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呀,世界上應該不會……

林念初愣住了, 神色中流露出了難掩的詫異,下意識地想去拒絕,然而就在她即将開口的那一瞬間, 夜間的冷風再次席卷而來,凍得她牙關都開始打顫, “不用了”三個字直接被凍在了嗓子眼。

這麽冷的天,有衣服不穿是傻子啊!

她垂眸看了一眼被程墨抱在懷中的男士風衣, 內心開始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蔣艾桐在身邊的話, 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程硯的大衣接過來。

但是她又擔心蔣艾桐會誤會她和程硯的關系,覺得他們倆之間有奸情。

所以在接過大衣之前,她先看了蔣艾桐一眼, 憂愁苦惱地說道:“怎麽辦?我有點冷。”

蔣艾桐面無表情:“冷就穿衣服啊。”

“嗯。”林念初立即将程硯的大衣接了過來,穿在了身上。

風衣廓形流暢,締造柔軟,上身之後風寒立即被抵禦下了大半,林念初瞬間暖和了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風衣對她來說太大了——這件風衣是中長款的, 穿在程硯身上,下擺可能剛到膝蓋, 但是穿在她身上的時候, 下擺直逼腳面, 而且她的骨架小,完全撐不起來這件衣服, 尤其是肩部,看起來跟披了件龍袍似的——不過能禦寒就行!

就在她試圖将左右兩扇衣頁攏在一起的時候,蔣艾桐語氣幽幽地說了句:“你的行李箱就在車上。”

林念初:“……”

尴尬。

尴尬到能有腳趾頭摳出一座故宮博物院。

蔣艾桐沒再繼續說話, 用一種“我已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林念初,就差吧“我就知道你們倆有奸情”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林念初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你怎麽不早點提醒我?”然而就在她準備脫衣服的時候,程硯走了過來,還看了她一眼,搞得她左右為難——脫尴尬,不脫也尴尬。

好在程硯沒有提衣服的事情,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去買菜,讓墨墨跟着你們吧,等會兒收銀臺見。”

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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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艾桐神經大條,不明白程硯為什麽這麽安排,但林念初明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行。”

程硯舒了口氣,很認真地對她說了聲:“謝謝。”

進了超市後,四人推了兩輛購物車。

這家超市比較大,一樓是服裝飾品,二樓是生活用品區,三樓是食品區。他們在二樓的電梯處分開了,程硯獨自一人推着一輛購物車上了三樓,林念初和蔣艾桐帶着墨墨留在了二樓。

購物區入口旁邊有個便民藥店,林念初忽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不由一頓,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态。

仨人一進入購物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洗化用品。

蔣艾桐一臉懵逼地問林念初:“你有什麽要買的麽?”

林念初一邊推車一邊回:“沒有。”

蔣艾桐:“那我們為什麽不上三樓買零食呢?”

林念初一邊用目光搜索着周圍的貨架,一邊回:“給墨墨買衛生巾。”

蔣艾桐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程硯的用意,不禁感慨道:“真是個好哥哥。”她又看了林念初一眼,繼續感慨,“你也是個好嫂子。”

林念初:“……”

最後蔣艾桐又對程墨小同學說了句:“墨墨呀,你真幸福,我哥娶了媳婦兒後都把我忘了。”

程墨小同學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了一下。

林念初白了蔣艾桐一眼:“你不是獨生女麽?哪來的哥?”

“我大伯家的表哥。”蔣艾桐道,“沒娶媳婦兒前對我可好了,要什麽給我什麽,我甚至一度覺得他是我親哥,結果娶了媳婦兒後徹底變了個人,對我愛答不理的,連他家都不讓我去。”說到這兒,她又嘆了口氣,“主要還是我那個表嫂的問題,那女的開口閉口就是錢,現在我大伯家被她鬧的雞犬不寧。”

聽她這麽一講,林念初倒是想起來了蔣艾桐曾經跟她說過這件事——閨蜜們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聊感情八卦就是聊家長裏短的雞飛狗跳事,在這種時候,女人們不僅能将自己家的事捋的明明白白,還能将姐們兒家裏的事如數家珍——她書接上回般的問道:“你那個嫂子還是那麽讨厭你?”

