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吃下去。
貝克呵呵笑,把頭湊到林薇面前張大了嘴:“啊……”一付吃不到就不走的樣子,林薇被他逗樂了,抓起一把果仁塞進他嘴裏。
真香!貝克鼓圓了嘴還在傻樂,一跳一跳的往溪水邊去了。
晚餐比午餐多了果仁當作頭盤,他們面前用綠葉當碟子擺出來的食物越來越多,雖然滋味還是貧乏,可有鹽跟糖來調味已經很讓人滿足了,兩人都份外滿足,只要繼續努力,慢慢會有更多好吃的。
貝克今天異常興奮,把盤裏鍋裏剩下的菜全刮進肚子之後很自覺的拿起鍋到溪邊去洗,連吐的骨頭跟碎殼都主動打掃。
他們在叢林裏生活的第一個要點就是把吃剩的東西挖個坑埋掉,食物的味道會吸引野獸,好不容易有了固定的居所,如果再來一次熊出沒,之前的辛苦就全白費了。
除了食物的殘渣,排洩物也是一樣,林薇以前都會特意避開貝克,像今天這樣兩人分開她其實輕松的多,給猴子松鼠看見,總比被貝克看見要強的多。
貝克一面洗鍋一面哼歌,他看見林薇編席子鋪蘆葦了,這是多麽明顯的暗示啊,把床鋪的軟一點,他們才能更盡興,啊,林肯定一直等着這一天呢。他一定要告訴她,其實他已經等了很久。
貝克難得勤快起來,他除了涮鍋打掃園子,還主動跳到溪水裏給自己搓了個澡,星星都出來了,這時候洗澡冷得人發抖,可貝克立志要給林一個美好的第一次,任何異味都是不禮貌的。
溪邊響起嘩嘩水聲的時候林薇正把樹枝蓋在球莖堅果上,怕被小動物們偷走,她擡頭辯認出貝克的歌聲,奇怪的挑挑眉毛,他從吃晚飯開始情緒就異常高漲,林薇學着貝克的樣子聳聳肩,反正現在不管他幹點什麽林薇都不覺得稀奇,時不時的抽風對他來說是正常的生活狀态。
貝克一面打冷顫一面用力搓自己的胳肢窩,搓了兩下覺得夠幹淨了,還把鼻子湊過去嗅了嗅,好像還是有點味道,他順手拔了一朵開在溪邊的花把花辮揉碎了往腋下擦。
最重要的當然是下面,他給自己的小兄弟洗澡的時候越想越蕩漾,歌聲不由自主的從喉嚨口滑出來,兄弟,二十三年來最重要的就是今天晚上,你可是作戰八年的老兵了,一定不能給我丢臉!
貝克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背包裏還有一包沒開封的套套,不知道林薇會不會喜歡草莓冰淇淋味兒,出來露營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以他的經驗來說,就沒有姑娘不喜歡的。
他頭發身體擦幹,套上衣服鞋子,用手指當梳子把頭發往後攏,這樣看上去一定像位紳士。紳士怎麽能沒有花呢,貝克彎腰摘了一捧,大踏步往前,走到栅欄邊,他倚在木栅欄上搭住腿,作了個自認帥到無敵的甩發,舉手把花獻給站在火堆邊的林薇。
林薇詫異極了,就算是她也覺得貝克這舉動古怪的過了頭,她剛想說點什麽,貝克倚着的那根樹枝發出一聲脆響,貝克連人帶花摔了進來,蹭了一臉草皮灰。
“你要不要擦點藥?我包裏有消毒藥水。”林薇躺在席子上轉身面向貝克,他那一跤可摔得不青,臉上都破了皮,明天一定要把園子裏碎石頭都清理出去,既然這已經是他們的地方了,就要好好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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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克捂着牙嗯嗯啊啊,就是不肯跟林薇說話,他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就像老電影裏拍的那樣,他是位英俊內斂的紳士,林是嬌俏美貌的佳人,他用一支風信子敲打美人的窗,帶着微笑柔情的說:“你是否願意跟我跳個舞。”可他沒想到那臨時搭起來的栅欄承受不住他一百八十斤的重量。
