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五千年後

“雪山裂,神女出,風華無雙,仙魔……奪珠。”低沉的男音在寬大的帝辇中響起,只見軟榻上自語的男子靜思片刻,然後輕放下手中的古籍,起身,慢慢踱到窗邊。

窗外大雪紛飛,狂風呼嘯,襯得帝辇內越加寧靜溫暖;窗邊的侍從低着頭,恭謹地退到一邊,小心翼翼地撥弄着火爐上的燒紅的碳。

男子望着窗外的大雪山,只見巍峨的大雪山前,成千上百的修道者伫立着,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這座名為‘界’的大雪山綿延數千裏,自古以來就隔絕着妖魔兩界,這兒天寒地凍,平日裏是絕不會有人來自讨苦吃的,若不是因為那個預言……

“你說,魔界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什麽?”沉霜忽然開口,撥弄火炭的侍從猛然一驚,不慎将燒紅的碳撥到了地上,雖被很快地夾開,卻也将溫暖華美的地毯燙出一個顯眼的窟窿。

“陛下恕罪!”侍從臉色蒼白地跪下,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無妨。”沉霜揮了揮袖子,轉過頭,将視線移到侍從身上,約莫是在帝辇中呆得無聊,好戲又遲遲不開場,偉大的魔帝陛下也憋不住屈尊降貴了,“回答我的問題。”

被‘臨幸’的侍從腦子一片空白,哆嗦了半天,方才敢怯怯地道:“大約是……休養生息吧。”魔界連年內戰,又閉關鎖界将近千年,總體水平早就跟不上其他五界了,而幸好近些年出了這位作風果敢的戰帝,将分裂的魔界統一起來,內亂結束,而如今貧瘠的魔界需要的,不正是休養生息嗎?

侍從怯怯的樣子令沉霜陛下感到索然無味:“你下去吧。”

侍從如釋重負地退下了,沉霜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的大雪山,喃喃自語着。

“連一個侍從都知道,魔界現在需要的是和平……”

那麽他究竟該怎麽做呢?

就在沉霜深思的時候,帝辇外卻是一陣暗流激湧。

***

‘界’雪山方圓百裏向來天寒地凍,能到此前的,自然都是修為高深,光着身子也能禦寒的強大修道者們。而此時,這些實力強大到足以在雪山前裸奔的強者們,此刻卻仿佛被奪去了聲音,目光不斷地在魔界的帝辇和仙界的禦座間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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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仙魔兩界的帝王,平日裏可是見都見不着的主兒呢。”只是強者們閑時也愛說閑話,趁着好戲還沒開始,便徑自壓低了聲音,混在人群裏說個痛快,“如今為了這個預言,倒是巴巴地都跑過來了。”

“這預言上不是說‘仙魔奪珠’嗎?怎不見凝仙君,倒是他的徒兒來了?莫非其中有古怪?”另一人疑惑地開口了,然後擡頭望向仙界的禦座——

只見整齊的行伍之間,有八人擡着仙君的禦座,禦座前不乏貌美的侍女,随身伺候的清俊小童和精兵護衛,那禦座籠了一層輕薄的輕紗,隐約能看出裏面是一尊逼真的雕像,并非真人。

“凝仙君閉關了幾百年,怕是還沒收到消息罷,只是這仙君的徒兒倒也有心,時刻不忘尊師之道。”前輩模樣的人低聲笑道,“這一比之下,魔帝反倒顯得簡單莊重。”

只見魔界這邊,八名沉默的随從擡着一座巨大如房子的帝辇,有門有窗有屋檐,而魔界的将軍,就站在這座氣勢恢宏的帝辇之前。

盡管人少,卻個個都透着一種充滿殺戮的彪悍氣息,一看就知道是從屍山血海的沙場中拼出來的。尤其是魔界的将軍,那冷漠與強勢的氣勢就蓋過了所有人,哪怕是個俊秀如少女的男人,卻沒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多看上一眼,盡管風雪呼嘯,他的身上卻沒有哪怕半片雪花,仿佛連随性的風雪都不敢輕易近他的身。

“看,那個就是魔帝的左右手,魔界将軍摩羅月。”那人與同伴竊竊私語着。

“看那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魔帝呢!”另一人同樣壓低了聲音,“連部下的修為都這麽強悍,那魔帝豈不是......?”

“可不是!不然魔界宗派的那些老東西,怎會甘願對他俯首稱臣,巴巴地跑過去示好?你瞧——”

正說着,已有人朗笑着與那摩羅月打招呼:“摩羅親王!許久未見,修為卻又漲了不少啊!”來人是一名長發披肩的童顏老者,膚色昏暗,眉間有掩不住的煞氣。

摩羅月緩和了冷肅的表情,微微一笑:“哪及得上趙宗主一日千裏。”那猶如冰融的溫和表情,不是深知他的人還真會以為他對對方有多重視呢。

那趙宗主卻顯然很受用,他先是觑了巨大的帝辇一眼,眼中有着深深的敬畏,然後方才将目光放回摩羅月身上,一邊旁側敲擊着:“魔帝陛下近來可好?以陛下的修為,此行該是十拿九穩了罷?”

