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三郎,這世上,你是我唯一對不起的人……”說完這句,她似乎不知道該再說什麽,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默然不語。

沈令清楚地看到,葉骁按在膝上的手,用力地緊了緊。

葉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瑤華面前,他本就坐立不安,心亂如麻。

沈令安撫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對瑤華笑道:“夫人不必多慮,我會一直陪在叔靖身邊的,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他筆直地看着瑤華,女子也看他,良久,瑤華起身正坐,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個大禮,她說,妾身列瑤華,請沈侯寬待三郎,縱他有各種不是,也請擔待。

沈令挺直脊背,受了她這一禮。

他們離開酒肆的時候,葉骁叫了輛暖車,上車之後,葉骁抓過他右手,輕柔按着傷口,問凍着了麽?你這傷口最怕濕寒。

其實傷處是有點兒疼,但是葉骁高熱指尖按下去的時候,那點兒疼就疏忽不見,變成了一點纏綿,軟軟地滲過肌膚,羽毛似的落入他血肉,變成了暖融融的癢,酥酥地往心口爬。

他給沈令活血,絮絮叨叨地說,瑤華她瘦了好多,有白頭發了,流霞關還是太苦,她這樣的女子怎麽受得了邊關的風吹日曬,不過好歹總算回來了,能好好調養一下了……

沈令任他揉着,聽他說着,選了種平常語氣,道:“殿下喜歡列夫人?”

葉骁垂着頭,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烏黑發髻和上頭一根犀角簪,葉骁按在他手上的指尖微微頓了頓,所有的話戛然而止,良久,他“嗯”了一聲。

果然。“殿下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沈侯我自是信得過的。”說完這句,葉骁擡頭,取了車內懷爐,給他墊在右腕下頭,衣服蓋好,他似乎想活躍一下氣氛,邊笑道,“沈侯今日真是表現卓絕,瑤華是不好糊弄的,但沈侯那句‘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可真把瑤華唬住了。”

因為他說的不是假話。沈令淡淡地想。他願意用一切去換這‘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可他沒有任何可以交換的東西。他什麽都沒有,連他本身,都不是完整的男人。

沈令忽然覺得又倦又冷,他微微縮了縮身子,把披風裹緊一點,垂下眼,毫無意義地盯着葉骁披風的下擺,卻聽到葉骁問他,你不問我瑤華的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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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想知道。沈令沒有擡眼,只是輕聲道:“若殿下想要我知道,自會對我說。”

葉骁沉默了。

然後他感覺到一聲輕輕的嘆息落在他頭頂,他聽到葉骁說,沈侯,你怎麽這麽好?

不,他一點也不好。沈令冷冷地想,葉骁,你不知道,與你一車的這個宦官,對你懷了怎樣下賤龌龊的心思。

他覺得渾身開始發冷,冷得徹骨,一點一點兒,從腳底攀爬而上。

兩人在距離王府兩條街遠的地方下了車,快走回去,到了角門,上了暖呼呼的轎子,被熱氣熏蒸,兼之回了王府,終于放松,沈令将頭抵在轎壁上,只覺得由內而外的疲憊。

然後,在這天夜裏,他又再次做了那場久違的夢。

這回卻是在秦王府了,深樓遠臺,滿地血色落花,只有他依舊是十一歲,□□身體,被閹割,流着血,躺在花上。

葉骁居高臨下地俯身看他,依舊是玄衣纁裳,衣被九章,卻沒有帶冠,烏黑長發盛夏瀑布一般垂下,落到他的臉上,水一樣涼。

有一縷,落到他唇上,被他堪堪咬住。

在雪白齒列觸上烏黑長發的剎那,他驚醒過來,喘着氣,渾身發抖,牙齒格格作響,看着床頂精致紋路。

然後,沈令病了一場。

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水土不服加上外感風寒而已。

毫不意外的,葉骁自動自發把這口鍋背上了——不過這次确實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他的鍋。

葉骁請了尚藥局的醫正來給他看病,因為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病,幾服藥吃下去就好了,只還略微有些咳嗽,葉骁不許他下床,直到他完全養好身體。

這一來,就到了月底,和黛容約定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七,葉骁百般不情願地帶着沈令,去赴黛容的宴。