貝克不吭聲還好,他一吭聲林薇真以為他摔掉了牙,黑暗裏眯着眼睛看不清楚,樹洞上那個不規則的門用纏在一起的樹枝樹葉擋住了月光,林薇坐起來挪到貝克身邊,抓住他的手借他手表上的燈光看他的臉。
柔軟的手尖撫在貝克臉上,黑眼睛裏映着手表上的熒光,貝克喉嚨口發緊,覺得自己的心跳怎麽都掩飾不住,胸膛燙的要裂開,他喘着粗氣,一只手搭在林薇肩上,一只手把試探的去碰她的臉:“林,我能不能吻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他一點底氣都沒有,嘶啞的聲音裏帶着隐忍和渴求,也許是黑暗叫人心軟,也許是貝克的語氣打動了她,林薇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
這短短的一刻對貝克來說是巨大的折磨,他扯着破了皮的臉正想說幾句笑話把這段茬過去,好讓林薇不尴尬,就在他剛要張嘴的時候,聽見林薇的聲音:“只許親臉。”
喜悅像黑夜裏的煙花那樣在貝克心頭炸開,他一陣陣發暈,雙手顫抖的捧上林薇的臉,生怕她改變主意,可又拿不準到底要親在哪裏,是她的眼睛,還是鼻子,還是嘴唇。
就算是在黑暗裏貝克也能輕易想像出林薇的樣子,她現在是不是害羞?她害羞起來是什麽模樣?貝克一面遺憾看不見林薇的樣子,一面又慶幸這是在黑暗裏,不然她恐怕不會答應。
只有一個吻,要怎麽吻才能停留的更久些,貝克舔舔嘴唇,喉嚨口又緊又幹,他不喘氣了,屏住呼息緩緩靠近林薇,明明是在黑暗裏,他竟然不敢睜開眼。
林薇也沒睜眼,她答應完就後悔了,可又不想拒絕,心情微妙的等待着這個吻。貝克的吻落在鼻尖上,林薇輕輕一顫,頓住了,她以為那團熱氣的終點會是她的嘴唇,她沒想到忍耐了那麽久的貝克,會吻她的鼻子。
仿佛只過一瞬,又好像過了許久,久的林薇顫動着睫毛睜開了眼睛,貝克松了松嘴唇,熱氣呼在林薇鼻間,她聽見他滿足的似近似嘆息的聲音:“這樣你呼吸的時候,就都是我的味道了。”
貝克吻上來的時候林薇都沒有臉紅,貝克的話音才落,她整個面頰就像燒起來一樣,明明親的是鼻尖,好像整個人都發軟了,她往後退了退躺在席子上背過身去,拿大毛巾把自己捂個嚴嚴實實,心頭發虛,腦子裏卻想,他們日夜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她的身上早就滿是貝克的味道了。
第二天貝克起來的時候林薇已經在園子裏忙開了,她把蓋住球莖的枝葉清理出來,移到有太陽的那一面繼續曬,到溪邊摸了圓貝煮早餐,看見貝克出來的時候還很自然的打了招呼:“早上好。”
反倒是貝克做了半天心理建設,他從來沒有這麽忐忑過,他一直在考慮是應該再吻她一次呢,還是從後面抱住她腰,可林薇表示的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難道昨天夜裏只是一場夢?可那吻的感受那麽清晰,他還記得她鼻尖微涼,呼出來的氣甜蜜蜜的,好像下午喝的糖汁,貝克躺在蘆葦上像躺在了棉花裏,既幸福又不真實,他不敢相信林薇真的答應了,以至于到後半夜才開始歡喜。
