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圈後

辰光殿

皇後焦急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身後侍奉的人個個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娘娘,您盡管放寬心的坐着,四皇子好着呢,早就沒事了。”将溫度剛剛好的茶放到桌子上,皇後身邊的老人劉嬷嬷邊說邊扶着皇後坐在了椅子上,她了解皇後的心情,四皇子受傷早在幾天前她們就知道了,和虎狼拼殺,哪裏能讨得好去?

不過好在四皇子福大命大,不止絕處逢生,聽說還讓皇上對四皇子另眼相看了,這就叫因禍得福吧?

“劉嬷嬷,本宮知道急也無用,可那是本宮唯一的兒子,他受了那麽重的傷,本宮卻不能第一時間去看他,本宮……”說到後來已是帶上了哽咽之聲,再也說不下去了,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掩在眼簾上,皇後哽咽了半晌才漸漸平息下來。

她好恨,恨皇帝的無情,恨皇家的冷漠,更恨老天的不公。

尤記得當年将要成為他的女人之時,自己又是激動又是興奮的一晚上也沒合過眼,她愛慕水月寒,不止因為他是她的夫,更因為水月寒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年她去廟裏上香,不想遇到了暴雨,馬車歸途中翻了車,身邊的丫頭被直接甩在了車外當場就死了,車夫也不知去向,被馬車壓住腿的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以為自己會死,死在暴風雨之中。

可是老天并沒有收走她的性命,反倒送來了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狼狽趴在雨水裏的她仰看着風雨中走來的少年,他俊美的臉龐被暴雨中的薄霧映襯的如嫡仙般迷人,一雙墨一樣的眼眸淡淡俯視着她,如幻似真的場景讓她差一點忘記了身上的狼狽,只是呆呆傻傻的望着他說不出話來。

她從不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美到這種地步,與他相比,自己一定難看死了吧?想着低下頭,羞愧和難堪讓她鼻子發酸,險些落下淚來。

正在她眼眶發紅時,身上卻陡的一暖,愣愣挑起眼簾,少年脫下了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幾乎是一瞬間,暖意由身上傳達進心裏,奇跡般的驅走了她所有的痛苦和難堪。

任他抱着回了府,沒等她問清他的名字他就離開了,同時也帶走了她的一顆芳心,讓她在每一個日日夜夜裏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直到一年之後選秀,她在宮裏震驚的發現那個救了自己的恩人兼心上人竟然是當今聖上,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本來只是抱着可有可無心态的她奮發圖強,以着高人一等的家勢和出衆的品貌成功入選,成為了他衆多的妃嫔之一。

第一次侍寝之時,她緊張的看都不敢看他,當他進入自己時,那種痛并幸福的感覺仿如昨昔,她不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那天的自己太狼狽太難堪,他不記得也好,只要自己記得他深愛着他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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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連愛也不讓自己如願?他沒有心,對皇後是敬,對其她妃嫔是寵,唯獨沒有真心相許的愛情,連喜歡,都是淺淺的。

更可恨的是,也許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了,他開始冷落她,封鎖了所有她表達愛意的機會,更在一次自己拼死犯上只求一句喜歡不喜歡的話時,冷冷扔下句無聊就離開了。

無聊?竟然是無聊,他認為她的愛是無聊的?!

這樣的評價對她的打擊太重了,當晚她就病倒了,病的很重,她再一次以為自己會死掉,可諷刺的是自己卻活了下來。

活下來的她從此歇了愛水月寒的心思,那個男人不懂愛,也不需要愛,他要的是後宮女人的賢慧大度,要的是衆皇子的平安。

就這麽一天天一年年的過去,她由妃升為貴妃,由貴妃又升為皇後,心中沒了愛果然事事都順心,水月寒放心的将後宮交給她打理,也不再故意冷待她讓她沒臉。

直到淳兒三歲那年,自己再次被妒恨充暈了頭腦,對莫漓辰出手,惡夢才又一次降臨。

不甘心,她為什麽不能恨?自己的淳兒比莫漓辰差什麽?水月寒可以那麽寵着莫漓辰,卻對自己的淳兒不冷不熱,自己是皇後,淳兒是嫡子,他們才是這後宮裏最重要的存在,元皇後搶了水月寒心中最特別的一塊地方也就罷了,憑什麽莫漓辰也要搶走水月寒心中另一處特殊的位置?

