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家5
古力軍一進門便道:“那孩子還沒消息,昨晚我已經通知分局在各個公路上設了關卡,但還沒發現嫌疑人,他們可能已經出了石竹市。”
程錦道:“周邊地區呢?”
古力軍道:“也把孩子的照片發給他們了,目前還沒消息。”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那個被帶走的孩子,但這事也不是着急就有用的。“繼續找,如果找到了,小心點,別驚動受害人。”程錦道,“兩年的那家受害人是從山市人對吧,從這裏去從山要多久?”
古力軍道:“開車大約兩小時。”
程錦道:“我打算讓人去從山市一趟,你能安排一個當地人和他們一起去嗎?”
古力軍答應了,“沒問題。”
“謝謝。”程錦道,“韓彬和游铎一起去吧。”
“好。”
司碼道:“我也叫了人幫忙找那孩子,不過也還沒消息。”
程錦笑道:“辛苦了。”
“沒事。”司碼道,“老頭也來了,我去接他。”
楊思覓道:“我和你一起去。”
程錦有一瞬覺得自己幻聽了,他來回看着那兩人,最終目光定在楊思覓臉上,“現在去?”
司碼看了下手表,“我得出發了,他應該已經到了。”
楊思覓道:“那就走吧。”他叭地在程錦臉上親了下,“回頭見。”
程錦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兩人便從辦公室裏消失了。
“大家都走了,老大,我們要做什麽?”小安仰着頭,目光閃閃地看着程錦。
步歡和葉萊去看望受害人的親友們了,韓彬和游铎也去了從山市,現在連楊思覓都和司碼出門了。
程錦茫然了幾秒,“你搜索一下你的那些數據庫,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好啊!”
司碼道:“我開車?”楊思覓沒說話,司碼便當他是默認了,自覺地坐上了駕駛位。
楊思覓道:“借用一下你的錢包。”
司碼取出皮夾扔給他。
楊思覓打開皮夾,看着皮夾內的照片,司碼看他一眼,一副早猜到了表情,“你要就拿走。”
楊思覓把那張照片抽了出來,“我可以拿別的照片和你換。你要正面的還背面的。”
“哦?”司碼偏頭去看,然後差點把車撞到防護帶上去,還是楊思覓手快地幫他扶了下方向盤,車重新開上正軌。楊思覓絕對是想拿那些照片膈應他,司碼冷靜地道,“都行,你看着辦。”
“他們說這張拍得最好。”楊思覓把那張他和程錦在燦爛陽光下含情脈脈對視的照片放了進去,然後把皮夾還給了司碼。
司碼接過去後看了一眼,淺笑着合上皮夾,把它放回他夾克的內袋中,“別人會以為我偷了你們的錢包。”
楊思覓道:“如果有人撿到你的錢包後還給了我,我會物歸原主。”
司碼道:“謝謝。其實我家裏還有很多合影中都有程錦,你可以再去拍些照片來換。”
楊思覓道:“我來開車。”
司碼踩下剎車,把汽車停在路邊,兩人換了位置,系上安全帶後,楊思覓踩下了油門,很快便有警車輪番來追他們,一直追到機場。
風萬裏在休息室等了半小時後被通知去警衛室接人,老頭黑着臉去認領了司碼和楊思覓,他吹胡子瞪眼地吼道:“你們以為自己在做什麽?!”
司碼道:“他開的車,他今天心情不好,你該慶幸我們還活着。”
“你閉嘴!”風萬裏看向楊思覓,“你怎麽來了,程錦呢?”不是說這兩個人形影不離嗎?果然分開就要整出點妖蛾子。
楊思覓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風萬裏覺得胸悶,他重新看向司碼,“程錦呢?”
司碼道:“他在公安局。你一個人?”
“恒舟在馨兒那裏。”風萬裏道,“回去你開車。”
楊思覓說話了,“我開車。”
楊思覓開的車據說可以被稱為地獄之車,乘客死傷不論,司機倒是能毫發無傷。風萬裏再次平息了一下他胸中的悶氣,對司碼道:“那就坐機場大巴。”
司碼道:“你想坐機場大巴?那為什麽要叫我開車來你?你等大巴吧,我們先走了。”
“站住。”風萬裏的胡須已經在無風自動了,“楊思覓開車回去,你和我一起。”
楊思覓立刻頭也不回的走了,司碼看着他走遠,然後轉頭看向風萬裏,“我不知道你怕一個人坐車。”
“啪”,風萬裏不客氣一掌搧在司碼後腦勺上,“走了。”他背着雙手帶頭往外走去。
司碼跟在他身後,“我以為你的所有缺點中沒有對屬下使用暴力這條。”
風萬裏道:“是沒有,因為你們都像沒嘴的葫蘆,屁都放不出一個,我從來找不到借口搧你們。”
“哦。”司碼道,“今天我不在狀态,這個城市讓我有點緊張。”
風萬裏道:“我還以為是楊思覓或者程錦讓你緊張。”
“你疑心太重,越是真話你反倒是越不相信。”司碼道,“我說過真的不想回石竹。”
風萬裏道:“但你還是來了。”
司碼打了個呵欠,“這将是最後一次。”
風萬裏皺眉,“你有這麽累?楊思覓怎麽着你了?”