可現在不論是她的表情還是她的動作都讓貝克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春夢,不對,那絕不是夢,每次做夢他沒有兩次都停不下來。
“去刷牙準備吃飯,今天要幹的活多着呢。”林薇坐在草地上,挑出煮好的蛤肉跟球莖串在一起烤起來,她若無其事的做着這些,但她自己知道這有多麽困難,她連看貝克一眼都不敢。
這餐飯是有史以來吃得最安靜的一餐,林薇努力保持平常的樣子,遞給貝克烤串,給他撒上粗鹽渣,用昨天的甜汁煮了茶。
貝克吃着烤串時不時偷眼看她,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就算是第二天醒來不記得女伴的名字也沒讓他這麽無措過,他當然想讓林薇正視昨天那個吻,可他要怎麽表示才能不吓到她,還是說,她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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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頂上的酸果還像昨天貝克離開時那樣堆得好好的,林薇仔細看過,這個陷阱挖得不淺,要不是貝克提醒她,她真的會一腳踩上去。
“可能兔子不喜歡吃酸果。”林薇把貝克低落的心情歸結到沒抓到動物上去,她拍拍貝克的肩安慰他:“也許我們可以試試別的,要不試試堅果?”
他們今天出來的時候帶了便當,這樣就不用中午回到樹屋吃飯了,有更多的時間幹活。說是便當,其實就是煮好的球莖和圓貝肉,再加上一把山核桃果仁當作零食。
兩個人一起效率更高,嘗試過一次分開行動之後,林薇決定還是在一起行動既省力也更安全,她彎腰仔細研究那個陷阱,這堆酸果看來真不讨小動物的喜歡,除了被風吹過的痕跡外,草的邊緣都沒有動物踏足過。
貝克準備多挖兩個陷阱,增加收獲的機率,林薇把果仁捏碎了撒在陷阱中間當作新的誘餌,貝克幾次想要開口都憋住了,他因為林薇的态度忍得內傷,他現在好像能理解愛情電影裏被花花公子甩掉的女主角們有多麽失落了。
明明站在紅豔豔的太陽底下,他卻感覺頭頂罩着一片烏雲,林薇越是表現的自然,他頭頂的雨就是越是下得密,把他從身到心淋了個透頂。
一旦有事做林薇就覺得自然多了,她沒談過戀愛,也不懂昨天那樣算不算是一場戀愛的開始,可她覺得既然貝克沒有明說,那當然不能算。
一場認真戀愛的常規流程應該從告白開始,貝克從沒有告白過,林薇是爺爺奶奶帶大的,老人家不作興分分合合轟轟烈烈,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她算是新一代,可這方面的思想卻是舊式的。
可能那個吻對外國人來說根本就不算是吻,她在校園裏見過太多嘴唇粘在一起就絞得難舍難離的情侶,吃飯吻上課吻好像人的嘴不是用來說話就是為來親來親去的。
說不定裏面還有貝克,這簡直是一定的,他十五歲就沒有第一次了,那些親吻狂裏面肯定有他的一份。這麽想着林薇覺得不舒服了,她皺着眉頭斜了一眼貝克,心裏“哼”了一聲,口氣很差的說:“我們去別的地方。”
貝克腦袋上的烏雲層越來越厚電光閃閃,他默默跟在林薇後面,感覺自己的心碎成一片片,他哀怨的看了林薇一眼,覺得自己被玩弄了。
難道他昨天不應該矜持,應該直接吻上她的嘴唇,讓她好好感受一下他的熱情,然後順勢來一次?貝克在這方面一向善于總結失敗經驗,難道是因為他不夠主動,所以林覺得他不行?