恨,讓她沒了理智,也忘記了水月寒的手段,怒急的水月寒沒罰她,卻把怒火撒在了淳兒的身上。

他果然夠狠,淳兒的每一跪每一拜都像是一記記重重的光耳甩在她的臉上,由四面八方湧來的嘲諷目光和淳兒慘白的臉色更讓她痛不欲生,抱着淳兒小小的身子,她終于怕了,這次只是水月寒的警告,那下一次呢?他會不會真的要了淳兒的命?

好痛恨自己,為何直到此時才真正放下來?以前是愛而不得的妒忌,後來是恨屋及烏的算計,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又怨得了誰?

“母後,兒臣給您請安。”

耳邊清朗的聲音驚醒了思緒飄飛的皇後,急急擡眼,英俊的少年正望着她淡淡的笑着,眉宇間少了抑郁和黯然多了幾分飛揚的神采。

“淳兒?”驚喜的拉過兒子湊到跟前,皇後細細撫摸着莫漓淳的臉頰,“瘦了,可是傷口沒好不舒服的關系?”

“沒有,兒臣很好,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母後不用擔心。”他就知道母後不放心,這才一回宮就跑過來請安了。

“對了淳兒,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不怕皇上……”

“父皇不會怪罪我的。”先一步打斷皇後的話,莫漓淳不太高興的擰了擰眉,“母後,他是兒臣的父皇,永遠都不會傷害兒臣的人。”

他了解父皇,愛就是愛,恨就是恨,以前因為什麽而恨他不想再深究,畢竟這裏面母後占了很大原因,他只希望以後母後能像自己這般相信父皇,別再自己為難自己了。

十幾年來,父皇除了冷待他們也不曾把他們怎麽樣,母後就是太小心,太緊張了,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讓她心神大亂,這是病,心病,一如前幾天的自己,如今想通了放下了才知道,日子過的好不好不在于別人,而是取決于自己的心夠不夠強大,有沒有能力品味出平靜中的溫馨。

“淳兒!”猛的站起來,“你瘋了是不是?那個男人他……”頓住嘴,扭頭朝着屋裏的宮/女們冷喝,“都出去,劉嬷嬷,你也出去。”她必須和淳兒好好談談,淳兒竟然相信水月寒?這太危險了。

等下人們都退出去了,皇後才收回目光怒其不争的看着莫漓淳。

“母後不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肯定皇上不會傷害你,母後也高興你能讓皇上高看你一眼,可母後還是要告訴你,皇上不是你該奢望的人,他恨母後,讨厭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兒子得皇寵她當然高興,可如果兒子從心裏想要親近水月寒卻是她不能容忍的,這冷漠的皇宮裏她只有淳兒一個親人,她不允許有人奪走淳兒,皇上也不行!

“母後……”莫漓淳的臉色有些發紅,母後那句‘皇上不是你該奢望的’讓他不自覺的想到了夢裏和父皇的抵死纏綿,不敢對視母後的目光,只能心虛的低着頭,但反駁的聲音卻不小。

“父皇喜歡兒臣,他喂兒臣吃藥,和兒臣談心,還教導兒臣如何辦差,兒臣……愛父皇,很愛。”堅定的擡起頭,此一回莫漓淳的那聲‘愛’和林子裏對水月寒喊出的‘我愛你’可完全不是同一種概念,那時的他只拿水月寒當父親,現在嘛……彎了就別想正回來。

一聽莫漓淳用‘愛’來定義他和水月寒之間的感情,皇後臉色突變,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裏。

‘啪~!’杯子被皇後甩到了地上,顫抖着嘴唇仰起頭,“本宮不準你愛他!也不準他喜歡你!你們的談心、吃藥、教導都是假的!他才不會對你好,他是想用另一種方法折磨我們,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母後?”見皇後神情不對,莫漓淳急了,上前一步想仔細看看,卻不想會被皇後扣住手腕,那力度,似乎想折斷了他的手骨一般。

