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眠

暖烘烘的杯子裏,可可兩手吊着顧安的脖子,一只腳還勾在他的腿彎裏,就跟抱着一個巨大的人形抱枕似的,生怕他跑了一樣。少年溫熱的氣息,吐在顧安敏感的脖頸嫩肉處。房間裏空調本來開得就夠熱的了,這被子裏都快被他搞得像火焰山的窯洞了。

“睡了麽?”顧安想找個話題,讓這小子不要再這樣緊緊黏在他身上。

“嗯?”可可的聲音帶着一點慵懶,好像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間的一聲呢喃。

“你為什麽叫可可呢?”這名字怪像個女孩子的。顧安問出口之後又後悔,怕他又要炸毛,馬上補充道:“我是說,誰給你取的呢?”

可可動了動,翻了個身,終于不側着壓在他身上了:“我幹媽。”

“你幹媽?谲的母親?”剛還答應不去關心卞谲的事情了,可顧安這會兒又忍不住好奇起來。卞谲看起來那麽厲害,他的家族這麽神秘,還收養了像小狼犬一樣的可可,那他的母親會是怎麽樣的人呢?之前好像聽可可說,她的精神狀态不太好?

可可馬上敏感的點了一下他的太陽穴:“你又好奇!就那麽喜歡他。”

“沒有沒有,這不是聽說是你幹媽嘛,我是想了解你。”嗯,都同床共枕了,了解一下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哈。

可可聽見這話似乎滿意了,擡起兩只手臂枕在頭下,一副準備要跟他唠長嗑的意思——看來這孩子還是很好哄的嘛。

“我幹媽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惜,別人都不理解她,尤其是她父親!哼,真是讨厭。”夜色裏,顧安沒有轉過去看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此刻肯定又是一臉鄙夷。

“她的父親……就是谲的外公了?”顧安豎着耳朵,其實很希望他再繼續講下去。

“嗯。也是收養我的人。不過我沒多感激他,他最多是不讓我餓死而已,我知道,他收養我是有目的的。”

“哦?什麽目的?”顧安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收養可可這樣可愛的孩子是懷着什麽樣不軌的目的。

“小的時候,我上過當地的新聞,那時候我才一歲吧,我也記不得,反正事情鬧得好像挺大的。”

顧安知道,普通的遺棄案件每天都在發生,還不足以讓一個小嬰兒受到當地媒體的極大關注。這回,顧安是真的關心事情的始末了,他對可可的興趣第一次超過了卞谲。

“怎麽會呢?你小時候有什麽特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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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人扔掉的,”顧安心說,意料之中,“扔在森林裏。”這後半句就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

“據說,是那個人出門打獵的時候發現的我,當時我躺在狼窩裏。奇怪了,狼居然沒吃掉我。”顧安內心的震驚無異于突然看見了外星人,他轉過頭,用打量ET的眼神看可可。借着一點月光,他看到可可眉眼之間的精致好看。這樣一個孩子,會被親生父母遺棄本來就是一件奇怪的事,還是抛棄在那種地方,美國的社會福利院制度如此完善,他的父母難道不知道森林裏會有危險的動物出沒嗎?還專門找一個荒郊野外扔,是怕這孩子命不夠長嗎?望着這張洋娃娃一樣的臉,他們是怎麽狠得下心的呢?聽說狼都是通人性的,連畜生都知道護犢,這樣想來,狼不舍得吃他,也許也并不那麽奇怪了吧。

“他看到連狼都不敢動我,估計是想着我不是一般人,當然也為了在世人面前體現他一貫的慈善家形象,就收養了我。其實我知道,他就是覺得我可以保護他們家人,算是把我當一顆棋子培養的吧。以後等他的外孫接了班,好替他外孫賣命……”

可可說到這裏忽然察覺自己說多了,趕忙停住了。那個“外孫”,指的應該就是谲了。這麽說,谲現在應該還沒回去繼承他家的那個家業,怪不得他總是利用一切機會游山玩水了,原來也是在逃避啊。顧安忽然發現,卞谲和自己的命運還真是巧合地像,剛見面那會兒,他還羨慕過人家的自由自在呢。這也許就是他會被那個人一眼吸引的原因吧。

顧安說:“你不喜歡那個人,咱們就不提他,說說你幹媽,你應該挺喜歡她的吧。”

可可的語氣緩和了,繼續說道:“嗯,幹媽一個人住在森林裏,要不是有她,我早就想辦法徹底離開那家了,才不聽他們差遣!”

顧安聽到一個女人竟然獨自住在森林裏就更覺得非比尋常了:“怎麽會呢?他們家不是很有錢的嗎?怎麽會讓她一個人住在那種地方?要啥沒啥的。”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幹媽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中國——看我的樣子,我親生父母應該也是中國來的吧,幹媽也是一個混血,有一半中國血統,她喜歡中國人。所以她去中國,找到了……她的男人,就是谲的父親。不過她爸爸、也就是谲的外公反對,硬生生地拆散了他們,還騙那個男人我幹媽不會回去了。哼,所以我讨厭死他了!我幹媽被關了好幾年,出來以後人受了刺激,就一個人跑到森林裏頭去住了。我剛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她每天都不怎麽高興。後來谲長大了,也離開了她,自己到外頭去到處闖。我就往森林裏跑得更勤了,我喜歡和幹媽呆在一起——哦還有奧斯卡,別人都嫌棄奧斯卡,只有幹媽和我喜歡。”

“奧斯卡是誰?”顧安問。

可可調皮地伸出一只手,扯了扯顧安的耳朵:“不告訴你,以後我介紹給你認識,你肯定也會喜歡它的。”

顧安心想別是一匹狼吧!這個“以後”,還是不要有以後的好——還是趕緊轉移話題。

“唉你還沒告訴我,你幹媽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呢?”

“你這麽在意我名字幹什麽,不好聽嗎?”可可嬌嗔地瞥了他一眼,“我幹媽說其實她想生個女孩子,生了男孩子,就要像他父親一樣去遠方,可如果是個女孩子,她就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其實……我覺得她心裏是舍不得谲走的吧,只是嘴上天天跟他講要像他父親一樣什麽的。”

顧安明白了,那個相愛卻不能相守一生的男人,是谲的母親一生的遺憾。就像天邊的一片雲,你追尋不到,便始終在追尋,你邁不開腳步,你還要把願望加諸在你的後人身上。這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愛情,顧安不懂。

“所以你幹媽就把你當個女孩子來養是嗎?‘可可’——可愛、可心,貼心的小棉襖,挺好挺好。”顧安戲谑道。

可可居然也會害羞,他又轉過身來一把摟住了顧安,撒嬌道:“我這件棉襖,現在就要貼在你這個大光棍身上,給你暖一暖,哈哈。”

顧安切了一聲:“誰跟你說我是光棍的,我只是不想找,我可是很受歡迎的。”

“不許受歡迎!”可可忽然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牙齒印,“以後我可要監督你的,你敢随便勾搭人我弄死你……”

顧安就當這孩子在說胡話了,也懶得搭理他。夜深人靜,連月亮都要睡了。漸漸的,貼在一起的兩個人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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