這預言中的神女,究竟是搶還是推?沒有人知道魔帝心裏到底怎麽想。

摩羅月笑了笑,不輕不重地回答:“陛下的想法,我這為人臣的可不好猜測。”

“月将軍說笑了!”又有一人笑着搭話,道,“這六界誰人不知月将軍是魔帝陛下的左膀右臂。”

摩羅月自然知道,這些魔界的宗主是怕站錯位才不留餘力地探他口風,但想起自家大哥那句‘你看着辦罷’,不禁犯起難來。

正在幾人打着太極時,遠處忽然雲層翻滾,烏雲蔽日,電閃雷鳴,将方圓十裏都遮得昏暗,唯有大雪山前華光大作。

不多時,山體竟然開始‘嘩啦啦’地崩裂,山體中亮如白晝。

“有東西出來了!”人群中,有人驚呼着。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緊地崩了起來!

“是一個女人!”又有人叫道。

人海頓時爆出一陣驚嘆。

果真是‘雪山裂,神女出’,傳說中的預言真的實現了!!

只見裂開的雪山中,一名全身赤裸,通身粉白無暇的神女繃直半懸于空中,她雙目緊閉,微垂首,顯得寧靜而溫柔,一雙玉臂,高舉過頭,如修長的雙腿一般繃直交叉,三千銀絲般的長發垂直而纏繞,遮住了不該讓人窺視的聖潔。

“這......”摩羅月倒抽了口冷氣,眼中滿滿的都是驚豔。

那是一張怎樣的容顏?她的神韻猶如水墨畫般清淡,面部輪廓深刻卻柔美,膚若凝脂,覆下的眼睫纖長濃密,薄唇仿佛染着櫻花的顏色,身材嬌小,仿佛嬌弱得不堪蹂躏。

“好一個佳人……”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輕嘆。

現場一片可怕的寂靜。

忽然,那妖帝朗聲道:“妖魔兩界交界線雖将雪山分作兩半,但神女如此妖嬈,并且在妖界多處足跡,極可能是妖界人士。”

摩羅月聽罷,只冷哼一聲,嘲諷道:“容貌美豔便是妖界人,那妖帝陛下如此仙風道骨,豈非仙界人?”

直白的語言,令不少人皆是一愣,随後反應各異。

激流暗湧,仿佛才剛剛開始。

摩羅月不徐不緩地繼續道:“六界之外,立有《預言之書》一卷,此書古來有之,預示着六界的過去與未來,只是以上古神語書寫,非博學之士不能破。三百年前,半神初前輩破譯了此卷一頁,并對世人預言此雪山中沉睡着的神女,将在今日蘇醒出世,言語肯定神女綽號‘盛蓮’,不是我魔界守護者盛蓮神女,又是何人?”

雙方間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而不屬于妖魔兩界的人,則在一邊作壁上觀,竊竊私語着。

“這盛蓮神女是誰啊?”一名看上去像是修道界新人的年輕人低聲問身邊的老者。

“是遠古時期的風雲人物了,”看似老資歷的老者對提問的年輕人道,“據說強得很變态,性格也扭曲,在六界卻是極有名氣的!”

那年輕人一臉茫然:“那她是修妖者還是修魔者?看妖魔兩界這樣争辯,似乎來路不明?”

那位老資歷頓了頓,大約也覺得被問住了很沒面子,只能勉強回答道:“沒聽說過神女屬于哪一界,但是很護着魔界,所以又有魔界的‘無冕之王’之稱,聽說是一千年前修煉走火入魔沉睡在這裏的。”

年輕人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偷瞄着魔界的帝辇:“那其他幾界不是可以幸災樂禍了?魔界亂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出了個作風強悍果斷的戰帝,這‘無冕之王’卻又重新出世了。”

“可不是!這魔界也真是多災多難,”老者低聲道,“不過這魔帝也是個有手段的,且再看看吧。”

……

任由外界如何喧嚣,雪山中的神女依然輕合著眼眸,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轟隆隆!——”裂開的雪山終于全面崩塌,剎那間,風雲色變,天地間隐有雷鳴,雲間閃起道道金色閃電,朝着雪山直劈而下;眼看盛蓮神女就要由半空中摔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由魔界帝辇中一掠而出,瞬間來到了盛蓮神女身邊,雙手将其納入懷中。

“啊!”

“難道是魔帝!?”

……

魔帝向來深居簡出,又是新帝,在場幾乎有一大半人未曾見過他的真容。

這時他突然現身,人群頓時喧嘩沸騰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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