“莫漓淳,我是你母後,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母後最重要的人,你不能背棄母後,不能,聽到沒有?!”最後一聲喊的很大,隐隐的還帶了股血腥味。

這讓莫漓淳更擔心了,他的母後從來都是溫婉的,性格堅韌不拔毫不輸于男兒,即使被父皇冷待這麽多年也不見消沉,他敬佩母後,更心疼母後。

可今天的母後太不正常了,她眼中的恨、惱、心焦從未有過的深重,還有眉宇間的煞氣,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血腥味?

“母後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兒臣這就去請太醫來,您忍一忍。”怕是自己親近父皇的舉動刺激到母後了,還是找太醫來開一副安神的藥好,想着,莫漓淳轉身就想出去,陡的,身後響起了尖叫聲。

“你去哪?你想離開母後是不是?連你也想離開了,我不準,本宮不準!”

‘撲~’鈍器入體的聲音,莫漓淳驚愕的緩緩轉身,茫然的看着一臉呆愣的母後,點點鮮紅的血濺在母後的臉頰上,直到此時,痛感才由背後襲來,“母後……”

一聲為什麽還沒問出口,‘碰~’房門被人一腳踢開,緊接着水月寒大步邁了進來。

“父皇?”扭頭,因為逆着光莫漓淳看不太清水月寒的臉,但他熟悉水月寒的氣息,眼睛眨了又眨,不知道為什麽眼眶會澀澀的?

“淳兒別動。”心驚的看着直直插在莫漓淳背後的簪子,長長的玉簪只有頭露在外面,一縷縷鮮血順着傷口流出,将莫漓淳的衣服浸出了一道刺目的紅痕。

快步走過去,一把攬住莫漓淳的腰,讓他趴在自己懷裏,水月寒的眉心深深攏起,眸子裏寒光四射。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腦子空白一片的皇後終于清醒了,慌亂的後退,一連撞倒了好多東西都不知道,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想也不想拿下簪子就刺向兒子,那時的自己就像是真的瘋了一般,腦子裏只想着留下淳兒,只要能将淳兒留下來,什麽舉動都是可以的都是應該的。

直到退到牆角,皇後又猛的沖了回來,伸手就想搶過莫漓淳,卻沒能成功。

冷笑着躲開皇後的手,水月寒青幽幽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傳朕口喻,皇後德行有虧,至今日起禁足辰光殿,無召不得外出。”話落再不看皇後一眼,抱起莫漓淳轉身就走。

“不要~!!你想帶淳兒去哪?把淳兒還給我!”她不能讓淳兒離開,她就剩下淳兒了,誰也不能讓淳兒離開她!

“母後。”不忍心看母後傷心,莫漓淳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他知道母後不是存心傷他的,母後只是太害怕了,她怎麽舍得讓他受傷?

“閉嘴,先治好了你的傷再說。”喝斥過莫漓淳又擡頭掃了眼七手八腳攔着皇後的宮/女下人們,“都看好了皇後,若是皇後有什麽閃失,朕摘了你們的腦袋。”

抱着莫漓淳坐在禦辇上直奔輝陽殿,那裏離這裏最近,看着左右沒有林忠誠的身影,想來一定是親自找太醫去了,水月寒高提着的心總算放下來些。

果然,到了輝陽殿之後太醫們都已經等在了那裏,将莫漓淳放在榻上趴好,水月寒沉着臉走到了門外。

該死的皇後竟然敢對他的兒子下手,簡直不可原諒。

本來,他因為擔心皇後對自己的态度想去和皇後談談,畢竟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今後自己若是想和淳兒好好相處,皇後那裏必須得打聲招呼。

可誰知道自己到了辰光殿之後淳兒已經到了,制止了通報的人,聽着裏面說話聲越來越大,為免難看又吩咐他們都退到了前院去,這麽一耽誤裏面就變天了。

他聽得清清楚楚,皇後是因為怕淳兒離開她才下的手,那麽深的傷,可見皇後一點力氣都沒留,她是真的想殺子不成?就為了淳兒和自己親近?