這真是太糟糕了!貝克恨不得舉起兩只手捂臉嚎叫,他多麽蠢呀,錯過了這麽好的機會!要是重來一次……重來一次……他也還是會重返珍惜她,她讓他吻,他才敢吻,那是一不樣的,跟平時的玩笑不同,這是認真的,她願意讓他吻。
貝克這麽多年來泡妞密技在碰到林薇後都派不上用處了,他還記得他約會第一個女孩子的時候他的表哥遞給他兩個避孕套并且告訴他“別想着去理解姑娘們,你只要讓她們高興就行了。”他在說到高興的時候別有深意的挑挑眉毛。
這句話貝克一直奉行到現在,可對林薇一點都不管用,他想要更了解她,知道她的想法。要是邁克在一定會說他發了瘋,貝克沖着自己聳聳肩,可他就是這麽想的,
清晨的亮金色的陽光披在身上像是萬物都長出了一層細細的絨毛,林薇烏亮的黑發高高束在腦後,随着她的動作搖擺,貝克耷拉着腦袋跟在林薇身後,不久就被像被晃動的毛毛球吸引的貓咪那樣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她。
林薇知道自己在鬧別扭,也明白她不是為了那個吻,認真的說出來,那個吻不錯,她一點也不抗拒,甚至還覺得這很美妙。她現在這樣是因為生氣,或者說是因為吃醋,這個認知把她吓了一跳,為什麽會吃醋,她不是第一天認識貝克。
這短短的一個月裏,他已經比林薇認識的任何男性都要讓她更熟悉。他幾歲沒了初吻,幾歲沒了初夜林薇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原來她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為什麽現在卻覺得像是受了冒犯呢?
她在生貝克的氣,同時也在生自己的氣,這真是一種複雜又微妙的心情,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從來沒有過,林薇從不知道她還是個小心眼的人,計較的還是沒有辦法改變的過去。
太陽挂到頭頂的時候他們停下來吃午飯,一只背包已經滿了,裏面裝了各色各樣的水果,吃起來像是蘋果的水果長得只有杏子那麽大,可是味道很不錯,要是能打成果泥淋上汁配牛排一定好吃極了,貝克站在大石頭上摘了滿滿一衣兜。
林薇看着他被果汁染上淺紅的衛衣嘆口氣,看來還得想辦法編個簍子,讓他挂在胸前,免得他像個長腳猴子那樣跳來跳去,身上的衣服只會越洗越硬,冬天就更難保暖了。
貝克到水邊洗了蘋果遞給林薇,林薇從背包裏拿出用葉子裹住的烤球莖和圓貝肉,貝克默默的接過來吃着,林薇清清喉嚨:“我想把園子整一下。”
園子只是初步拿栅欄圍了一下,應該把土裏長着的草根草皮都翻出來,不然每次升火都要重新清理一遍,除了這個,栅欄也得重建,這麽容易就被貝克壓塌,有大動物過來一樣檔不住。
貝克不明白林薇為什麽突然生氣又突然好了,但他很高興她又跟自己說話,他笑呵呵的賴過去,伸手搭上林薇的肩:“我會給你造個牢固的園子的。”
林薇動了動肩膀,沒有推開貝克手,她垂着頭叉起一塊球莖塞進嘴裏嚼起來,額前的碎發像是小動物的絨毛,越接近額邊就越細密柔軟,貝克忍不住拿手指頭去刮。
