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謙之确定方才從他面前走過去的那個“安歌郡主”就是唐寧。

雖然她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可是他認得她的容貌,從眉梢眼角到指尖發稍,除了嘴角那一抹微笑,他再熟悉不過。

他知道她就是唐寧,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變成了“安歌郡主”?

岑尚書注意到他的異樣,問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方才那個安歌郡主長得像一個人?”

沈謙之知曉他心思狡詐,城府極深,不願意告訴他實話,便裝起了糊塗:“像誰?”

岑尚書審視了他片刻,而後搖了搖頭,似喃喃自語道:“你剛來京城不久,料想也沒見過那唐家二少,許是我想多了……”

沈謙之不明白他為何會忽然提到唐家二少,但也沒有再多問,兩人各懷心事,繼續接待來客。

南平王帶着唐寧來到壽宴上的時候,壽宴上的人已經落座了七七八八,太後和李昱辄也早已坐在那裏,同周圍的人聊天說笑,李雲曦和宋子雲坐在一處,她給懷中的小魚兒剝葡萄吃,宋子雲給她剝葡萄吃。岑幼青挨着岑夫人和她的姐姐坐着,十分乖巧的模樣,目光卻好奇而靈動地打量着這裏的一切。唐墨也來了,李昱辄考慮到他腿腳不便,還專門安排了一個宮女在一旁服侍他。

南平王和唐寧一出現,便理所當然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太後和李昱辄起身迎接,南平王與唐寧一起向太後和李昱辄行禮:“見過陛下,見過太後。”

“好好好,快請起快請起。”太後笑呵呵地虛扶了一把。

南平王直起身子,唐寧擡起臉來。

太後一下子懵了。

早便料到太後會是如此反應的南平王不僅不慌張,他甚至還将唐寧往太後面前推了推,說:“太後,這便是本王失散已久的女兒安歌,前些日子剛剛巡回,便想着帶來給您瞧瞧。”

唐寧順勢向太後又施了一個禮,大方端莊,聲音清甜:“安歌祝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太後将将往後退了一步,被旁邊的李昱辄扶住。

“母後這是被吓到了吧?”李昱辄笑着說,“朕方才也被吓到了呢,南平王,你這女兒長得可真像一個人。”

南平王假裝不知道,同李昱辄一唱一和地演了起來:“哦?像誰?”

“像唐家二少,以前咱們大齊最年輕的将軍,唐少傅的弟弟唐寧。”說着,李昱辄還轉過身去問了一下唐墨,“唐少傅,你覺得呢?”

唐墨早已撐着拐杖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他們面前,看着唐寧,說:“方才遠處瞧着真的很像,湊近了看倒也沒那麽像了,安歌郡主可比臣的弟弟端莊漂亮多了。”

唐寧微微一笑:“多謝唐少傅誇獎。”她的禮貌與客套,仿若兩個人真的不認識一般。

他們演的這場戲,能瞞得過這裏所有的人,但是瞞不過太後和李雲曦,因為當年只有她們兩人知道唐寧本來就是女人的事實,也知道所謂的唐家二少戰死沙場不過是唐寧的詐死之計罷了。

只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唐寧居然還敢回來,而且以這樣一個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這裏。

而唐寧和李昱辄他們也明白太後和李雲曦一定會馬上猜到唐寧的真實身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們要的只是讓太後和李雲曦不當衆拆穿唐寧就好。

而太後确實也如他們預料得一般,在短暫的驚愕之後,默默将憤怒壓在心底,對唐寧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來:“可不是麽,哀家瞧着也像極了,方才險些以為是唐小将軍穿着女裝過來了呢。”說着還拉過唐寧的手,關切道,“你這孩子在外流落這麽多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今日來了這宮裏,便當做是自己家一般,千萬別拘束。”

“多謝太後厚愛。”唐寧面上依舊乖巧,可是心裏卻是百般滋味,尤其是那只被太後握着的手,仿若被千只螞蟻噬咬一般,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

她猶記得那時太後因為李雲曦的事情對她說的話,要她在京城消失,永遠不要再出現。

唐寧理解太後的愛女心切,也理解她對自己憎惡與怨恨,倘若可以,唐寧也不願像現在這樣站在她面前刺激她。只道是以後找出了毒害父親的兇手,再來同她和李雲曦謝罪吧。

而坐在一旁的李雲曦,從唐寧随南平王到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白了臉色。

她怎麽會不認得唐寧呢,縱使她換了女裝,施了粉黛,梳了長發,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不僅讓自己的變成了一下笑話,還險些毀掉了她的人生,叫她這三年來一直活在陰霾之中,她如何不識得?

她為什麽還敢出現在這裏?

她害人害得還不夠嗎?

