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徐安瀾拉黑
徐安瀾只覺得臉上又被狠狠打了一記。
那可太刺激了。
小孩最是單純,比常人更能感受到他人的喜惡。她捂住徐為洋的嘴,試圖亡羊補牢。
“在這裏等姐姐。”徐安瀾跟他咬耳朵。
徐為洋下意識搖頭,可一瞧見姐姐嚴肅的表情,只好點點頭。
他撅着嘴,幽怨的目光投向時嶼。
時嶼對小孩的脾氣倒是挺好,一點不介意他殺傷力為零的瞪視。
“時……”徐安瀾提着小裙擺跑過去,“時嶼。”
兩個人到一邊。
“剛才我那是……”她低垂着腦袋,小心翼翼觑了眼時嶼。
他雙手背在身後,離她不遠不近,并沒有看她。于是,她只得将眼淚水給擠了回去。
這觀衆不肯看她表演啊,生氣了?
但要把這翻了的車再拎正,可不就是得靠她萬能的眼淚水了麽。
徐安瀾悄悄翻了個白眼:“剛才不是我的真心話。”
時嶼認認真真看她,跟過往明晃晃的眼淚水不同,她像是刻意壓抑着,明明眼圈都紅了,眼淚水卻仿佛打着轉,不肯落下來。
大概是她努力忍着了。
這樣的徐安瀾比下大雨的徐可憐更讓時嶼頭疼。
“真的,我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你,喜歡得每天恨不得36個小時跟你在一起,我……”
看看看,多委屈啊,時嶼你好意思麽!
她的聲音細細軟軟,因為委屈,更像是受驚的小白兔。
時嶼移開目光:“嗯。”
嗯?
徐安瀾頓住,“嗯”是什麽意思?
她傻愣愣看着他,一個沒注意,眼淚水從左眼滑下來,一路到底。
時嶼見狀,在心底嘆氣。
她到底有多少眼淚可以掉?
真能哭。
這麽想着,他卻依舊從口袋裏取出手帕遞過去,“你不用解釋。”
徐安瀾垂眸,視線裏是塊純白色的手帕。
驚悚。
如果是從前,她一哭,時嶼這人能面無表情的看她哭。
這又是什麽陰謀詭計?可怕!
徐安瀾迅速擺出張感動臉:“謝謝親愛的。”
她伸手,剛碰上他手裏的手帕,他就收了手。她只來得及捏住手帕一角,原本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瞬間就散了架。
哦,時嶼還是那個對她特別不耐煩的時總。大概今天是在她家,他才給了她那麽一些些的面子。
徐安瀾拿着手帕優雅的擦拭左臉,餘光裏,時嶼側對着她,不知道在看什麽。
她腦子轉得飛快,照着電視劇演,“那你是原諒我了,對嗎?”她将手帕團在手心,悄悄背到身後,一副藏起來自己收藏,不肯還給他的模樣,“我真的是有原因的。”
時嶼又“嗯”了一聲,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當作沒看見。
“你不用跟我解釋。”他蹙眉,表情淡漠。
時嶼是真的沒有生氣,也能猜到她弟弟為什麽說她不喜歡他。
昨晚他朋友對他說了不少徐安瀾的事情,但朋友跟她的接觸大多在小時候,她又鮮少回國,朋友知道的也不多。至于她在美國的生活,更沒有人會閑着去打聽。
朋友說,徐安瀾爸爸再婚前,她鬧得特別兇,後來,趙文歆正式嫁入徐家,徐安瀾突然就變乖了。他們都猜,她跟她爸爸和趙文歆的關系未必有面對外人時那麽好。就像她對他一次比一次的虛僞,或許都是家庭的緣故,是她習慣了這樣。
朋友點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精髓,徐安瀾若是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
不過,這些時嶼都無所謂。他不喜歡她,也就不會在意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他給她安排工作,改變對她的态度,不過是在了解她的些許資料後,為之後跟她解除婚約做準備而已。
時嶼想的這些,徐安瀾完全猜不到。
她依舊執行着自己的粘人方針:“晚上我爸爸跟小……”她抿了抿唇,“他們有自己的活動,我能跟你一塊吃飯嗎?”
時嶼沒吭聲。
徐安瀾嘴角微揚:“就我們兩個。”
她晚上答應了陪徐為洋看動畫片,她是篤定了時嶼不會答應。但戲精的戲得演足啊,那些惹人嫌的話都不帶打草稿的,脫口而出。
“時嶼,我們是未婚夫妻,我們都沒有單獨去吃過飯。你平時工作這麽忙,不是會議就是應酬,今天總不忙了吧?你就不能陪陪我嗎?就一點點的時間,我就吃一頓飯,行不行?”
