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山 貓也發威(林薇) (1)
詹姆斯一點都沒遲疑就先往林薇跑的那個方向去追,他小看過夏苒一次,夏苒給了他狠狠一擊,現在他的頭發裏還有一道傷疤,雖然用頭發蓋住了,但那裏再也長不出一根頭發,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兩次。
詹姆斯看了看貝克跑遠的方向,掂了掂手裏的槍,把麗貝卡扔在原地追了上去。春季的叢林裏到處都是草叢跟不知名的花朵,他雖然不如貝克跟林薇在這裏生活得久,但他蹲□去看那些花朵被踩得變了型。
林薇奔跑的時候碾碎的花瓣散落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她只顧着往空心樹那裏跑,沒有注意到這些,等她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再換一個地方躲藏了。
詹姆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一點也沒隐藏自己蹤跡的意思,一邊吹着口哨一邊輕佻的說:“寶貝兒,你在哪兒?乖乖出現吧,你是逃不掉的。”
林薇貼着樹杆用空心樹杆上纏着的藤蔓遮住自己的身形,她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她的手不知不覺捂住嘴,克制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在面對土著人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害怕過,他們只要跑就行了,不必擔心遠程傷害,詹姆斯手裏那柄槍才是危險的源頭。
林薇不知道夏苒是不是也感受過這種驚慌,她到底遭遇了些什麽,林薇沒能在麗貝卡的嘴裏得到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她只知道詹姆斯是個變态,他會不會用盡了辦法折磨夏苒。
詹姆斯繞過這一片的樹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林薇知道自己疏忽了,她不敢再大意,側着耳朵等了很久,沒有錯過一丁點兒不屬于叢林原本的聲音。
詹姆斯聽起來完全沒有注意這一片樹林,可這裏是林薇能想到的最近也最有利的躲藏地點,巨石錯落樹根起伏,那種凸出地面的地洞就是最好的藏身地。
他應該細細搜查這裏的,可他沒有,詹姆斯像是漫不經心似的繞了兩個圈,嘴裏一直在重複那幾句話,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林薇直覺的知道他正在外面等着自己,她做個準備攻擊的姿勢,一只手撐在樹杆上準備借力,眼睛從樹杆上的形成的天然結疤洞裏往外看。
腳步聲又轉回來了,詹姆斯在外面笑得好像發現了有趣游戲的淘氣孩子:“你想玩捉迷藏?”他的聲音很低,可林薇就是聽的清清楚楚,也許是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人的感官特別敏銳,她甚至知道他正繞着石頭在找她:“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詹姆斯爬上大石頭,擡着頭在樹間尋找林薇的身影,他的耐性磨光了,不耐煩的說:“聽話的孩子才有糖吃,等我找到了你,可就不像現在這樣好說話了。”