林薇一顫,緊緊捏手裏的樹叉抿了抿嘴唇,她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問:“你是認真的嗎?”到底還是有些羞澀,她的目光直視前方,盯着石頭後面探出腦袋的浣熊,像個堅定的戰士那樣等待貝克的回答,只要他遲疑一秒,她立馬拍翻這個男人,然後把昨天那個吻當作一場春夢。
貝克微微張開了嘴巴,手上的食物滾落在草地上,另一只手跟着搭了上去,把林薇扳過來面對着自己,藍眼睛裏的喜悅藏也藏不住,咧着嘴笑得像個傻瓜:“我當然是認真的,我們馬上去見我父母,不……不對,我是說等回去就去教堂,不,我跟你回去見你的父母……”
他都語無倫次了,巨大的喜悅把他淹沒,他全身暖洋洋酥軟軟的,好像懷着無窮盡的力量又好像連手指頭都沒力氣擡起來。
林薇還是抿着嘴,她漆黑的眼睛裏印出這個傻瓜男人的臉,他枝枝棱棱的頭發和濃密眉毛下面那雙誠懇的眼睛:“我的父母并不……同意……我找個不同國籍的男朋友。”
“我可以入中國籍!”貝克理所當然的說,這根本不是問題,接着他看出林薇臉色并沒有放松,明白她說的不同國籍可能是指外國人,他沉默了一下,腦子裏上演出了一出《羅密歐與茱麗葉》,因為身份而不能在一起的兩個相愛的人。
林薇嚴肅的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認真的想想,這不是玩笑。”她擡手按住貝克的嘴,他正打算反駁,“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接受貝克沒有林薇想像的那麽困難,他真是好男人,可靠樂觀幽默善良,如果不是他,她早就沒勇氣堅持下去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貝克很難得的肅着臉,他箍着林薇的手更加用力:“好吧,我承認我之前沒想過,但我會很認真的考慮的。”
這些話有一部是真的,貝克的确從沒想過,其實他現在依舊沒在想,他現在想的是以後要不要在房間裏布置個水床,聽說那個好用極了,咳,認真的說貝克的目标跟林薇的目标不一樣。
他一開始想的是戀愛,而林薇一開始已經想到了結婚,雖然差着時間,可她比他考慮的長遠。貝克以前肯定會躲着這樣的姑娘,你只希望來一場激情,而她想把你永遠都栓在裙子下面。
可他剛才聽到這話的時候只有驚喜沒有驚吓,林薇在那樣說的時候,他的心就像飄在棉花糖上,比吃了祖母的草莓派還要甜。
她能夠這麽說,說明她首先願意把自己也栓在他的牛仔褲上,貝克突然理解了牧師說的那番話,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的意思原來是不需要別人。
邁克結婚的時候貝克驚掉了大牙,新娘不是波霸也不是甜妞,穿上婚紗也沒讓她變成仙女,跟邁克通常會交往的那類姑娘半點邊都沾不上,可邁克就是帶着一臉幸福的傻笑心甘情願的把手伸到她面前,讓法律與道德一起束縛住他的浪子心,他們現在已經準備生第三個孩子了。
貝克以前不懂,現在他能夠了解那種感受了,當林薇問他是不是認真的,他心裏已經在勾勒她穿婚紗的模樣了,他們的孩子會有軟軟的黑發,漂亮的黑眼睛。
他當然知道東方的父母們在孩子的婚事上有更多發言權,如果她的父母真的不同意,那他要怎麽辦?