臉色越想越沉,自己的兒子不能和自己親近,這什麽道理?要知道自己和淳兒經過了前世今生才好不容易化結了彼此之間的怨怼,她一個瘋颠婦人小小一句不許就想翻天,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眯眼睛,難怪淳兒自小就和自己不親,還每每誤會朕仇視朕,一定都是皇後教唆的,這個皇後,她還配為一國之母嗎?不如……

不行,現在廢了皇後時機不對,淳兒地位才提起來,廢了皇後會影響到他,而且敏貴妃身份不夠不能為後,剩下的淑妃想都不用想,那女人這會兒比皇後還瘋呢,賢妃只得一女身子又一直不好,別提上來沒幾天就去了,自己豈不是白忙一場?其她都是貴人,不說身份,只品級就差了好多。

這麽掰扯了一通,水月寒無語了。

貌似自己後宮的女人似乎真的很少,一雙巴掌就能數得過來,誰讓自己對女色實在不感興趣呢?反正有了兒子女人多還是少都沒有太大問題了。

而且現在就算想選秀也來不及了,還是從目前的後宮着手吧。

“皇上,臣已經給四皇子包紮過傷口了,那玉簪并不長,又沒有傷到要害,想來四皇子養一些時日就能好的。”

“知道了,都下去吧。”揮退了太醫,水月寒走進內殿。

“父皇……”趴在床上的莫漓淳可憐巴巴的看着水月寒,他本來腹部就有傷,如今後背又被簪子捅了,自然難受得狠。

“渴不渴?父皇給你倒些水來?”盡量把聲音放得更柔一些,對于寵着的兒子們,水月寒就是個二十四孝老爹。

當然,二十四孝也是有底線的,水月寒畢竟是皇帝,這一點被寵着的兒子們心裏都有數。

“不渴,兒臣就是傷口痛,父皇,你可不可以抱着兒臣?兒臣趴着實在太難受了。”抓住一切機會壓倒父皇,這是莫漓淳被春/夢折磨的快要瘋掉之後得出的最大結論。

他不怕父皇發現自己目的不純,父皇在寵着兒子時,腦子會有點……嗯,怎麽說呢,呆?還是智商退化?

反正對他們很好很好,不設防的好。

果然,水月寒一聽莫漓淳這麽說,二話沒說,坐到床上直接将莫漓淳攬進了懷裏,側身倚着他的莫漓淳滿足的眯了眯眼睛,喟嘆着自己總算拿了點福利回來。

“父皇,母後那裏……你可以不怪罪她嗎?”他也知道這個要求太過份,宮裏現在大概都傳遍了,不懲罰母後根本行不通。

“……朕會禁她的足直到新皇登基。”感覺懷裏的莫漓淳身體一僵,水月寒嘆息着板起了莫漓淳的下巴,“她已經不适合當皇後了,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朕又怎麽放心将整個後宮都交給她?而有你在,朕又不能廢了她,那就圈着吧,吃穿上她還是皇後沒人敢怠慢,只是不能出席正式場合罷了,等新皇登了基,你若想接她離宮,朕就給你道旨意,讓她‘病逝’辰光殿,若是怕她跟着你吃苦,新皇會放她出來尊為太後,也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了。”

垂下眼簾,莫漓淳沉默了,母後不是皇上嫡母,又被上一任皇帝厭棄,就是尊為太後也只是個擺設,但與被廢被打入冷宮相比,已經好太多了。

再說父皇也說了,自己若想接母後出宮他可以下旨讓母後‘病逝’,這麽為自己着想,自己還奢求什麽?

“謝謝父皇。”這是真心的謝謝,蹭了蹭水月寒的胸口,莫漓淳幸福的将全身心都賴在了水月寒的懷裏,“父皇。”

“嗯?”

“我愛你。”

“……嗯。”

龍榻之上兩個輕合眼簾的父子靜靜擁在一起,各有所思,卻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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