真的處于這樣的危險之下,林薇的頭腦反而清晰了起來,夏苒是安全的,詹姆斯像是炫耀那樣把他做的事一件件說給她跟貝克聽,米奇普麗娅大概已經不在人世,可他從始至終都沒提過夏苒,他根本就沒有得逞,不然這一定會是他最榮耀的事,他會像給自己帶上軍功章那樣不斷的提及。
可他沒有,林薇突然開始明白了他對自己這種占有欲是怎麽來的,因為沒有得到夏苒,所以他找了個代替品。
林薇調整了幾下呼吸,用力握了握手指,确保一直緊繃着的肌肉随時都能發力。詹姆斯對她不懷好意,不到最後他不會傷害她,起碼不會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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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眯起眼睛盯住周圍的幾棵樹,踩踏的痕跡就斷在這附近,如果是他也會選擇這樣一塊地方躲起來,問題只是她會躲在哪裏。
風沙沙的吹動着樹葉,詹姆斯把槍扛在肩上深吸一口氣,好像能聞林薇身上的味道。林薇縮着腳尖把自己藏在陰影裏,只要等到天色暗下來,詹姆斯就沒那麽容易抓到她了。
“不知道貝克的血流得怎麽樣了。”林薇從結疤洞裏往外看,詹姆斯盤腿坐在大石頭上,他打了個哈欠:“麗貝卡很擅長燒人,說不定現在他已經燒成了灰。”
林薇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們在分頭跑開的時候詹姆斯的确開過一槍,如果他真的打中了貝克才來追捕她的話,那貝克已經中槍快要四十分鐘了。
她剛調整好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可怕的想像充斥了她的腦海,他是哪裏中了槍,是四肢還是要害?林薇捂着嘴的那只手按住了心口,不管詹姆斯是不是騙她的,如果貝克真的中了槍,現在一定很需要她。
就像是為了印證詹姆斯的話,從樹屋的方向飄來一陣煙霧,詹姆斯挑了挑眉毛:“再等幾分鐘,他身上的肉都燒熟了。”詹姆斯故意用力仰起頭聞了聞,接着用一種讨論天氣的口吻說:“知道
嗎,那種外皮全部燒焦的肉,撕開來有多麽的美味。”
林薇扯住藤蔓的手抖動了一下,那種惡心的感覺又泛了上來,詹姆斯比土著人還要可惡,他竟然真的吃過人肉,如果貝克真的受傷不能動,說不定真的被他用火燒了。
那陣煙越來越濃,混着松木的香氣,林薇一不小心嗆了一口,趕緊捂住嘴巴忍住咳嗽,可她這裏細微的動靜還是被詹姆斯察覺了。
她聽見他從石頭上跳下來,慢慢靠近,連腳步裏都帶着一種“我終于發現你”了的輕快感,林薇知道他過來了,她慢慢蹲下手,張開手指抓了一把土,還沒等她完全直起身來,槍口就從藤蔓的綠葉間伸了進來。
後面跟着的是詹姆斯的臉,他驚嘆着打量了這個樹洞,又吹了一聲口哨:“你找了個不錯的地方,”說着他用槍點了點林薇:“出來!”
這個詞冷冰冰的,林薇臉上做出怯弱的表情,嘴裏不住發出吸氣聲,眼睛緊緊盯盯着他,慢慢挪動腳步從樹洞裏走出去,她假裝被樹根絆倒,踉跄一下把手裏的土灑了出去。
詹姆斯飛快往後退了一步,他得意洋洋的說:“別想用一樣的辦法對付我兩次。”
林薇直起身體貼住樹杆,詹姆斯着迷的看着她的臉,他把林薇從頭打量到腳,他從來沒用這種放肆的目光看過她,他現在也用不着含蓄了。
他晃了晃槍口:“把衣服脫了。”
林子裏的煙越來越濃,林薇雖然不敢回頭,但她明白這絕對不是燒人都有的動靜,什麽東西着火了,而且因為風,在林子裏蔓延開來。
山火!她的背後是山火,她的面前是詹姆斯,她手無寸鐵,除了讓這個男人靠近她再找機會,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詹姆斯又靠近了一步:“別耍花樣,把上衣脫了。”
