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

天已昏暗，老馬夫牽着勞累了一天的愛馬，車辘在布滿小石子的土路上滾動，有些颠簸。

出了小鎮再走幾十裏路是一片樹林，樹林之後是老馬夫和他妻子的家。

遠遠的，老馬夫便望見了樹林的深處、樹與樹之間的狹窄縫隙透出的光亮。

無論工作有多辛苦，無論有沒有沒人侮辱，只要看到這無論傍晚還是深夜都等待他的光亮，老馬夫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他的一生平淡無奇卻很美滿，他有愛他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辛苦一些又如何，一家人餓不着肚子，也不用撿別人家的舊衣服。

想到這，老馬夫心中暖融融的。

一人一馬逐漸走近木屋，老馬夫看見屋外有一個黑黑的人影，然後聽見了放水的聲音。再定睛一看，喲，那不是他的老婆娘嗎？

接着木屋的門被推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颀長的少年，一身白衣在搖晃的燭光下格外明顯。

那少年朝他的妻子走去，兩個人低聲交談着什麽。

老馬夫慌了，扔下馬鞭沖過去:“你誰？別動我婆娘！”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真的不動了。

離得近了，老馬夫不得不承認他被驚豔了一把。

眼前的白衣少年腰間系着火焰紋的長劍，墨發微束，眼含星辰，唇若桃花，比女孩子還生得漂亮。但他的神色卻平靜無瀾，鬓角的發落在臉畔，垂眸的時候能看見眼底淡淡的青色，怎麽都掩飾不住疲憊。

“老伯可是誤會了什麽，抱歉打擾了。”少年歉意地說。

“老頭子，仙家來我們家借宿一晚什麽了？”老婦人端着滿滿一盆水過來了，走得有點搖晃。

溫頌見狀單手接過木盆，扶了扶老婦人，提醒道:“您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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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穩住腳後趕忙催他:“仙家不用管我，快去照看另一位仙家吧。”

“多謝。”溫頌感謝道。

進到卧室，溫頌輕輕推開房門，對見到他眼睛突然亮起的半大少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少年會意，走出房間，合上門。

溫頌把木盆放在地上，便沒了多少挪身的位置。老馬夫家只有他們夫妻二人和孩子的房間，他現在所處的是老婦人特意收拾出來的雜物間。放進一張舊木床後，只留一條狹窄的通道，剛好卡住木盆。

溫頌坐在床沿，溫柔地理出藍曦臣的墨發，泡在木盆裏洗淨血氣。

他是在深山中找到的藍曦臣。

從藍忘機口中得知了藍曦臣出逃的大致方向後，溫頌一路尋找到了附近的深山裏。

他在陡坡邊緣的枯枝上，找到了藍家的雲紋抹額。随後他滑下山坡，在坡底的樹林中找到了家袍盡破，全身是傷的藍曦臣。他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吓人，衣服已經與傷口粘在了一起，有劍傷，也有劃傷。

溫頌試着喚了他好幾聲都得不到回應，已然陷入了昏迷。

借此，溫頌背起藍曦臣沿山路下山，想着找一戶人家借宿一晚，有幸碰見了上山打草喂馬的老婦人。

回憶結束，溫頌也洗淨了藍曦臣的長發。再督木盆中的水，已經變成了淺淡的紅色。

腦子閃過藍曦臣滿身是傷昏迷過去的樣子，溫頌就感覺心中刺痛，以及無窮無盡的恐懼。

他握緊藍曦臣冰涼的手，俯下身去，蜻蜓點水般的一吻落在了藍曦臣的眉心。

小心翼翼，溫柔至極。

他低喃:“曦臣，願你一生平安。”

這樣我才能放心。

沒有人知道，這時的溫頌，就已經猜到了結局。

他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隐約的，藍曦臣感覺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從他的臉上滑落。

是水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是甜的吧？

還有溫頌說的“不能挽回的結局”指的不是他和藍曦臣，而是溫家的覆滅和他自己的死亡。

這篇文想着四千字寫完的，竟然寫了七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