“……”司碼鎮定地道,“只是腦子停不下來。”
風萬裏嘆氣,“先跟我說說案子。”
楊思覓出在辦公室門口裏,程錦直覺地看向他身後,“司碼呢?”
楊思覓眯了下眼睛,“嗯?”他站在原地看着程錦。
這是又怎麽了?程錦迎上去,把人抱住,外面路過辦公室門口的人都先是驚愕地看着他們然後再落荒而逃,程錦輕輕拍着楊思覓的背,“要來杯牛奶嗎?”
程錦不合邏輯的行為讓楊思覓疑惑了,“牛奶?”
“嗯!”仍然盯着自己電腦屏幕的小安道,“早上我在食堂買了兩大盒,很便宜啊。”
程錦拉着楊思覓在椅子上坐下,然後起身去熱了兩杯牛奶,一杯給楊思覓,一杯給小安,小安笑道:“謝謝老大!”
楊思覓喝了一口,評論道:“不甜。”
程錦笑道:“我們的味覺有差異,我嘗了一口,覺得還好。”
“給你。”楊思覓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照片遞給程錦。
程錦接了過去,有些失神地看着照片。這是一張九個人的合影,他們身着黑色便裝站在一個草深樹高的山坡上,姿勢各異,或坐或蹲或站,這本該是張很酷的照片,但那天的陽光過于燦爛,他們的面孔又都那麽年輕俊朗,倒是讓這照片看起來更像一張演藝界的宣傳合影。
程錦笑道:“司碼給你的?”
“嗯。”
程錦道:“這是社團合影,大學時學校的一個私人社團,我也不知道學校為什麽會允許私人社團存在,反正某天我被迫參加了一些全能測試項目後,就莫名地成了這個社團的成員,我進去後社團總人數是九人,這個數目居然達到了社團創建以來的最多人數,不知道現在那個社團還在不在。”
楊思覓聽得有些感興趣了,小安也轉過頭來看程錦,“好玩嗎?”
程錦道:“還行,這是一個模拟破案的社團,叫刑天。”
楊思覓道:“刑天?斬首行動?”
程錦順着楊思覓的頭發,“不是,不知道社團的創始人是怎麽想的。但我猜最初這個社團考核社員的方式更偏向于體能。”刑天以勇猛著稱。
楊思覓道:“你也有這張照片?”
“有。”程錦肯定地道,“你想看?回去我找找,不知道被放在了哪裏。”
小安看程錦不說社團的事了,忙問道:“那個社團的人是不是都是你學校最厲害的人?”
程錦笑道:“據說是,但實際上我不是很了解,因為大家都不同專業甚至不同屆,我和他們接觸得并不多。”
“哇哦!”小安有點興奮地道,“不同專業的人強強聯手,你們做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嗎?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程錦不怎麽想接着往下聊了,但看楊思覓還在看着他,便繼續道,“後來出了事,死了兩人,退學兩人,社團人數跌到了創建以來的最低,我後來很少去參加社團活動,和其他人也沒聯系。”
小安疑惑地道:“出了什麽事?”
楊思覓道:“司碼是退學兩人中的一個?”
“嗯。”程錦回憶了片刻,又想了會遣詞造句,“一次大型模拟演習行動,出了原因不明的事故。”
楊思覓道:“我知道,那次傷亡很多。”
程錦笑道:“看來你比我更了解細節,別告訴我當時你也在?”
楊思覓搖頭,“我是營救組的。”
程錦笑道:“可惜當時我昏迷了,要不也許能看到你。”
“受傷的人很多,參加救援的人也很多,你很難看到我。”楊思覓記得當時是見到幾個被炸得像豬頭一樣的滿頭都是血的人,裏面肯定沒有程錦,要不他能認出來。
“也是。”程錦把照片收了起來,“好了,休息時間結束,還有一個小孩在等着我們去救他。”
小安握拳,“對!我們要加油!”
程錦搖頭失笑。
半小後,風萬裏和司碼回來了,程錦笑着打招呼,“前輩。”
司碼在旁邊道:“前輩?”
“你閉上嘴。”風萬裏看向程錦,“我們聊聊。”
“好。”
兩人上了天臺,風萬裏道:“你不問為什麽我才到?”