蔣艾桐冷哼一聲,回:“可不是麽,就因為我哥結婚前給我買了幾個限量版愛馬仕,她就覺得自己吃了大虧,也就她那種小門小戶出來的人這麽想吧,搞得好像老娘在乎那幾個愛馬仕一樣。”

身為“小門小戶”出身的林念初不得不為“小門小戶”正名一下:“也不是所有的小門小戶都那樣,分人。”

蔣艾桐想了想,道:“确實,主要是她那個媽不行,跟掉錢眼裏了似的,我哥就想要個女兒,結果我嫂子她媽天天撺掇她閨女努力生兒子,好繼承家産。”

林念初:“這就很無語了。”

蔣艾桐:“可不是麽,現在想想啊,幸好他不是我親哥,不然我遲早要被趕出家門。”

林念初被逗笑了,但就在這時,一直默默跟随在她們身邊的程墨忽然開口,聲音小小地說了句:“我也害怕過。”

林念初和蔣艾桐同時一愣,詫異地看向了程墨。

程墨垂着眼皮,低聲道:“我之前也害怕我哥娶了老婆就不要我了。”

林念初立即安撫道:“怎麽可能呢?你哥哥對你那麽好,他不會不要你的。”

蔣艾桐也說道:“就是,少胡思亂想,你哥就算是不要老婆也不會不要你。”

程墨擡眸看了林念初一眼,抿了抿唇,想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不說了,把“夏夢淞”這三個字爛在肚子裏,雖然她真的很讨厭她。

然後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她們的安慰。

到了擺放衛生巾的貨架前,林念初和蔣艾桐一邊幫程墨挑選合适的衛生巾,一邊詳細地跟她介紹每種不同類型的衛生巾該怎麽用。

考慮到她年紀小,又是第一次來例假,可能不好意思自己去買衛生巾,所以林念初幫她買了很多:“這大概有三四個月的量,用完之後你要是不好意思自己買的話,可以讓家裏面的阿姨幫你買,或者上網買,一次性多囤點。”

程墨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姐姐。”

買完衛生巾後,林念初又推着車去了賣床單被褥的區域,給程墨選了兩張紅色的小褥子,讓她來例假的時候墊在身體下面,這樣就不用擔心會弄在床單上。

給程墨買完東西後,三人去了三樓,找程硯彙合。

四人約好了在收銀臺處見面,但是林念初她們三人卻先推着車去了一趟買調料的地方,準備去給程墨買兩包紅糖,誰知道竟然在這裏遇到了程硯。

四人不期而遇,但是程硯并沒有看到她們三人,因為他正在專心致志地選紅糖,直到聽到了妹妹的喊聲:“哥!”

他聞聲扭頭,第一個對上的卻是林念初的目光。

超市裏面的溫度适中,所以她已經把他的外套脫掉了,搭在了車把上。

林念初略有些詫異,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他,與此同時,她再一次地确認了,他真的是一個很細心的男人。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他挺不容易的——男人哪有天生細心的呢?還不都是練出來的。攤上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只能由他承擔起照顧妹妹的責任,這麽多年又當哥哥又當爹當媽,再粗的心也被磨細了。

“哥,你買了什麽?”程墨快步朝着程硯走了過去,望眼欲穿地看着購物車,滿眼都是期待與好奇。

她雖然有點內向,但終究還只是個小孩。

程硯笑着回:“你想吃什麽?”

程墨:“紅燒肉!”

程硯:“買了。”

程墨:“還有可樂雞翅!”

程硯:“放心吧,也買了,小饞貓。”

程墨不服氣地噘起了嘴巴,又說道:“我還想吃不二家的棒棒糖。”

程硯點頭:“嗯,吃吧,繼續吃,争取把剩下三顆大牙都吃壞。”

前不久慘遭拔牙的程墨:“……”

林念初和蔣艾桐都被逗笑了,随後蔣艾桐朝着程硯的購物車揚了下下巴:“程總,買蝦了麽?可以點個香辣蝦麽?”

程硯:“買了。”

蔣艾桐一把摟住了林念初的肩頭:“有魚麽?我們念初愛吃清蒸鲈魚。”

程硯買魚了,但買的卻是清江魚。

“現在去買。”他将選好的兩包紅糖放進了購物車裏,雙手握住了車把。

然而林念初卻阻止了他:“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吧。我還想去買點別的東西。”

程硯也沒推讓:“行。”

等林念初和蔣艾桐走後,程墨才按耐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哥,你就沒想和那個姐姐繼續發展一下?”

