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若你們前世彼此心意相通，事情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墨月雖然依然微笑，語氣卻不乏感嘆，“你以為她會懂，以為她是你的解語花，卻不知她只能通過你的一言一行一再揣測你的心意，想着‘他對我的好是愛意，還是感激？亦或是親情？’，”
墨月的聲音輕而動聽，那麽悅耳可人，卻像刺一樣紮在沉霜心中，“漫長的八百年裏抱着一個微弱的希望，守回了一個完全忘了她的男人，那個男人對她那麽冷漠，對她只有男女之欲，也許她會經常想‘或許他當初對我真的是親情，啊，不過那沒關系’，”
墨月再次頓了頓，擡起頭，溫柔地望着沉霜，語氣有些哀傷，“因為我那麽愛着他，就算對我只有這樣膚淺的感情，也沒關系，只要他平安地留在我的身邊，我什麽都可以舍棄，包括他的憐愛。”
“直到，那個男人和曾經暧昧過的女人在一起了，我會怎麽想呢？我會想，或許對我真的是感激，真的是親情，是我太愚笨，從來沒有看出，這是他真正的心意。”
曾經沉霜以為，若他信誓旦旦甜言蜜語，卻最終再回不到她的身邊，漫長日子裏的相思，她要怎麽熬？不願多說，是矜持，亦是擔憂她将來會更辛苦。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因為這個想法，自己會這樣的悔不當初。
他低下頭，唇碰着茶杯，用力的閉了閉眼，将洶湧而來的情緒逼了回去，喝了一口茶，方才擡頭看向墨月。
“我懂了，謝謝您。”
墨月點了點頭，又道：“本來不該發生那樣的意外，只是......”然後她瞥了一眼一邊淡定喝茶的雲曦，沉霜一副了然的樣子，道：“曾經不得已向父神出過手，這也是我該承受的責罰，自然不敢為此心懷怨恨。”雲曦縱使有千種不是，但畢竟是給了他們生命的人，畢竟也算他們的父親，若不是他把主意打到毀滅六界上，說什麽他也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讨好又違心的事。
雲曦只是冷哼一聲，不欲與他們搭話。
“我在重新撰寫預言之書，但是基于之前的失誤，我希望能彌補，”墨月将小巧精致新j□j史擱置在桌上，“只是我困在這裏多年，無法使用太多神力，時光倒流與尋人這種體力活做不來，只能暫時送你回某一個時間段罷了，雖然只能持續片刻......但希望重溫過去的幸福，能給你一些勇氣與力量；因為命運之輪的節奏已經被打亂，變數淩駕于神族，最終的結果只能由你自己努力。”
沉霜輕輕點頭，然後一手按在肥着膽子想偷翻j□j史的沉思頭上，沉思尴尬地嘿嘿笑，墨月歪着頭打量沉思，還是溫和微笑的樣子：“還是不要提前知道自己命運的好，知道了，就沒有激情了。”
望着溫柔微笑的大地母神，那樣的高貴美麗，沉思忍不住紅了臉頰。
“想好了嗎？”墨月轉頭看沉霜，沉霜含糊地應了一聲，似乎處于少有的猶豫狀态，卻還是下了決定：“當年最後一次臨別之時。”
墨月輕輕點頭，平臺起右手，手中凝聚着淡紫的純淨神力，純淨的氣息慢慢飄向沉霜，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沉霜慢慢閉上了雙眼。
像是有無數雙手拉着他往下沉，猶如深度睡眠一般漸漸沉了下去......忽然之間，一道亮光刺破了黑暗，周圍的世界瞬間光明起來，沉霜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和套着铠甲的身體，然後擡頭看向前方，是面無表情的精英隊，墨月他們幾個已經不見了，他只聽到一陣清冽悠遠的笛聲，似乎要深入他的靈魂一般，對，就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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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霜深吸了口氣，慢慢回過頭去，察覺他的回顧，‘白蓮’放下鳳笛，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他大步往回走，在她身邊站定。
“我的心裏沒有別人，”他擁緊她，幾乎是用勒的力氣，“只有你......我只愛你，無論你是失意還是意氣風發；如果我們真的一輩子沒有孩子，如果你真的一輩子只能傻傻的，也沒有關系。”
