我的!”

“哦。”她順口誇贊:“阿玙繡工好棒!”

半天下來蘇玙快被她誇得飄飄然,奪過她手裏的帕子停下腳步為她抹去凝在脖頸的細小汗珠:“以後別這麽賣力了,看熱的。”

少女拿捏準了未婚妻嘴硬心軟愛聽好話的秉性,微仰着頭享受她周到的服侍:“阿玙也很熱呀,不賣力,我們怎麽玩到一起?都是一身熱汗,就不存在誰嫌棄誰了。”

心思何等細膩才想着用另一種大汗淋漓的方式陪她站在一條線。

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自爹爹去後就再沒有過了。爹爹常常嫌棄她比男兒家都要貪玩,事實上蹲在地上陪她鬥蛐蛐解悶的還是他。

“累不累?”

“不累!阿玙為我擦汗,就是我夢寐以求的獎賞。”

街道人來人往,一個不在意被看,一個本身看不見,旁若無人地調笑。蘇玙盯着她白膩惹眼的雪肌,捏着帕子慢吞吞擦過鎖骨。

怕把她吓跑,少女忍着癢一動不動,呼吸漸漸失了從容,連綿的小山丘推着春衫一進一退,蘇玙憶起初見調戲她的畫面,喉嚨溢出一聲和軟的笑:“靈渺,你好小。”

少女不解其意:“我總會長大的呀。”

将帕子塞進她掌心,蘇玙繼續領她往前走,面不改色:“餓了,去吃小籠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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