徐安瀾察覺到時嶼眉目間隐忍的不耐,他看着她的目光也越來越冷。
疏離、淡漠,但沒到嫌棄的程度。
“我朋友們都來問我,說我們怎麽都不約會,也不介紹她們認識你。”她化身話唠,不停煩他煩他煩他,“我朋友跟她男朋友談戀愛就不這樣,沒有秘書和助理傳話,吃飯也不用提前預約,還有……”
呱噪。
時嶼看向別處。
徐家的花園很漂亮,據說一草一木皆是趙文歆親手布置的。今天是徐家主人的結婚紀念日,花園裏頭紮着絲帶,很是溫馨。
他想,這樣一個日子,徐安瀾或許是真的心情不好。
對她,他有了那麽點恻隐之心,然而,這跟感情無關。就當她是個缺愛的小孩,就當是他扮演一個長輩的角色。
“好。”時嶼沒有一點敷衍。
順便介紹律所的朋友給她認識,也就不算勉強自己跟她相處。
徐安瀾:“他們每周都至少能約……”
她差點咬到舌頭。
時嶼剛才說什麽?答應了?
怎麽能答應了?
徐安瀾啞然,這一回她是真的傻眼了。
他居然答?應?了?
這要怎麽收場?
“今晚七點半,老張那。”時嶼像是安排公事,“我來接你。”
徐安瀾:“……”
他突然這樣爽快,她毛骨悚然。
劇情不對,面部管理失控,她卻渾然不覺。
徐安瀾的表情太過詭異,連笑容都是僵的,時嶼擰起眉,不知道她又在想什麽,或是又要折騰他了?
等了許久的徐為洋小短腿沖過來,恰好聽到時嶼最後一句。
他瞪大眼:“不行不行!”
徐安瀾低頭,徐為洋握着小拳頭插在腰側,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姿勢,他自以為兇狠的朝時嶼放狠話:“我姐姐不跟你吃飯!”
時嶼挑眉:“為什麽?”
“姐姐要陪我看動畫片。”
時嶼又看向徐安瀾,她低垂着腦袋,看不清神色。
徐為洋擋在她跟前:“時叔叔,你都不小了,怎麽還要人陪你吃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飯要自己吃。”
時嶼:“……”
Good Job!
徐安瀾憋笑,她醞釀情緒,再擡頭望着時嶼時,又是那個眼淚汪汪的徐公主。
那求助的小眼神,藏着幾分信賴,幾分委屈。
時嶼本也不想跟她吃飯:“你陪你弟弟。”
他依然是不肯多說幾個字。
徐為洋轉頭朝姐姐眨眼睛,徐安瀾心裏頭暗爽,面上卻是難過的,她朝弟弟擺擺手,繞過他去找時嶼。
她剛擡起手,時嶼反應極快的退了一步,在她湊上來前,讓她撲了個空。
徐安瀾的手僵在半空,她似乎是愣了愣,一直緊攥的手帕又要往眼睛上擦。
時嶼:“……”
她怎麽這麽能哭?眼淚水說來就來。
“那我明天再來找你哦。”
時嶼:“……”
徐安瀾牽起徐為洋的手,戀戀不舍。時嶼幹脆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繞過小花園,徐為洋掙開姐姐,生氣狀,“姐姐,你說話不算數!”
徐安瀾将時嶼的手帕塞弟弟口袋:“姐姐沒有。”
“就有,你要跟他吃飯。”
“怎麽會,答應了洋洋的事情,姐姐一定做到。”徐安瀾哄他,“今晚只陪着洋洋。”
徐為洋很好哄:“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好吧。”他瞅了眼被硬塞進兜裏的手帕,“我餓了,姐姐。”
徐安瀾揉他腦袋:“行,帶你去吃好吃的,讓劉阿姨做海鮮意面,好不好?”
“做女兒的參加爸爸和繼母的結婚周年慶,看着也挺可憐的。”
“你可憐什麽?她親媽都不覺得她可憐。”
兩道女聲不輕不重,徐安瀾腳步一頓,面色冷了下來。
主樓入口在花園的另一側,因為是去開小竈,姐弟倆走的是條小道,很安靜,卻是說八卦的好地方。只要往前再走幾步,他們就該暴露在那幾個人眼前。
徐安瀾不想在今天這個日子裏“惹事”,她伸手捂住徐為洋的耳朵。
“徐家跟時家的婚約是真的?”
“怎麽會假?”