林薇的手拉開了領口的拉鏈,森林裏的天氣同少女心事一樣捉摸不定,她總是穿着兩件外套防止春季感冒,現在普麗娅的這件看不出原本材料的紫紅色外套派上了用處。
她慢慢扯下袖子,垂着手裝作把衣服扔到地下,在詹姆斯指着她說:“繼續”的時候把手裏的外套對着他的臉扔了出去。
林薇的腕力不錯,她跟着貝克學了好久的射箭,這東西沒有任何捷徑可走,只有多加練習,她的衣服兜頭蓋住詹姆斯的臉,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秒林薇矮身鑽到樹後。
她知道自己躲不了多少時候,就算她的動作還算敏捷,體力也不能跟男人相比,她要回去看看貝克。詹姆斯就在不知哪一塊石頭哪一棵樹的後面,林薇成功的激怒了他,他怒吼一聲,槍柄磕在石頭上發出鈍響。
林薇清楚的聽見他又一次給槍上膛了,她把自己藏在越來越濃的煙裏,心急如焚的想回去找找貝克,就算他們躲過了詹姆斯也不一定能躲得過山火。
可能是麗貝卡把那一片給點燃了,她升火的程序不對,她應該在清理幹淨的那塊空地上點火,可她把柴随便一堆就把油淋了上去。
還沒等林薇想到脫身的辦法,不遠處傳來貝克的聲音,他在大聲的喊着林薇的名字,沖過濃濃的煙層跑過來,他一定是看見起了火來找她的,寧願把自己暴露在詹姆斯的槍口下。
林薇聽見詹姆斯把自己藏在石頭後面,他一動不動的等待着貝克出現,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放冷槍,她曲着身往前,拉過背後的連衣帽子捂住鼻子,這樣吸了一口氣之後拉下帽子大聲喊:“別再靠近了,他在這兒。”
“啊哈!”詹姆斯沒能成功的偷襲到貝克,但他又一次抓住了林薇,他的手指滑過林薇的臉頰,在她張口咬他的時候給了她一個耳光。
震得林薇半邊臉發麻,耳朵裏嗡嗡響着,眯起眼睛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就在詹姆斯第二次想要打她的時候,貝克像狼一樣沖到他面前,他眼眶發紅,聲音嘶啞,不知道在濃煙裏找了多久。
他還沒沖到詹姆斯面前,詹姆斯的巴掌還沒落下,事情好像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枝上滾下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憤怒的喵嗚了一聲,長爪子狠狠撓在詹姆斯的臉上。
是沃夫!林薇看着那熟悉的毛色,一個箭步上去卡住了詹姆斯拿槍的那只手,他痛苦的哀叫一聲,沃夫正落在他頭上,兩條後腿不斷蹬着,前爪子牢牢扣住他的頭皮。
不用林薇去搶他的槍他自動放了手,沃夫像對待獵物那樣一點也不留情,它大概是看到詹姆斯攻
擊林薇了,它把詹姆斯的臉皮全部撓破了,臉上一道又道的血痕,等沃夫終于被詹姆斯從臉上扯下來的時候,他臉皮上的肉都翻了出來。
林薇把槍遞給貝克,他穩穩托起來對準了詹姆斯,詹姆斯跪在地上不停哀叫,雙手捂住臉,現在,連他最引以為傲的臉都沒了。
林薇做了件從來沒做過的事,她沖着詹姆斯吐了口唾沫,像他這樣人面獸心的家夥,本來就資格擁有一張人的臉皮。
沃夫輕巧的跳到林薇身上,在她懷抱裏舔爪子,它剛才全身的毛都炸開了,現在又乖的像是原來那只睡在貝克皮帽子裏的小奶貓。
“好姑娘!”貝克側過臉稱贊它,他的眼睛沒離開來詹姆斯,等他的手放下來的時候,他們才看見,沃夫把他的一只眼球給抓了出來。
他倒在地上哀鳴,不一會兒就痛的昏了過去。
☆、81
煙越來越大,貝克拿腳尖踢踢詹姆斯,他保持着扭曲的姿式倒在地上,臉上的慘相讓人不忍目睹,林薇很快拉住貝克:“趕緊離開!”