沒等貝克往下想,那只躲在石頭後面的浣熊試探的伸着爪子把貝克掉的那串球莖勾了過去,兩只爪子捧到嘴前啃了起來。
“嘿!”貝克大叫一聲,浣熊夾着尾巴躲了起來。
☆、25踩着鋼絲跳舞
駱駝的到來完全改變了夏苒的生活,她第一次燃起了希望,也許她可以安全地靜悄悄地離開這裏。不用大動幹戈,不用扯破臉皮,不用面對詹姆斯。
在她的想像中,離開必然是一件血腥的事,她得幹掉托尼,或者幹掉詹姆斯才行,她一直在做心理準備,可她不能否認她還是害怕。如果有別的選擇擺在面前,她會毫不猶豫的選另一個。
就好像現在,她有了另外一條出路,不必直面恐懼,不必流血。她只需要準備好一切,在所有人都不會注意到她的時候,安靜的離開。
夏苒的本性無法改變,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首先想的也不是傷害別人。他們畢竟沒有實質的傷害過她,冷漠跟恐懼可能已經改變了她,但看過麗貝卡就知道,詹姆斯跟托尼只要想,就能傷害她,他們絕不會手下留情。
夏苒之前的那種無畏顯得有些可笑,她根本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如果是她遭遇了像麗貝卡那樣的事呢。有個詞叫生不如死,在看過詹姆斯跟托尼是怎麽拉扯駱駝之後,她也試了試,力量的懸殊促使她選了這條容易的路。
如果有小徑可走,她為什麽要走鋼絲呢。
那次争執之後,分裂越來越明顯了。托尼比米奇壯得多,一身肌肉,他的拳頭直接砸在米奇的肩膀上,夏苒夜裏聽見普麗娅的哭聲,她很想說這是他們活該,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弱勢方,托尼自然不把他們看在眼裏。
就像她一樣,如果她表現的強硬,他們不會這麽容易就把她當成獵物看。普麗娅跟米奇有兩個人,當中還有一個男人,也一樣被他們輕視,除非米奇幹點什麽讓詹姆斯托尼刮目相看的事,可他明顯沒有這個能力。
夏苒從背包裏拿出藥油遞給普麗娅,她烏黑的大眼睛默默望着夏苒,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沉默的接過去,給米奇擦在傷處,托尼下手很重,半點不留情面,米奇的手都擡不起來了。
米奇沒想到托尼會來真的,他的本意只是分開普麗娅和麗貝卡,托尼上前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只是一場小摩擦,只要分開她們就會好的。而現在他跟普麗娅一樣沉默,兩個人彼此看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苒把包放回枕頭邊,爬起來去煮晚餐,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恨不得在普麗娅跟米奇面前大笑出聲。看吧,這就是你們以為的友好!看吧,這就是你們以為的平靜!
假相正一點點撕扯開來,這才只是冰山一角,等他們發現他們的地位還不如她的時候,又會怎麽樣呢?夏苒對着普麗娅說不出虛僞的話,也不耐煩作戲,彼此之間心知肚明。既然普麗娅跟米奇對夏苒的情況視而不見,那她也不會在此刻表現的多麽友愛。
他們倆都不是理想的盟友,麗貝卡又叫她惡心,如果不是這樣,夏苒也不會挑中了托尼當磨刀石,她需要更多的時間準備逃離,這裏的水越混對她越有利。
夏苒一面給沙龜剝去腿上的硬皮,一面皺眉出神,她這枚餌夠不夠香,能不能讓托尼跟詹姆斯起內讧呢?她當然知道藥得下得更重點才能看見效果,托尼也不會只聞個味兒就心甘情願的跟詹姆斯作對,可她應該怎麽把握尺度呢?
“給我一杯水。”麗貝卡沙啞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夏苒從水壺裏倒了杯水給她,麗貝卡仰頭倒進喉嚨口,她拿着杯子看了夏苒兩眼,側着頭順了順長發。
夏苒覺得她簡直就像是花孔雀,主人愛她的時候張着尾羽到處炫耀,不愛了就扔到一邊由她自生自滅,而現在麗貝卡的尾巴毛又一次張開來了。
她一掃前兩天的蒼白虛弱,小心翼翼又換成了鼻孔朝天的驕傲模樣,她好像重新回來寶座女王一樣,哪怕她的寶座只不過是托尼的睡袋。
普麗娅從帳蓬裏出來給米奇拿水喝,兩人相互對視,沙漠的空氣本來就幹燥,夏苒好像都能看見電光閃過。麗貝卡一點都沒掩飾,她的沙嗓子還沒好透,一聲哧笑落進耳裏尤其顯明。
