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被小姑娘心心念念的蘇玙,眼下身在将軍府,有寧大小姐作陪。
春和日麗,後花園鮮花盛開,蜜蜂蝴蝶盤旋其間,寧晞信手折了支最嬌嫩的花,笑意盎然:“阿玙,送你。”
“不要。”蘇玙嫌棄避開,看了眼天色:“晚飯還早,就不吃了,我該回了。”
“回去做什麽?以前不也偶爾在府裏用飯嗎?”寧晞的手軟軟搭在她肩膀:“阿玙,留下來。”
彼時,蘇宅,小丫頭阿芝看着從牆頭翻過來的俊俏男人,驚得倒退兩步,她猛地反應過來護在主子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不速之客。
對于小丫頭流露出的深深防備,寧晝看也沒看,他的視線最快落在身着素色裙裳的少女身上、臉上,心裏着實為阿姐捏了一把汗。美人他見得多了,這麽能激起人保護欲的……
“阿芝,怎麽了?是阿玙回來了嗎?”
少女的嗓音婉轉動聽,寧晝定在原地沒敢動彈,要說來之前他對少女的态度是輕蔑,是好奇,那麽這一刻,是驚豔,是忌憚,是巴不得她不存在世間的厭惡。
為了阿姐順利抱得美人歸和心上人白頭偕老,他想弄死這比花還嬌的姑娘。
和蘇玙做了十幾年朋友,他和阿姐都太清楚她的喜好了。哪怕當下未動心,天長日久,她遲早會因為眼前的嬌花無視所有的明妍。
和小姑娘相比,哪怕阿姐僞裝的再好,終歸太強勢了。不是出于本性,就會存在天然的破綻。
那麽壞事他一人做便好。這未嘗不是阿姐吩咐他來‘看看’的本意。
他不作聲,阿芝忍着驚惶:“小姐,奴…奴先扶您回房。”
一句話,薛靈渺睫毛垂下來,唇色微白,她握着竹杖的手慢慢收緊,拒了阿芝攙扶的好意。
風從小院穿過,她深呼一口氣,壓下因未知狂躁湧動的慌張。
慌到喉嚨發不出聲,她逼迫自己去想出門未歸的未婚妻,腦海閃過那道模糊的影,她清清淺淺地笑了笑:“不是阿玙,那就讓我猜猜來人是誰。”
寧晝饒有趣味地看着,他分明看得出來小姑娘快被吓暈過去,因為他隐忍不發的殺意,因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目盲強加給人的恐懼,有時候比刀刃鋒利多了。
“你很讨厭我。”少女輕言慢語。
發簪挽着一頭秀發,不得不說,很襯她的氣質。不愧是從南方過來的,有着江南女子不說話也能折服人的嬌美。
寧晝再次嘆了聲可惜,盯着少女纖細修長的脖頸:只要他想,一只手就能送她上斷魂橋。
而以他的武功來說,神不知鬼不覺除去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累贅,再輕省不過。
“或許你可以收斂一下你的敵意。”死亡的陰影壓下來,靈渺頭腦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她篤定道:“你是寧晞?還是別人?”
“是…是個男人。”阿芝腿腳發顫強撐着說下去:“一個看起來很俊俏很厲害的男人。”
被柔弱可欺的盲女道破來歷,寧晝悠然自得地上前一步,他問:“寧晞怎麽得罪你了?”
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小姑娘頓時憋不住委屈,然而阿玙不在身邊,她只能慢慢紅了眼,說着在場的人都懂的一句話:“我沒得罪過別人。”
除了寧晞,她想不到會有誰趁阿玙不在,明目張膽地跑來‘看’她。
那人應是習武之人,身上不止一條人命,他身上的殺意濃到要将她籠罩封鎖,縱使不是寧晞,也是和寧晞關系親密之人。
她難過地抿了唇,為何這人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她只是眼瞎,心還不瞎,拜上天所賜,她的感識相當敏銳。
“小姑娘好聰明。”寧少公子眼神發冷:“我是阿玙的朋友,不管我做了什麽,只要我否認,她不會妄加懷疑。”
少女五指因用力攥得發白:“你們可真讨厭!”
“是挺讨厭。可誰讓阿姐喜歡。阿玙那樣的人,世間唯有阿姐才能與之匹配,你是從哪冒出來的,你壞了我們的安排,你也很讨厭。”
兩個力量懸殊的人如同孩童互相指責,下一刻,寧晝心裏一咯噔,根本料不到阿姐沒留住人。他足尖輕點飛上屋頂,眨眼不見蹤影。
馬蹄聲出現在門口,蘇纨绔拎着酒壺從馬背一躍而下,歡歡喜喜踏進門。
小院,阿芝面無血色地癱軟倒地,坐在竹椅的盲眼小姑娘身子僵直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什麽。蘇玙笑問:“怎麽了?怎麽一副受驚過度的慘樣?”
