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冷的地方,氣就越稀薄,越低越濕熱的地方,氣就越多,然而過猶不及,人一旦不适應,在兩類地方的反應都是一致的,就是沈令現在的症狀。

“不礙事的,幾天就能緩過來。”葉骁背過沈令身上所有行囊,遞了根挑棍給他當拐杖,他知道輕重,也不跟葉骁争,只心中暗恨自己無能,頗為郁郁。

走到了第三天,沈令好了一些,卻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臉上生疼,前面水茫茫一片,三步之外什麽都看不清。

狼狽地逃到前面一間公用小屋,兩人全身濕透,哆嗦的跟篩糠一樣。

木屋倚着萬丈峭壁上一個岩洞而建,上頭一株長在懸崖上的大樹,門前五尺寬的棧道,棧道邊上胡亂用幾個破爛木樁攔着,往出半步就是萬丈深淵,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只長着青苔衰草。

小屋雖然簡陋倒是五髒俱全,兩人匆匆燒水做飯、飛快沖了個澡,兩大碗幹菜粥和三個熱騰騰的餅子吃下去,一身幹爽地裹在毯子裏,才算覺得自己有點兒活氣兒了。

葉骁洗好碗,跟沈令說趁現在你還沒發作,你先守着,我趕緊眯一會兒。語罷就鋪開毯子睡在他身邊。

今天是元月十五上元節,也是“泥銷骨”發作的日子。

沈令點點頭;走了三天,他早就發現不對了。

比他們早幾日進入棧道的那支商隊,不見了。

按照腳程,他們早就該追上商隊,可不僅沒追上,一路上過夜的宿營點也沒有之前商隊留下的痕跡。

若說是出了意外,卻一路幹幹淨淨。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這個節骨眼,比他們早三天進入棧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所謂商隊,到底什麽來頭?想幹什麽?沖着誰來?

葉骁特別大言不慚說這肯定是沖着我來啊。還用想?但下一個問題就來了,來的人是誰?

這點上,葉骁就沒琢磨出來。

他是名聲差招人恨,但是一來有蓬萊君、顯仁帝和王姬罩着,二來他從不摻和朝堂上的事,踏踏實實辦案,勤勤懇懇剖人,對權勢毫不上心,跟皇位關系也不大,誰會來費這麽大勁兒來對付他呢?沒好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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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跟他想不明白之前是誰在北齊要暗殺他這件事一樣。是,北齊是恨他恨得牙癢,但是,沒人能從這場刺殺裏獲得好處,那就沒法判斷誰幹的。

想到這裏,葉骁側身看他,含笑道:“不過呢,他們若是今晚找上門來,那這事……說不定就和北齊我遭遇的那幾次刺殺有關。”

第十七回 白山醒(中)

“……”沈令沉沉看他一眼,沒說話。

他也是這麽想。很簡單,只有北齊的人才知道他中了“泥銷骨”的劇毒,今天入夜,便動彈不得。但這麽一想……如果真是北齊的人,是如何得知他們這絕密行程的呢?

葉骁裹着毯子靠着他,眼睛不睜,笑吟吟地道,沈侯,如果是你,今天這場刺殺怎麽布置?

沈令想了想,“……今晚倒真不是個好機會。”

這麽大的風雨,煙火無效,□□都會威力大減,他想了想,“只能等待入夜之後,一舉強攻了。”

“那我們該怎麽應對?”

沈令俯身在他耳旁說了幾句,葉骁睜開了眼,他有趣地看着沈令,道,沈侯,果真料事如神啊。

“現在,這附近人還沒上來。”沈令一笑,“殿下也差不多歇夠了?”

葉骁爬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嗯,歇夠了。

他柔聲道,上次血戰,葉某未能躬逢其盛,這一次,還請沈侯做壁上觀,待孤略施手段罷。

夜色降臨,大雨滂沱,小木屋裏隐隐透出微弱的暖黃光芒,還有一點兒肉香飄散,十數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棧道兩端靠近木屋,一人上前,側耳細聽,能聽到裏面偶爾有地板作響的聲音,他向後面一揮手,掌中閃過一縷綠點,便從腰間拔出一個吹筒,連上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囊,吹筒尖細一頭刺入木板縫隙,一壓皮囊,一股煙氣在屋內悄然彌漫開來。

過了片刻,那人又一揮手,綠點連閃兩下,又是幾名黑衣人上前,輕輕拉開門的同時,幾人手上臂弩連發,幾聲輕響,全數釘在了地板上——

屋內火塘裏點着火,梁上用繩子懸着幾個草團,堪堪碰到地板,時不時一碰,發出人翻身一般的軋軋聲。

幾個刺客迅速飛退,領頭的人心中咯噔一下——屋裏沒人!這是個陷阱!

