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困境

我又喜,那是世子府所在,他要帶我去世子府?到了那裏,只要弄出些聲響,引起些注意,師傅和李澤毓,随便一個都會救我的,師兄不見了,師姐也會心急救他!

他望了望我,冷笑,“去了那裏,也沒有人會理你。”

我瞪着他道:“等着瞧!”

他嘿嘿地笑,轉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的身子被他捆成了一個圓柱形,馬車一駛動,只能靠在車壁之上,一轉彎,身子就向他倒了去,他一避開,我又撞到了另一個車壁之上,馬車夫定是得了他的吩咐,在一直筆直的大路上不停地轉彎,我就在車箱裏左右的撞,撞得車壁彭彭直響,他袖着雙手在一邊看着,臉上笑得如一朵花兒。

說實的,我很想一拳搗亂這朵花兒,但我沒有辦法,只能看着他從牡丹花笑成一朵菊花。

沒有辦法,就只能接受,反正這木板嘭嘭的響,吵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所有,我半閉上了眼睛,嘴裏喃喃,“撞吧,撞吧,身上的經絡穴道被這麽一撞,很通。”

他愕了愕,臉上花兒一般的笑容收了,拍了拍車壁,馬車總算直走了,我皺眉:“怎麽不撞了呢?”

他側過身子不再理我,我悄悄地把那鋒利的貝殼片拿在手裏,慢慢地割那繩子,又怕他發現,一邊割一邊引他說話,以掩飾那割繩子的呲呲聲,“小侯爺,你家幾口人啊,上次看見官兵從門口牽出來的,一長串一長串,那裏面沒有你吧?”他死盯了我一眼,我打了個哆嗦,生怕他發現我手背後的乾坤,加快了語速,“小侯爺,正所謂勝為王,敗為寇……你不用怕的,你的家人遲早都會回來的,到時侯,你家又是一個大家族了,對了,你特意搶的,特意讓你搶的那些女人呢?也一起被流放了,這就太可憐了,攀了一棵不牢靠的大樹……”我瞧了瞧他的臉色,“當然,您這棵大樹表面上看來不牢靠,實際上前所未有的牢靠。”

我拿手摸了摸那繩索,覺得繩索真被我切了一個小口,大喜,繼續再接再勵,擡眼一看,他的臉不知道何時到了我的面前,手一伸,就卡住的我的脖子了,聲音冷嗖嗖的,“我家被抄,全拜李澤毓所賜,王叔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任由他胡來,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遲早,李澤毓會償還這筆帳的!”

我被他卡得透不過氣來,血直往臉上彙聚,眼珠子差點從眼框爆了出來,又知道此人能置家人于不顧而實施這項計劃,可以說得上堅毅隐忍,無所不用其及,忙直點頭應和着他……他手卡着,我沒辦法點,只得直眨眼來示意,“你說得沒錯,說得沒錯……放開我,放開我……”

他手一松,我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慢條思理地道:“月牙兒,你放心,日後李澤毓如果落不了什麽好下場,也牽扯不到你的身上,你那獸語的技能,可沒有別的美人有。”

他雖笑着,眼底都是冰霜一般的顏色,我身上一陣發冷,加緊了磨那繩子,可無論我怎麽加快,那繩子還是只缺了一個小口,馬車忽地一下停住了,他揭開車簾,我看得清楚,這裏正是世子府後邊的小巷,平時少有人往來,他吩咐車夫:“在這兒等着。”

一伸手,他點了我的啞穴,上前提起了我,笑得眼底冰雪凝結,“我就讓你看看,你嘴裏的李澤毓,是個什麽好人,今夜,他府裏可熱鬧得很!”

他提着我躍上了大樹,我這才發覺,我還是低估了他,他手裏提了一個人,站在細細的樹杆上,那樹杆紋絲不動,他在廊下掠過,剛剛好提着夜宵的侍女走過去,在院子的屋脊之上滑過,腳落之處,恰好是磚石所在,看他熟門熟路,連落腳在哪裏都算得一清二楚的模樣,我猜想,以前他不知道多少次這麽做過,暗自窺探着李澤毓的一舉一動。

我心底更急了,李澤毓被這麽個隐在暗中的人窺探,正所謂敵在暗,他在明,怎麽會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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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他提着我來到了李澤毓的住處的屋脊上,小心地把瓦片揭開一條縫,又把我的臉湊在瓦片縫上,就不再理我了。

光亮從屋子裏透了出來,我看得清楚,書房裏,有兩個人,李澤毓和青瑰。

李澤毓斜斜地靠在寶椅之上,手裏拿着茶盞,半邊臉隐在屏風隔出來的陰隐裏,不知道想些什麽,而青瑰,站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幫他按着肩膀……

“……獄裏面最近起了瘧疾,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人……”青瑰淺淺地笑。

“……怎麽這麽不小心?”李澤毓把茶蓋揭開,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青瑰就從桌上的碟子裏拿了顆梅子,遞到了他的唇邊,他便就着她的手吃了。