真的開槍殺了詹姆斯她跟貝克都做不到,可他們也不會救他,火勢已經控制不住了,除了煙之外他們還能看見火光,甚至連身邊的空氣都開始熱了起來。
山火一旦燒起來就不會停止,火焰會毀滅掉一切可以吞噬的東西,樹林綠草紅花跟那些跑得太慢的動物。
他們倆身上什麽也沒有,就這樣離開跟坐在林子裏等火燒上來沒有任何差別,貝克果斷的說:“我回去拿東西,你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只要是水邊就行,他們得躲過這場火,看風向是往這邊燒過來的,林子裏的樹太密了,只要一棵倒了下來,旁邊的樹也會跟着着火,除了跑他們沒有任何別的辦法了。
“你在的地方才最安全。”林薇最後看了詹姆斯,她舉起石頭狠狠砸在他的腿上,骨頭“卡”一聲斷裂開來,他們不能狠心殺掉他,但也不能再留下他。
貝克看着林薇的動作沉默不語,他默許了這件事情的發生,在林薇幹完之後,他轉頭用手捂住口鼻,往樹屋的方向跑去,上帝保佑那裏還能給他們剩下些什麽。
半邊樹根已經開始燃燒起來了,火光沖向天際,園子裏的秋千架子燒得七零八落,到處都是撒開蹄子奔跑的鹿,這時候不管是不是天敵,全都往一個方向奔逃,誰也沒功夫停下來看一眼周圍跑着的是不是“食物”或者敵人。
貝克想要冒險爬上去,起碼要把背包拿出來,他們不能這樣逃命,這樣就算是逃了出來也活不下去。林薇在樹下等他,麗貝卡不見了,她可能已經逃走了,貝克從上面扔下背包,林薇接住了背在背上,貝克三兩下跳下來,他落地的時候,這棵為他們擋風遮雨的樹一半的樹冠燒斷了。
巨響在頭頂炸開,林薇懷裏抱着的沃夫“喵”一聲從她懷裏跑出去,頭也不回的往遠處跑去,林薇往前追了兩步,貝克拉住了她:“沃夫會沒事的。”
讓它自己逃命比跟着兩個菜鳥主人活下來的希望更大,它翹着長尾巴往急躍,林薇希望自己也有那樣的速度,而現實是他們倆被身邊三三兩兩的鹿群不斷超過去。
鳥兒是頭一批脫離危險的動物,它們振着翅膀向天空飛去,筆直竄入雲中,貝克用竹筒裏的水打濕了兩塊鹿皮,他們把鹿皮套在頭上,混在動物群裏往遠處跑。
這個時候只要跟着這些動物就行,它們沒有人類聰明,但在逃生上擁有着與生俱來的本能,鹿群們奔跑的方向,正是煙霧比較淡的地方。
不知是因為長時間的奔跑還是因為火燒得越來越旺,林薇出了一身汗,她喘着粗氣緊跟着貝克往前跑,後面的煙滾滾而來,而前面的森林卻沒有盡頭,好像永遠都跑不掉,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因為體力消耗過多而力竭。
貝克緊緊拉住林薇的手,借了一半力氣給她,半拖半拉着帶她跑出濃煙圈,森林裏前兩天剛剛下過雨,也許是因為濕潤,所以火燒得沒有想象中那樣快。
他轉頭望向遠處那一片橘紅,皺着眉頭說:“我們不跑了。”
林薇震驚的看着他,她還沒來得及質疑,貝克就撐住她的肩膀:“我們跑不過火的,我們找一個水源豐富的地方,架起木排裹上濕泥,如果煙不嗆死我們,我們就能活下去。”
他們在這裏的日子就沒有消停過,安寧的日子總是一閃而逝,可這麽多次的冒險讓林薇對貝克深信不疑,在她不能提出辦法的時候,除了相信貝克,沒有別的選擇。
林子裏處處是低窪地,可真的适合他們躲過山火的地方卻不容易找,兩個人又相互扶持着往前跑了半個小時,才找到理想的地點。
貝克扔下背包,從包裏找出砍刀,用手比劃着給這塊地畫了個圈:“我來砍樹枝,你來挖坑,一定要把草屑全部清理幹淨。”
這塊幾乎沒有多少草皮,大概是有鹿群在這裏吃過食,整個一片都要光禿禿的,林薇先用粗木頭畫了一個夠大的圈,兩只手一起用力把木頭插在泥裏。
所幸下過雨,還沒幹的泥土濕軟易翻,她很快挖出一圈淺坑,貝克抱着一大堆的木枝回來了,他看看了深度,像個将軍那樣發號施令:“還不夠,得再深一些。”