他飛快揮手,掌中黃紅光點飛閃,一群黑衣人分別向棧道兩端追索而去,另有幾人進入木屋內搜索。

領頭的人居中策應,就在他四處顧盼的時候,忽然脖子一梗,整個人晃了晃,向後一倒,手下大驚,飛身去看,還不等看清,只覺得胸口一疼,低頭一瞅,卻是漆黑一枝精鋼短箭,透胸而過——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等從來路搜索的刺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木屋前橫七豎八的四五具屍體,皆是被臂弩一箭透胸而過。

這一小隊領頭之人暗叫一聲不好,立刻拔腿就往前趕,沖在最前頭的一個似乎碰到了什麽機關,大雨裏幾不可聞的幾聲輕響,數枝漆黑□□自上激射而下,那人僥幸躲過,恐懼地高喊,“樹上!在樹上!”

頭領上去一記耳光,把人一下扇昏,沉聲道,“往前追!在前頭!”

地上屍體都是一箭穿心,包括頭領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若人真在樹上,這幾箭夠帶走好幾個人了!還容他閃開?!

當務之急是要跟前面搜索的人彙合,再想接下來怎麽辦。

葉骁這個殺神,委實厲害。他帶着個不能行走的累贅,到底怎麽做到的?

一念及此,領頭掌中紅芒連閃,刺客們停住,收斂氣息,拿出潛行的身法,全部貼着山壁,在大雨之中,幾乎看不到有人在走動。

他們稍一走遠,樹上無聲無息地落下一個漆黑身影。

葉骁,其實真的在樹上。不過故布疑陣,讓人以為他不在罷了。

他仿佛是一只漆黑的豹子,輕捷無聲地瞬間隐沒,悄然無聲地靠近自己的獵物,出手如電,一把扭斷了前面毫無察覺的黑衣人的頸子,輕輕放倒在地,繼續潛行。

而等頭領終于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他只覺得胸口一疼,一只漆黑短箭從背後射穿了他的心髒——

他不甘回頭,看着身後數名跟他一樣緩緩倒地的手下,和貼在峭壁邊緣,慢慢放下雙手,唯一站立的那個人。

那人有一張天人一般俊美容貌,似笑非笑,一臉心滿意足。

那是他這次要刺殺的對象,塑月秦王葉骁——

如法炮制了往回趕來的前面那隊刺客,再回去木屋,葉骁上樹,找到被他藏在樹冠裏,因為“泥銷骨”發作,一動不能動的沈令,背好綁在身上,提氣落下。

而就在他落地的一剎那,只覺得背脊上一股寒氣猛然蹿升——有人!

幾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時,數支短箭飛射而至!

葉骁足尖點地,飛躍而起,在空中一個旋身,将沈令護在身後,人已如流星一般跌下懸崖!

數名黑衣人從黑暗中潛行而出,悄然無聲地走到他跌落的地方。

這幾個人動若鬼魅,無聲無息,卻比之前的那群刺客要高上許多,有人俯身向下望去,搖了搖頭:雨太大了,什麽都看不到。

那人向身後做了幾個手勢,一群人退回小屋,仔細搜索。

到了後半夜,雨勢稍小,頭領派人去查看,卻在懸崖下頭一丈多深的地方,發現了一根凸出來的石筍樣的石頭,上頭有半截被拽斷的繩子。

葉骁逃了。

拽着繩子從懸崖上飛速落下,落地剎那,他被繩子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手掌一輕,情知繩子已被拽斷,葉骁背着沈令側身連滾了幾轉,卸開下墜之力,悶哼一聲,一口血吐了出來——剛才跳崖的時候,為了躲避臂弩,他撞到了山壁,受了內傷。

葉骁踉踉跄跄扶着旁邊的樹站起來,他站穩之後,吸了口氣,沉聲道:“……出來吧。”

崖底伸手不見五指,朔風呼嘯,雨點橫着拍過來,打得人睜不開眼。四周寂靜,只能聽到風聲。

但葉骁清楚地感覺到,有十數股隐約氣息,正在逐漸收攏。

這撥人跟剛才逼他跳崖的是同一批,跟最開始的刺客無論是心機還是實力,都要高出太多。

先是不動聲色,等他拼掉第一批刺客,驟然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出手,進而能想到在崖下設伏,料敵機先到這個程度的人,整個東陸上,不超過一掌之數。

葉骁心頭轉了轉,輕輕将左手不着痕跡地掩在身後,腕上那只雪白镯子旋轉起來,他朗聲道:“……來的是符主還是趙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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