其實剛才在車上的時候,她也問過她哥和那個姐姐是什麽關系?她哥的回答和那個姐姐一樣:普通朋友。

可是她總覺得他們倆的關系沒有那麽普通。

她雖然還不到十四歲,但也不是個傻子,還是能察覺出什麽的。

“我覺得那個姐姐挺好的。”程墨很認真地說道,“反正比那個姓夏的好,不對,是比她好一百倍,她肯定不會嫌棄我花你的錢了。”

程硯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夏夢淞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

反正哥哥現在都不喜歡她了,程墨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有一年暑假你接我去東輔住,帶着我和她一起去逛街,你給我買了雙阿迪達斯的鞋,還買了個書包,後來上廁所的時候,她說我花錢多,還說我小小年紀愛攀比,虛榮心強,說我不知道心疼你,那次我花了你一千七百二十五塊六毛錢。”

小數點都記得明明白白,可見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她自己不還是花了你好多錢,又讓你給她買鞋又讓你給她買包,她那一個包都頂得上我十雙鞋了,她憑什麽那麽說我呀?好像你給她買東西就是理所應當,給我買就是浪費錢。”直到現在,程墨小同學還在因為這件事而委屈,“我又沒有攀比,我們班還不流行穿阿迪呢,我也沒有不心疼你,你是我哥哥,我比誰都心疼你。”

程硯:“你當時怎麽不跟我說呢?”

程墨低着頭說道:“因為你喜歡她,我怕我說了你不高興。”

還有半句話,她沒有說出口:更怕你娶了她之後就不要我了。

程硯無奈地看着自己妹妹:“我确實會不高興,但絕對不是因為你,你比她重要的多。”

程墨看着自己的腳尖:“反正我覺得這個姐姐比她好,她好溫柔啊,你可以努力發展一下嘛。”

程硯輕嘆口氣,實話實說:“不是我不想跟她發展,是她不想跟我發展。”

程墨擡頭,一臉失落地看着自己哥哥:“為什麽呀?我覺得她應該對你有點好感吧,不然不會對我這麽好。”

程硯大概能猜出林念初為什麽會拒絕他,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跟妹妹解釋,只好搬出了家長應付孩子刁鑽問題時的用萬能句式:“大人的事,小孩別摻合。”

程墨:“嘁……”

林念初和蔣艾桐選完東西後就去了收銀處,程硯兄妹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收銀臺附近放着幾個矮墩墩的方形貨架,其中一個上面擺滿了德芙巧克力,程墨正好言好語地跟她哥打商量:“買一盒吧,就買一盒。”

無論小孩怎麽撒嬌哀求,程硯自始自終不為所動:“不行。”

程墨:“我只有那一顆蛀牙,其他三顆都是好的!”

程硯:“也不知道是誰拔牙之前哭哭啼啼地問我會不會死人。”

程墨:“……”

哼!

無計可施之際,她看到了推着車走來的林念初和蔣艾桐,立即噠噠噠地跑了過去,告狀似的委委屈屈地說道:“姐姐,我想吃巧克力,我哥不給我買,還羞辱我。”

程硯:“……”

我他媽什麽時候羞辱你了?

吃裏扒外的熊孩子!

林念初被逗笑了,沒有理會程墨,扭頭看向了蔣艾桐,問:“你想吃巧克力麽?”

蔣艾桐很默契地回答:“想。”說着,從貨架上拿了盒巧克力扔進了購物車裏。

程墨超級開心,回頭看了她哥一眼,神色中全是得意。

程硯板着臉說:“她牙不好,不能吃太多甜食。”

林念初一臉無辜:“我可沒說是給她買的啊,是我和艾桐想吃。”

程墨:“就是!”

程硯:“……”