‘我其實沒有因醉而眠，我其實都聽到了，只是漠視了你的最渴望，因為矜持，因為該死的威嚴，對不起。’
四周的景象漸漸沙化，被黑暗吞噬，一雙玉臂輕輕地環抱着沉霜，他聽到懷裏的人輕輕慢慢地開口了，那麽哀傷：“真的嗎？那不要走，好不好？我好孤單，留下來伴我，好不好？”
沉霜剛想答應，卻發不出聲音，接着他聽到墨月溫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小霜，切勿自誤。”
沉霜猛然驚醒，低頭看着懷裏的人，‘她’面容與神情那麽凄豔，眼中仿佛裝滿了無盡的哀傷：“我知道你不會為我留下，我知道的......”然後，與背景一般整個人漸漸沙化，被黑暗吞噬。
他下意識伸手，卻只抓到些許零星的光點，光明再次緩緩而來，茶香侵襲了他，緩緩睜開眼，他看到了對面依然笑意盈盈的墨月，與面無表情的雲曦。
臉上涼涼的，像是淚痕被風拂過時的感覺，他有些狼狽地側過頭，用袖子胡亂擦去。
辭別兩名j□j神後，他們變換外形離開了神墓，離開了六界外的虛空，一路沉默着朝擁有着不滅聖火的不夜城走去。
“母神與你說了些什麽？“沉霜開口，打破了沉寂，他轉頭望着摩羅月，摩羅月挑眉，聳聳肩：“她說沒想到會出問題，也沒想到最後我會去補漏洞，讓我重新許個願什麽的。”
不愧是以公平公正著稱的大地母神，那麽睿智而坦然，就像天枰一般，不多一份，不少一分。
沉霜‘哦’了一聲，轉回頭繼續看前面，摩羅月倒是饒有興趣地盯着自家大哥：“不問嗎？”
沉霜本就知道若他問，無論願不願意，摩羅月肯定會說，但這種事他不想讓摩羅月感到難為，若他想說會直接說。
“你想說我會聽。”
摩羅月‘啊’了一聲，神情很是輕松：“也沒什麽，除了給小雪換了個身體，就是希望那人......生生世世能幸福美滿，不過母神說這違背了天道，只能拿我賣命那份給她換了個三生三世。”
沉霜瞥了他一眼：“麻煩不要用這種‘積分兌換禮品’的語氣來說這種嚴肅的事。”
他頓了頓，又道：“她的事......我很抱歉。”
五十年前，慕容宛曾對他表白，沉霜雖然沒料到歷史會再次重演，卻也不打算接受，如當年一般直接拒絕了她，慕容宛那一世終究還是孤獨終老，是摩羅月沉默地伴她走完了最後的時光，沉霜再遲鈍也該知道了，何況當年就有所察覺。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慕容宛對他的愛意并沒有誰刻意安排，只能說屬于不歸神管理的‘變數’，如同當年的他與白蓮一般，皆是天意弄人。
“如果你對她有意卻不與她在一起，或者對她無意卻玩弄她的感情，或許我會大方接受這句話，并且大逆不道地揍你一頓，可是你什麽都沒做，”摩羅月狀似遺憾地說完，然後道，“被喜歡有什麽錯？何況我也喜歡大哥，這難道也是大哥的錯？”
沉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大人，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讨論這種問題好嗎？兩個老男人這麽矯情對嗎？”
一向嚴肅的尤安也忍不住轉過頭去，笑出聲來，肩膀不停聳動。
“這臭小子！......”
“哇啊~~爹~咱不興體罰的！清風律裏家暴是犯法的！！”
“吾以開創者的身份修改帝國法律，清風律第一條：你爹我永遠都是對的，第二條：如果你爹我有什麽不對的，請見第一條。”
“爹！你作弊！”
......
空氣中的低沉漸漸散去了。
一路到了不夜城，此時已是初夏，也迎來了魔界的傳統節日——盛蓮節，據傳，不夜城是盛蓮神女親手庇護才得以一直傳承至今，因此不夜城對盛蓮節的重視也勝過魔界的其他地方。
沉霜等四人走進去的時候，已經是人頭攢動，好像魔界的人都聚集到了這裏一般，熱鬧非凡，幸好湊熱鬧的多是凡人，沒有修道者那種強大的氣場幹擾，名雪才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準确地感覺到白蓮的氣息。
“大哥，在後面！”名雪喊道，“很近了！”
然後他們身邊的人群紛紛散開了，似乎在退避什麽，沉霜回身望去，只見是官方的游行花車途經，花車行得極慢，花車前方兩列，是扮演上古英雄的群衆演員，因為最近‘六王鑄神墓’的話題大熱，沉霜甚至看到有人扮演六王，還蠻好玩的——雖然扮演他的那個小青年差點被披風絆倒很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