屋子裏的琉璃燈散出朦胧的光,将兩個人身上都鍍了層金黃,加上兩人穿着的,都是銀縷繡金的衣服,更襯着兩人如神仙眷屬,和諧得讓人只覺刺眼。

許是他的嘴角有了茶漬,她便從袖子裏拿出絲帕,替他擦了擦,就象民間普通的夫婦那樣,親密無間,理所當然。

“你還想着李澤毓會娶你吧?”李宗睿在我耳邊輕輕地笑,“真是一個傻瓜。”

我看着下邊,眼睛一眨都不眨,她是他的義妹,他說過的……他微閉了雙眼,臉從屏風的陰影中顯現,臉上俱是疲憊,她拿起衣架子上挂着的襲毛披風替他蓋上,她坐到了另一側的花榻上,拿起手邊的冊子看了起來,仿佛兩人這樣的相處,已經無數次了。

我閉上眼,轉過頭去,李宗睿似笑非笑,“每天晚上,你睡着之後,她就會來,這幾日,更頻繁了一些,怎麽,你一點都沒察覺?”

我不想看着他可惡的笑臉,便又轉過頭望去,下邊的房門被人無聲無息地推開,師傅走了進來,青瑰把手指豎在唇前,師傅便輕手輕腳地坐在了離他不遠的椅子上,他仿佛有所感,并不起身:“你來了?”

“恩,事情都辦妥了。”

“僧兵中如有不服的,将他們都打發了吧……”李澤毓站起身來,身上的白狐披風跌在椅子上,“從鎮親王府出來的那些人,有什麽異動沒有?”

“我派人看着,沒有什麽異動……只是,尋風幾日都不見了蹤影,月牙兒也失了蹤,我怕……”

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想看清李澤毓的表情,可我只望見他的頭頂,只看清他拿起了那青花瓷的茶盞,放到嘴邊,喝了一口,他停了一停,象是在思索,又象是凝視着某一點……他此時,心底還是想着我的,是嗎?

“那兩個人,不知道什麽,不用着急。”他慢慢地放下茶盞,揚聲道,“拿些點心進來。”

我在他的嘴裏,只是‘那兩個人’?他的身軀在燈光的照射之下,依舊那麽的昂偉,從上面看下去,他略昂起的頭,散着溫潤之氣,他還是以往的模樣,身着紫衣袍,腰系鑲玉帶,腳蹬牛皮靴,紫衣袍的領子上染了些許墨汁,是幾日前,他嫌我的字寫得不好看,興之所致,手把手教我寫字時濺上去的……他身上每一個部分我都很熟悉,可為什麽湊在一塊兒,我就有些糊塗了呢?

“每日這個時侯,他們都會聚在一起,你說,這是為了什麽?”李宗睿輕聲地道,“我第一次見到的時侯,還真怕被他們發覺,可這整座閣樓,是特殊建成的,屋子裏有夾牆,連瓦片都鋪了三重,他們在裏面說話,一點兒聲息都傳不出來,象我這樣有內力的人都聽不清,我買通了府裏的奴婢,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安了這個銅管,直傳到屋頂,這才聽清楚他們說的。”

青色的瓦片之下,露出了淺黃的銅管,極細極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沒有人能察覺。

“尋風被他們捉了,那是必然,可月牙兒……”師傅道。

“月牙兒不是還不記得麽?”李澤毓略有些不耐煩。

師傅垂下了頭,“她到底跟了我那麽長時間。”

青瑰輕輕地笑,“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可別因一時心軟,弄得我們全盤皆輸才好。”她話雖是對着師傅說的,卻轉過了頭,斜斜地望着李澤毓,眼眉間俱是笑意。

師傅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

李澤毓眉頭皺得更緊了,一擺手,“你們去吧。”

師傅和青瑰往門口走,走至門邊,青瑰回頭,“我知道你還有些不舍,但這世上,有舍便會有得……”

李澤毓鼻音濃重,“行了。”

她這才輕輕地關上房門,來到長廊外,她的聲音不用銅管也聽得清楚了,“好好兒照顧世子,蓮子百合羹趁熱端了來吧。”

那侍婢低聲應了,她這才往東邊走去,而師傅,早走得不見了蹤影。

李澤毓在屋子裏來回的踱步,走來走去走了半個時辰還不停止,我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看着他走過了鑲着鑼钿的寶椅,寶椅上有團花的福字,看着他走過玉制镂空的屏風,上面雕着春日盛景的喜氣圖案,看着他走在青石磚上,落地無聲,他長袍的下擺掃過無塵的地面,那麽的俊秀昂揚,面如出雲之月,既使我在屋頂,透過那細小的縫隙,也感覺得到下邊榮華錦繡,貴氣逼人,金鑲砌玉之中,襯得他貴氣清華。

“走吧。”

李宗睿提起了我,悄無聲息地蓋上了瓦片,向樹梢躍了去,一路上,他再沒有譏諷嘲笑,卻是靜默無聲,将我丢進馬車,也輕了許多,他坐在車廂裏,望着我,“月牙兒,想哭就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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