普麗娅假裝沒聽見,她後悔了,如果不是她,托尼跟米奇不會打起來,米奇被托尼打倒在地的時候,她害怕極了,這是在沙漠裏,發生些什麽根本沒人知道,如果真的像她擔心的那樣,詹姆斯把槍口對準了他們呢。
夏苒不明白麗貝卡是怎麽想的,她對托尼的殷勤大家都看得到,可傷害她的人也是托尼,她竟然願意被這樣對待,好像一件沒有生命沒有自主權的死物。
自那次之後麗貝卡好像找到了新的辦法跟托尼相處,她原來根本沒拿正眼瞧過他,可現在不一樣了,她知道托尼會出頭幫她的忙,而詹姆斯雖然一直享受她的讨好,可在他眼裏她連東西都不是。
沙龜肉又粗又硬,烤熟了也咬不動,夏苒用它煮肉湯,淋上一點點油端到桌上去,鍋裏最大的兩塊肉是詹姆斯跟托尼的,米奇原來也能分到肉,如今沙龜的四條腿中那最小的一塊分到了夏苒碗裏。
普麗娅的黑眼睛裏滿是怒火,可她不敢表達出來,分菜的是麗貝卡,其他人對這個結果一點異義都沒有,她突然意識到了他們的處境比想像中的更糟糕。
夏苒沉默的拿起湯勺,一口口把湯送進嘴裏,碗裏所有的肉都嚼碎了咽下去。菜是她煮的,她通常都會給自己留一些,所以哪怕在餐桌上吃不飽,她也有辦法讓自己不太餓,普麗娅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普麗娅拿着那碗湯回了帳蓬,她原來以為一切都是應該的,被忽略的那個一直都是夏苒,可她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錯的是麗貝卡,是她分的餐,是她對夏苒不公平。
可當她自己拿起那碗沒有肉的湯,卻憤怒的全身冰涼。普麗娅覺得屈辱極了,她掃過每個人的臉,除了麗貝卡沖她冷哼,沒有人看向她。
他們還是分喝了那碗湯,帳蓬裏死一般的寂靜,夏苒收拾完桌子回到帳蓬,普麗娅正抱着米奇流淚,她假裝沒有看見。鍋裏還剩着一碗碎肉湯,那是夏苒給自己留的,想不到只是短短一個下午,就用不着了。她鑽進睡袋的時候輕聲開口:“鍋裏還有一碗肉。”
這是為了米奇,就算是在回報他那一點點無用的善心。她翻身面對着帳蓬壁,聽見普麗娅掀開簾子出去拿吃的,米奇仰頭躺在睡袋裏,很久才開口:“謝謝你。”
夏苒沒有回答,她也不用回答,她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麽騎着駱駝離開,水不難儲存,問題是幹糧,只有巧克力肯定不夠,他們的食物一向不多,她沒辦法偷藏。可沒有吃的,她連綠洲外一天路程都要堅持不下來,更別提堅持到有水的地方去了。
夏苒知道她在冒險,在沙漠裏既不認路又沒向導根本不可能走得出去,她在博那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這個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詹姆斯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茱麗,茱麗。”他連叫了夏苒兩次。
普麗娅正端着湯碗喂給米奇喝,聽見他的聲音抖了一下,米奇拿沒受傷的那只手托住了碗,兩人一齊看向夏苒。
夏苒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頭發裏盤着鐵叉,她坐起來整整衣服,把衛衣拉鏈調整到鎖骨下面,站起來走了出去。
詹姆斯就像第一次等她約會時那樣站在帳蓬外,背着身等她出來,轉身對她微笑,好像他身上還穿着那套考究的白西服,側身沖夏苒伸出右手:“我們出去走走吧。”
夏苒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告訴她趕緊拒絕他,她對他的害怕刻到了骨子裏,可她咬牙忍住了,臉上表現的并不情願的樣子,猶豫了一會才說:“我想去看看駱駝。”她洗碗的時候聽見麗貝卡說要去洗澡。
詹姆斯臉上又是那種讓她毛骨悚然的輕笑,他點點頭,做了個請的動作。這樣的舉止配上現在的背景顯得滑稽,可夏苒并不覺得好笑,哪怕是別有用心也比他現在的遮掩更好。
他們踩着沙子跟綠草往前,詹姆斯像過去那樣友好溫文:“你喜歡駱駝嗎?”夏苒點點頭,努力維持天真跟嬌羞,她整個腿都麻了,她不像之前那樣沖動,她的理智又回來了。
詹姆斯留意到了托尼對夏苒的特別,這真有趣,他難道真的以為他會把夏苒也跟他一起分享嗎?詹姆斯伸手勾住夏苒的肩膀,在她耳邊說:“托尼對你做過什麽?”