手指忽然一痛,叫李雲曦低下頭來,才發現懷中的小魚兒因為她久不将剝好的葡萄抵到他的嘴裏而直接咬了上去。

那顆葡萄早已被她捏得不像樣子,汁液也流了出來,小魚兒幹脆就着她的手吸吮起來。

對啊,還有這個孩子,當初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之後,知曉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下來,可太醫卻說她身子不好,若是強行将這孩子堕掉,可能會連累自己也丢了性命。太後知曉這件事情以後便要她保住孩子,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孩子,她才不得不在明明得知唐寧是女人的情況下嫁她,假裝這個孩子是唐寧的。

她原本讨厭極了這個孩子,一直都是交由宮中的奶娘撫養,直到她遇到了宋子雲,宋子雲說孩子畢竟是無辜的,那是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肉,同她骨肉相連,她應該試着接受這個孩子。

正是因為他的勸說,她才終于發現了這個孩子的可愛,漸漸得不再排斥了。

宋子雲是這樣善良的一個人,她從來不敢将自己的過去告訴他,她以為只要她不說,那些不堪的過往就不會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可為什麽,為什麽唐寧居然回來了!

她擡頭,死死盯着唐寧,肩膀卻忽然被宋子雲攬住。

“雲曦,別看安歌郡主了。”宋子雲酸溜溜地說,“不然我會以為你在想念你的前夫唐寧,我會吃醋的。”

“子雲……”李雲曦看着眼前這個寵自己至深的男人,心中的憤怒逐漸變成了惶恐。

她絕對不要讓他知道她的真實過往,也絕對不讓唐寧再來破壞她的生活,所以只有殺了唐寧,她以後的日子才能真正的安穩無憂。

想到這裏,她對宋子雲粲然一笑:“知道了,不看就是了。”

她拿過帕子,低頭給小魚兒擦拭嘴角,然後對宋子雲說:“子雲,你且先幫我照看一下小魚兒,我有點事情,去去就回。”

“好的。”宋子雲從她懷中抱過小魚兒。

李雲曦看了一眼唐寧,眸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光:三年前她就不改給唐寧詐死的機會,現在她既然回來了,她就一定不會再放過她。

不管是南平王、唐寧與李昱辄和唐墨之間的配合演出,還是太後的假裝慈祥,還有李雲曦臉上的風雲變幻,盡數都被岑幼青收在了眼底。她眼珠骨碌一轉,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大半。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來:貴圈可真亂……

所有的賓客到齊之後,沈謙之随岑尚書一起也回來了。沈謙之落座之後,一直頻頻往唐寧的方向望去,他很想過去問問唐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寧不是不知道沈謙之一直在看自己,實際上今日宴席上所有的人都在打量她,有好奇的,有驚訝的,有審視的,甚至還有李雲曦那刀子一般的眼神,這些都讓她如坐針氈。

可是她不能表現出絲毫的不安來,縱然全身都在冒汗,她面上依舊要面如春風。

南平王将一盤荔枝推到她面前:“這果子是冰過的,很是爽口,你多吃些,瞧你熱得都出汗了,沒事的,不要緊張,父王在這呢。”

唐寧十分感激南平王的細察入微與體貼,甚至有一瞬間她恍惚覺得是自己的父親坐在這裏,如同大樹一般護佑着她。

壽宴到了觥籌交錯的時候,許多人開始走動起來,不斷的敬酒,聊天,聯絡關系。沈謙之終于耐不住,握着一杯酒,鼓起勇氣準備去找唐寧。

可他剛走了幾步,面前便湊上一個人,巧笑嫣然:“謙之,這個給你。”

岑幼青将手握成了一個小拳頭,向他遞了過來。

“什麽?”沈謙之攤開了掌心,伸手去接。

岑幼青調皮一笑,将小拳頭放在他的手心,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她手中根本沒有任何東西。

沈謙之沒想到她會這般大膽地戲弄自己,正想抽回手來,她卻不肯,還将他拉到了一邊,說:“我知道你想去找安歌郡主,因為她長得很像你的阿寧,對不對?”

沈謙之這才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對于她的打擾有些不高興:“我只是過去問一句而已。”

“沒有意義的。”岑幼青攔住他,“你可能不知道,以往太後娘娘舉辦壽宴向來從簡,這次卻辦得十分盛大,幾乎所有的王孫貴族都來了,還都帶着一兩個自己的女兒,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沈謙之并不想聽這個,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不耐煩。

岑幼青并不在乎,繼續說道:“陛下登基已經快三年了,後宮卻一直空着,所以太後娘娘是想接着這次壽宴,給陛下選妃,充實後宮。”

沈謙之驚訝地看着她。

“以南平王在咱們大齊的地位,他的女兒,不管是誰,既然已經帶過來,就一定會被選入後宮的。”岑幼青眉眼彎彎,歪着頭笑着說,“所以,你是打算和陛下搶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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