“時家倒是守信。”
“可不,親媽這樣的……”
“噓……”
“這事誰不知道?我也算是跟陸珺同學一場,真沒想到,她能幹出這樣的事。”
陸珺是徐安瀾的母親,在她的生活裏,其實極少會聽到這個名字。
“當媽的怎麽忍心?當初非要跟徐家斷絕關系改嫁,她倒是心疼陸蓁蓁,徐安瀾是真可憐。”
“誰說不是呢,給女兒取這麽個名字,是想惡心誰?難怪徐家就當沒這個雙胞胎小女兒了。”
“別說陸蓁蓁了,陸珺再婚又生了個女兒,是叫沈晞吧?聽說出道做了模特。”
“哪個大家族會讓自家姑娘去走什麽秀?說的好聽是嫁給愛情,內裏還不知道是怎麽着。”
幾個人的對話清清楚楚傳入徐安瀾耳朵,她雖然對她的母親沒什麽感情,對兩個妹妹更是素未謀面,但這話确實難聽了。
刻在骨子裏的教養,徐安瀾做不出吵鬧的難看事。她松開弟弟,卻反被他牽住。
徐為洋仰着小腦袋,仿佛是怕她真不帶着他,他兩只手都抓緊她,一步都不肯挪開。
徐安瀾心下一暖。
遇到趙文歆,其實是她幸運。
她牽着弟弟的手,按着原先的路線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也看清了三個閑聊的“貴婦”。
剛才,徐懷誠還帶着女兒認過人,叫過她們“阿姨”。
幾個人未料到徐安瀾竟然在,面色都不大好看。
不知道她聽到多少。
徐安瀾看着她們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總算是知道時嶼面對她這個戲精時,是什麽心情。
“阿姨好。”她笑着打招呼。
徐為洋跟着姐姐:“阿姨好。”
衆阿姨:“……”
待反應過來,徐安瀾已經牽着徐為洋離開。
她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做,只是微笑着跟她們都打了招呼。因為今天的宴會,她的妝容精致,那張娃娃臉上挂着得體的笑,神情冷淡而平靜,看不出喜怒,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否聽到了她們背後對她母親和妹妹們的“議論”。
幾個貴婦看着遠去的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在她們眼裏,徐安瀾只是個小女孩,她要是指責或者幹脆發脾氣,她們還能理直氣壯。
這會兒,真是臊得慌。
姐弟倆回到主樓,離開衆人的視線,徐為洋又一次掙開姐姐的手。
“姐姐,你別怕。”他忽然抱住徐安瀾的大腿。
小臉蹭了蹭,一臉依賴。
徐安瀾鼻子發酸,她半蹲,摟了摟徐為洋。看着這張雖然懵懂,但很是乖巧的小臉,她後悔了。剛才她不該一時腦熱,至少不該帶着弟弟沖出去。
為人處世,坦蕩二字為先,不論他人短處,不揭對方傷疤。
這也是趙文歆教她的。
“姐姐,我們吃好吃的去!”小豆丁還在用自己的方式哄姐姐。
徐安瀾重新牽住弟弟:“走,晚上我們看哪個動畫片?”
“汪汪隊!還有……大獅子王!”
“好,都看!”
晚上,徐懷誠跟趙文歆單獨的浪漫時間,徐安瀾在家陪徐為洋看動畫片。
家裏阿姨拿着快遞過來:“瀾瀾,你下午有快遞,我給你收着。”
徐安瀾道謝,接過一看,來自新西蘭的快遞,署名Cici。
是她認識的網友小妹妹。
她拆開包裹,裏頭是幾盒巧克力,都是她愛吃的。
【徐安瀾:巧克力收到了,謝謝。】
新西蘭這會兒是半夜,Cici大約休息了。
徐安瀾拆出一盒,給徐為洋一顆,自己吃了一顆。
酒心巧克力,又甜又香。
【Cici:好吃嗎?】
沒想到,本該休息的Cici秒回。
徐安瀾笑起來,兩個人認識快八年,卻從未見過。挺戲劇的,她讀書那會兒加入了一個書友會,群裏就有Cici,兩個人聊着聊着互加了好友,意外的投契。
【徐安瀾:很好吃。】
她忍不住吃了第二顆。
Cici是個97年的小暖妹,她們互相寄過禮物,知道對方的聯系方式,會彼此傾訴煩惱,真正的無話不談。後來,徐安瀾提出過找她一塊喝杯咖啡,Cici卻沉默了,她就再也沒有勉強過她。
除了沒有見過面,兩個人自然得跟生活裏的朋友沒什麽兩樣。
【Cici:那有沒有甜到你心裏?】
徐安瀾有種果然在這等着的感覺。
Cici還是個土味情話大王,她倆剛認識的時候,她滿口英文,近幾年,倒是中文越來越溜了。
【徐安瀾:甜甜甜,很甜。】
【Cici:那今天一定要快快樂樂哦~】
徐安瀾怔住,每年這個時候,Cici總要給她寄一份禮物,從前是在美國,今年她回國了竟也沒有落下,執拗得很。
說來也奇怪,自從Cici知道自己有個“後媽”後,似乎總怕她被欺負和虐待,也總擔心她會不開心,比她還緊張。
挺可愛的。
【徐安瀾:很快樂。】
【Cici:困了困了,我睡了,晚安安。】
【徐安瀾:晚安。】
對話框安靜了,徐安瀾看着Cici的頭像,她這是特意等着她收禮物?
她坐起來,翻了翻Cici的土味情話,她複制一條,再找出時嶼微信。
【徐安瀾:時嶼時嶼時嶼時嶼,你上輩子一定是可口可樂!】
時嶼沒有回,徐安瀾并不在意,自己玩自己的。
【徐安瀾:不然為什麽我一想起你就能開心得冒泡泡!】
【徐安瀾:/比心/比心/比心/比心】
正看着書的時嶼:“……”
幹脆将徐安瀾的頭像關進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