他吐出來的是熱氣,落在夏苒耳邊卻像是旋起了冰風,她疑惑的側頭看看詹姆斯,皺起了眉毛:“什麽?”她努力讓自己的看上去迷惑不解:“怎麽了?”
詹姆斯輕笑起來,他臉上帶着愉悅的表情,晚風吹動他的金發,他搭在夏苒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伸手順了順她的長發,用告誡小孩子不要多吃糖的口吻對夏苒說:“聽話,離他遠點兒。”
他發現了!夏苒想轉身就跑,可她卻只是在原地站定粗喘了幾下,臉頰因為氣憤泛出紅暈:“你這是什麽意思!”夏苒眼睛裏的怒火根本不必假裝就能灼傷詹姆斯的臉。
這反應倒讓他高興了,他用更柔和的聲音安撫她:“這只是一個提醒,他可不是什麽好家夥。”他的手指刮過夏苒的耳垂,捏了捏那塊軟肉。
夏苒渾身發抖,她能控制表情可她不能控制身體,她重重哼了一聲轉過身去,順勢擋開詹姆斯搭過來的手。已經離水邊很近了,麗貝卡就在前面,她快步往前走,把詹姆斯遠遠甩在後面。
下午拴住的駱駝已經試圖掙紮過了,尼龍繩它掙不脫,扯痛了脖子再一次老實的趴到地上,一塊草皮啃到了草根處。
夏苒伸手拍拍它,她跟詹姆斯中間隔着駱駝,耳朵尋找着麗貝卡,詹姆斯看着大嚼草根的駱駝走過來勾住夏苒的肩膀,他的嘴唇貼着她的耳朵:“好好喂它,它能帶着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夏苒震驚的擡頭看他,詹姆斯又扯開嘴角,他的笑容裏多了別的東西。她的僵硬騙不了人,她害怕他,詹姆斯知道這一點,他也享受這個,他可以容忍她的這些小花招,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跟別一個男人*,這是女人慣用的手段。
可他願意讓她知道,他是想要帶她出去的。
☆、26如願以償的貝殼
貝克和林薇裝了滿滿兩袋東西回樹屋去,路上繞去陷阱邊察看,這回還沒走近就聽見“咯—克—咯”的啼叫聲,林薇快跑兩步,洞口上面鋪的草七零八落,果然有動物掉到坑裏。
陷阱裏是只全身褐色羽毛黑白色斑點的動物,正翹着尾巴脖子一弓一弓的往前伸,林薇拿手上木棍往下捅,那東西猛跳一下,眼看就要躍出坑,又掉了下去。
林薇驚得坐倒在貝克身上,只聽見他“哈哈”一聲:“今天我們有烤雞肉吃啦。”
貝克跳下去抓這只雞,那雞吃得肥圓,剛剛翹着尾巴就是在翻土裏的蟲子吃,被貝克一手掐住脖子提了起來,林薇用繩子把山雞兩只腳捆在一起。
林薇從來沒見過山雞,跟家養的一點都不一樣,山雞身條更長,也沒家養的那麽肥,尾羽細長毛色漂亮,林薇猜測這大概是只母雞。這家夥好像不知道已經到了死期,小腦袋一抖一抖,時不時沖着林薇叫一聲。
貝克把陷阱口踩松的土重新填上,再一次鋪上草,捏碎了果仁撒在當中,他胸前背包都背着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