哦,他不說,程錦都忘了,“楊思覓把你們扔下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風萬裏這才知道程錦根本沒問楊思覓他怎麽會一個人先回來,“……倒也不是扔下了我們,只是他堅持要他來開車。”
程錦笑道:“他開車水平不錯,我家一直是他開車。”風成裏看着他。程錦便收斂了笑容,“我們說正事吧。”
風萬裏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紙片遞給程錦。
程錦差點以為又是一張照片,接過來一看,是份從舊報紙上剪下報道,上面寫的是石竹市的一處房産發生了火災,這是發生在90年代初的事情。程錦想了想,“你的意思是?”
風萬裏道:“這場火災燒死了一個四口之家中的三個人,只有一個孩子因為出門而幸免于難。”
程錦又看了一遍那則報道,上面并沒有說這火災是人為的。
風萬裏道:“這家人姓司。”
程錦驚訝地道:“司碼?這家人和他是什麽關系?”
風萬裏道:“死的是他父母和弟弟,一直沒找到兇手,我認為你們現在查的案子和他家的事有關,所以讓他也過來一趟,我知道你大學時和他關系還不錯。”
程錦想了想,“當年的案件卷宗還在嗎?”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司碼家裏的事,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司碼甚至比他還慘,至少他家人不是死于兇殺案。
風萬裏道:“沒有立案,他父親的身份有點特殊。”
程錦道:“司碼和你說了我們現在查的案子的進展嗎?”
“說過了。”
程錦道:“現在的案子主要是和孩子有關,我想司碼家的案子好像并不是。你既然說司碼父親的身份特殊,那兇手也應該有某種特殊身份,你們沒有查出來?”
風萬裏搖頭,“所有嫌疑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陳年舊案,時間越久越難查。程錦道:“司碼自己調查過嗎?他認為他家的事和現在的這些案子有關?”
風萬裏道:“不,但我想幫他了結這樁心事。我快退休了,想讓他接我的班,但他有時狀态不對,我知道這都是因為他忘不了當年的事。他家出事後他便離開石竹去了北京,像個普通孩子一樣繼續生活,但大學時他又碰上了一次嚴重事故,當時你也在場,那次事故引發了他的心理創傷,我覺得他的心破了大洞,他再也沒能自我修複好,這點他不如你。”
程錦一時無言,這話可不像是誇獎,他只覺得難堪,他莫名地想到,如果安全部的八卦小報某天打算出個榜單,那他應該能上最無情的人那張榜,而他的組員應該只會喊這很酷。程錦收回思緒,淡淡一笑,“我比較健忘。”
風萬裏道:“這是好事,一将功成萬骨枯,背負不起往事的人走不遠。”
越扯越遠了,他只是查點案子而已,倒沒想走多遠,程錦琢磨着在風萬裏眼裏他是個怎樣的人,至少不會是個善良的好人,他恍然,原來自己的名聲真的不怎樣。
程錦打起精神,忍住想嘆氣的沖動,開始思考風萬裏想做什麽,很明顯他很看重司碼,否則司碼怎麽會在退學後還能加入了安全部的最機密組織,而他現在想讓司碼接他的班,他想要一個心理健康的司碼,他或許并不關心司碼家的案子能水落石出,他只要有個兇手就行,那個兇手是不是正确的并不重要。程錦皺眉,試探性地抛出一個餌,“你覺得司碼家的事可以和現在我們查的案子有關系?”不是可能,是可以。
果然,風萬裏道:“我覺得這是合情理的。”
“我覺得司碼的智商在水平線之上。”程錦有種對風萬裏說司碼沒你頭腦簡單的沖動,但他仍然忍住了,保持着平靜的微笑說道,“我覺得這不是能不能抓到兇手的問題,如果你覺得他可靠,那麽你該相信他,不管他有怎樣的回憶,只要他在工作上能盡忠職守,其他事不在你幹涉的範圍內。”程錦邊說邊思量着自己這說應該沒有避重就輕,甚至偷換概念吧?
風萬裏道:“就是說你不肯幫忙?”
程錦疑惑地道:“幫什麽忙?”
風萬裏看了他半晌,程錦保持着疑惑的表情任他看,風萬裏微微哂笑,“沒什麽。走吧,你也忙,我們不該在這裏繼續耽擱時間。”
“你說得對。”
回到辦公室,程錦徑直走到楊思覓面前,楊思覓擡頭看他,他看着楊思覓手上還有半杯牛奶的玻璃杯,笑道:“涼了吧?別喝了。”
楊思覓道:“沒有,還是溫的。”
“哦?我看看。”程錦從楊思覓手裏抽出那個杯子,仰頭把牛奶全喝了,然後把空杯子放回楊思覓手上。楊思覓看看空杯子,然後又擡頭默默地看着他。程錦笑了,發現自己心情變好了,他低頭在楊思覓右額上親了口,笑着走開繼續工作去了。
同一個辦公室裏,司碼看着他,風萬裏看着他,古力軍和他的屬下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