行,你們贏了。

這家超市沒有設置自動結賬處,只能人工結賬,而且通道口窄小,一次僅能容下兩個人,所以在結賬的時候蔣艾桐先領着程墨出去了。

程硯站在結賬通道內側,從購物車裏往外拿東西,林念初站在外側,動作麻利的将已經掃過碼的東西往購物袋裏面放,配合相當默契。

他們買了不少東西,整整裝了四個購物袋,其中兩袋是食品,另外兩袋是給程墨買的東西。

從超市到停車場這一路上還比較方便,因為有購物車,可以直接把東西推過去,但是到家之後就不怎麽方便了。

這是一處學區房小區,房價高,但卻是個标标準準的老破小——房屋老舊,樓間距狹窄,樓下停滿了自行車和電動車,道路擁擠不堪,開車的人沒點技術連車都停不進去。

蔣艾桐和林念初的車技還行,但也沒到頂尖水平,再加上車大,所以兩人誰都沒那種穿街走巷的技術,于是倆人就把車停到了小區外面,然後上了程硯的車。

在這種步行都覺得擠的小區裏,程硯竟然如魚得水般将卡宴SUV開了進去,并且中途沒有出絲毫意外,順利穩妥地将車停到了某棟居民樓下。

下車後,四人一人拎着一個滿當當的購物袋,然後跟随着程硯和程墨兄妹倆上了樓。

好在他們家不高,三樓。

樓道裏面也是狹窄擁擠,但是當程硯打開房門後,裏面卻別有洞天。

兩室一廳的小房子,裝修的精致而舒适,無論是家具還是牆壁地板都統一選擇了淺色系,也沒有那麽多複雜的設計元素,感官上十分的明亮自然,标準的北歐風格,簡約又不失大氣。

程墨最先跑進了屋子裏,将懷中抱着的購物袋放到了地上,從鞋櫃裏拿出來了兩雙備用的女士拖鞋。

本就不大的客廳因為四人的到來而顯得更加擁擠了,程硯拎着兩個裝滿了食材的購物袋去了廚房,程墨先去換了身衣服,然後懂事地招待兩位姐姐。

蔣艾桐本來在沙發上坐着,喝着小妹妹倒的可樂,結果眼角餘光忽然飄到了電視櫃,上面放着一個熟悉的小鱷魚,她趕緊用胳膊肘戳了戳林念初,又伸手指了一下:“哎,那東西你是不是也買過一個?”

林念初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緊接着腦子裏就冒出來了情人節的那天早上程硯被噴了滿身奶油的畫面,沒忍住笑了,然後問程墨:“那個小鱷魚是不是會噴奶油?”

程墨:“對啊,你怎麽知道?我哥給我買的。”

竟然是妖孽買的?

買它幹嘛?還想被再噴一次?

林念初莫名有點想笑:“因為我也買過一個。”

程墨興致勃勃地問:“有人上當嗎?”但很快她又自問自答,“應該沒有吧?它的背上都印了‘千萬不要摸我的頭’這幾個字,一看就是有陷阱啊,誰會那麽傻故意去摸摸呀?我哥還讓我拿到班裏試,我同學沒有一個上當的,大家又不是傻子。”

林念初已經樂得不行了,笑得肚子疼。

蔣艾桐也不知道她怎麽這麽開心,納悶道:“很好笑麽?沒人摸才正常吧?陷阱都那麽明顯了,誰那麽賤兮兮的會去摸摸呀?”

剛巧從廚房走出來的程硯:“……”

林念初強忍笑意,一本正經:“是呀,世界上應該不會有那麽傻的人吧?”

程硯:“……”

他咬了咬牙,拿起了放在電視櫃上的小鱷魚,板着臉看向自己妹妹,語氣相當的認真嚴肅:“以後不要把這種東西放在客廳,容易誤傷客人。”

林念初:“……”

我懷疑你這話是在教育我。

程墨一臉無語:“根本不可能誤傷,一看就知道有貓膩的東西,正常人誰會去摸呀。”

非正常人程硯:“……”

林念初忍笑忍得很辛苦,臉都憋紅了。

程硯看了林念初一眼,俊朗的眉宇間盡是無奈,嘆了口氣,沒再“負隅頑抗”,拿着小鱷魚去了陽臺。

沒過多久,他端着一口蒸鍋從陽臺出來了,小鱷魚則被放進了陽臺最高處的壁櫃裏,相當于坐了黑牢,什麽事都沒犯就被判了無期。

回到廚房後,程硯準備先把鍋洗一遍,然而才剛将蒸鍋放進水池中,大門忽然被敲響了。

敲門聲急促,并且沉重,可想而知敲門人的力氣很大,而且毫不客氣。

“咚咚咚”的敲門聲如一只鼓槌般擊打着客廳中所有人的心房。

正在打開巧克力盒子的程墨渾身一僵,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原本紅潤的小臉在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的開心與期待在瞬間變成了難掩的恐懼與驚慌,好像在門外站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随時可能會破門而入的可怕怪物。

林念初和蔣艾桐也從敲門聲中察覺到了來者不善。

程硯從廚房走了出來,蹙着眉,不悅地盯着房門,正準備開口詢問來者何人的時候,門外那人搶先開了口:“墨墨,在不在家呀,我是爸爸呀。”

這人的語調聽起來倒是和藹可親,并且還帶着慈愛笑意,但是卻一點溫度都沒有,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根根好看的釘子似的,僞善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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