“是、是寧少公子來了,他要對主子不利!”寡言的小丫頭第一次搶着回話。
聽聞寧晝來過,蘇玙舉目環顧,三步并作兩步地來到竹椅前:“他做了什麽?”
靈渺恍然驚醒,丢了竹杖撲到她懷抱。
從頭到尾目睹所有的阿芝絕望地想,壞就壞在他什麽都沒做,連碰她們一下都沒有。貿然告訴家主她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瞞着她動了殺心,家主可會信?
“手怎麽這麽涼?”蘇玙沒想到出門一趟回來會是這麽一副畫面,拍了拍小姑娘顫抖的肩膀,她沉了眉:“阿芝,沏杯熱茶來。”
“是。”
小丫頭軟着腿走開,少女埋在未婚妻胸口嗚咽一聲,身子瑟縮,當真像極了委屈地說不出話的小貓。
心口被熨帖着,蘇玙暗道小姑娘又在占她便宜,笑着把人橫抱起來朝屋裏走:“小麻煩。可是阿晝說了難聽的話?”
“他…他很讨厭,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沒給你丢臉。”
“放心,放心,我替你教訓他。”
“可是…可是你也好讨厭……”靈渺紅着眼圈從她懷裏冒出頭。
蘇玙面上生惱:“我怎麽讨厭了?我可是為了你下了寧晞好大面子!”
她看起來兇巴巴的,膽子芝麻粒大的小姑娘腦袋再次縮回去,不忘朝未婚妻胸口拱了拱:“你的朋友很讨厭,所以,你也好讨厭。我沒說錯呀。”
“別亂動!”她咬牙切齒,耳根升起一點子不同尋常的熱。
小姑娘把她的話當耳旁風,她氣得不知如何是好,羞窘之餘卻把那句話聽進了心——所以寧晝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吓得小奶貓一心要在她懷裏求安慰?
心口被軟綿綿地撞了一下,還從來沒人敢對她做這事。她徑直呆愣,那句‘大膽’竄到嘴邊,還沒喊出來,蘇玙變了臉色:“欸?怎、怎麽了?”
稚嫩單純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嗓音弱弱的:“寧晞派人欺負我,阿玙為何也要欺負我?我不能在你這裏哭一哭麽?你…你兇什麽兇?”
她唇瓣嘟着,看起來格外水潤,臉頰布着淚痕,用最慫最軟最弱的語氣兇了邊城最不講理的女纨绔,要命的是,蘇玙沒覺得惱怒,竟是噗嗤一聲笑了:“說你膽子小,原是冤枉你了。”
沒被兇回來,聰明敏感的小姑娘臉繼續埋在未婚妻胸口,害羞地忘記了寧晝為她帶來的恐懼:“我全部的膽量,都是阿玙給的。”
都是阿玙給的……
心尖被狠狠戳了下,蘇玙凝在眼尾的調笑斂去三分,雙臂不知為何将小姑娘抱緊了些。
等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眼裏騰起一絲惱羞成怒:“你這只奶貓,剛才是不是又在哄我!?”
薛靈渺被未婚妻的肢體語言安慰地妥妥貼貼,心裏冒出些微的小得意,只敢躲在她懷裏小聲哼回去:“你才是奶貓。”
了不得了。踢開門蘇玙想把她重重摔在床上,最後實在狠不下心,抱着人穩穩當當放平,手還沒從她後背完全撤出來,就被小姑娘用不小的力道扯了衣帶。
蘇玙腳下失衡栽倒在她身上,意識到兩人動作暧.昧,她擡起頭沒好氣地斥了聲:“胡鬧!”
“不要走,阿玙……”
“我有說要走嗎?”她頭疼地撐着手臂站起身,坐在床沿一個人平靜半晌,回味着方才一觸即分的柔軟,眼睛微眯:“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麽嗎?”
她終于問了,少女眼睛彎彎神情驕傲地揚了唇:“知道!我在撩.撥阿玙。”
呵!蘇玙快要氣炸了,想罵她輕浮,又覺輕浮一詞委實與天真的小姑娘相去甚遠,她煩躁地瞪圓了眼:“胡亂撩撥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發脾氣的樣子應該很可愛,看透女纨绔本質的小姑娘此刻膽子相當肥:“你我還用談代價二字嗎?”她張開手臂,腼腆期待:“嗯,被吓到了,要阿玙親親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