啓程之前,他對沈令道,你就記着一件事兒啊,盯緊我,我要是暴起,你一定按住我,別讓我把黛容弄死,千萬記住。

不,黛容打算對你做什麽?沈令滿心疑惑,但是沒問,只點點頭。

黛容的別院離城二十裏,建在江邊一處矮山裏,面水依山,極是秀麗清雅的一處別莊,

他們是中午時分到的,黛容行完禮哈哈一笑,熱情地挽起沈令就往裏走,被葉骁一下橫在中間。黛容一點兒不猶豫,笑容滿面地放開沈令的,抓起了葉骁的……手。

葉骁只做了一件事——單手解下佩劍,遞給了沈令,

這氣氛……不大對。沈令想了想,決定遵照吩咐,緊跟葉骁:這位爺可能忘了,就算沒有劍,他也能一下擰斷別人脖子。

第十四回 幽蘭露(上)

第十四回幽蘭露

人已來了不少,俱是文人,三三兩兩聚集成群,或靠在欄杆上賞花,或在花廳吟詩鬥茶,還有人在暖閣行棋,顯然是個雅集,中間還有扮成蘭花仙子美貌的侍女侍童穿梭奉酒敬茶。

黛家世代好蘭,其家蘭圃天下聞名,裏頭俱是名種蘭花,由花匠悉心栽培,全都在今日盛開。黛容引他們到了蘭圃,沈令對花不怎麽了解,葉骁看起來卻頗為喜歡植物,他忽然拉了拉沈令,低聲說,沈侯,你看那邊。

葉骁所指的方向,是一個淡藍色的琉璃盆,裏頭一株蘭花,箭葉挺拔,只開了一朵,卻把周遭所有蘭花都比了下去。

那是一株青色的蘭花,花苞淡青,越往上越淡,到了花瓣邊緣,已然是雪花一般晶瑩的白。

葉骁悄聲道,那花好似沈侯。他曼聲輕吟:“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

沈令在心內嘆息,只道,葉骁,我是個宦官,不是個道士,你就行行好,不要每天都來考驗我是不是道心堅定了。

黛容在旁邊聽到這話,笑道,“我也和殿下所見略同,這盆‘青女’确實肖似沈侯,不過我有一盆奇花,肖似殿下,不知殿下願不願意賞光移駕?”

來了!

沈令和葉骁對視一眼,葉骁道,我想先在這宅裏玩賞一番,不如我們約個地方,片刻之後碰頭?這樣也不耽誤少監招呼客人。

黛容想想也好,含笑道,那殿下随喜,午膳之前我們西園書房共賞奇花。

說罷黛容拱手離開。

葉骁就真的在園子裏轉起來,一臉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的表情。

有不少傾慕葉骁和沈令風采的人上前搭話,若是問到沈令,還能得到一個溫和的搪塞,若是問到葉骁,就被冷冷一眼瞪走。

兩人走了一會兒,忽然聽到遠處一聲小小驚呼,葉骁飛快看去,卻一愣。他看到了葉永波。

葉永波一手捂着嘴,一臉沒來得及跑脫的表情,葉骁看到他,臉上浮現了一個獰笑一般的表情,他朝葉永波招招手,就負手向一個僻靜角落走去。

葉永波生不如死一步一蹭地過來,剛要行禮,就被葉骁制止,他一臉猙獰地挨近自己外甥,手握着他後頸,“小兔崽子,你怎麽在這裏?”

葉永波欲哭無淚,渾身哆嗦,“我、我就是跟着朋友來的,舅舅我真不知道您要來。”我要是知道您要來,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來啊!

後半句被他吞在肚子裏,偷偷拿眼窺着葉骁,葉骁哼笑一聲松了手,低聲道:“我今天來這兒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懂嗎?”

葉永波戰戰兢兢地點頭,葉骁滿意地松手,帶着沈令往西園而去。

葉永波恭恭敬敬目送葉骁遠去,但一看沈令,卻狠狠從鼻子裏噴出了一聲。

一個殺了塑月這麽多将士的宦官,靠狐媚本事迷惑了他舅舅,不然早就該被捶爛了!自己還因為這種賤人挨了舅舅一頓教訓,自己親娘一頓好打,低聲下去地上門賠罪,他堂堂塑月皇室子弟,去跟一個下頭都割了的太監賠禮,憑什麽!

他看着兩人進了西園,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嘿嘿一笑,回去原處,輕輕喚了聲,“阿詢阿詢,出來吧,沒事兒了,舅舅走啦。”

過了一會兒,轉角處出來一個少年,看上去十一二歲年紀,容貌溫秀,衣着清雅,探頭探腦的四下望了望,叫阿詢的少年道:“阿叔沒看到我吧?”

“他看到你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葉永波哼了一聲,少年誠實地搖搖頭。

葉永波說,“你也別逛了,反正蘭花你也看了,你等我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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