林薇滿頭都是汗,身上的衣服被煙熏黑了,臉上一道道的淌着汗,幹掉的地方留下一條條印子,她脫得只剩下一件吊帶,滿身滿臉都是泥巴,當坑有兩只手掌那麽寬時,貝克讓她停下挖掘的工作,把圓地上面的草跟枯枝扔出去。
到處都是奔跑的動物,甚至還有棕熊邁着沉重的步子路過他們,它們現在一點攻擊性都沒了,就連鹿群也不避開它們。
頭頂一陣陣是樹杆炸開來的爆裂聲,比鞭炮更加吓人,林薇看着貝克像來到叢林第一天那樣搭了個簡易的帳蓬,他一邊忙活一邊說:“到水邊掏點濕泥出來,把它們抹在樹葉上。”
林薇用脫下來的衣服包了一包濕泥,一捧捧的捧在手裏往帳蓬上抹,貝克給木帳蓬加固,他裝了一次又一次的濕泥,直到整個帳蓬看上去像是用泥巴做的才停下來,拉着林薇飛快的鑽了進去。
兩個人都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林薇直到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跳那麽快,嗓子口像是被火燒過,又幹又毛,那些煙不斷的鑽進她的鼻子嘴巴,讓她眼淚跟着鼻涕一起流。
貝克扔給林薇一塊濕毛巾,他們趴在泥巴帳蓬裏,濕泥跟枝葉擋住了一部分的煙,火繞着圓圈燒了過去,貝克抱住林薇,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除了祈禱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個匆忙中搭起來的帳蓬保護了他們,外頭偶爾有大東西倒地的聲音,林薇看了看貝克,他皺着眉頭,他們都知道那是力竭倒地的動物,對它們來說只要停下了奔跑,就只有死路一條。
林薇緊緊勾住貝克的脖子,沾滿了泥巴的臉貼住他的胸膛,外面火燒得熱鬧,可在帳蓬裏面,安靜的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山火燒了一天一夜,焦味越來越重,倒在地上的樹木被煙跟火又燒又熏成了焦碳,扒開沾着泥的葉片兒,林薇還能看見毛皮被燒焦了的動物,看上去像是兔子跟浣熊。
小動物們的體力沒辦法跟大動物相比,山火中不時能傳出肉的焦香味兒,貝克甚至冒着險拿長樹枝勾了一塊進來,已經完全燒透了,肉跟柴一樣難咬,可他們出來的時候只顧着帶工具,背包裏沒有吃的,兩個人都餓壞了。
算起來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火終于滅了,林子裏一片白煙,什麽叫可憐焦土,林薇總算是見識到了,原來綠意盎然的森林瞬間成了地獄,藍天仿佛也被煙蒙上了一層灰,地上橫七豎八的倒着樹杆,走兩步路就能看見動物的屍體。
這片森林可能要再過一百年才能恢複過來,林薇跟貝克眼睛裏的淚都流幹了,眼眶被煙熏的又幹又紅,嗓子也完全啞了,他們靠着一竹筒水過了兩天,一等到安全了,就鑽出來,掬起泥潭裏的髒水喝上兩口才有力氣過濾。
這裏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們得走出去,走到又有密林的地方重新白手起家,林薇沒有劫難偷生的慶幸,她看着這滿目瘡痍,啞着聲音問貝克:“麗貝卡做了什麽。”
這把火是麗貝卡放的,她看見詹姆斯追向林薇就想起了曾經看到的那一幕,她手裏的火把掉在地上,把林薇跟貝克儲存的柴全部點燃了,一根連着一根,最後燒到春天新生的樹上。
她看見火燃起來反而不叫了,她繞着火堆游蕩,在貝克折回來找林薇的時候沖他傻笑,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火裏。
貝克眼眶深陷喉嚨沙啞,抱着林薇吻吻她的頭發,用手梳掉她頭發裏面結的泥塊兒:“上帝一直在保佑着我們,我們還活着,不是嗎?”
他的藍眼睛裏永遠都燃着希望,林薇閉上眼睛靠進他懷裏,他拍着林薇的背:“我的曾祖父為了開荒從威斯康星到堪撒斯最後才在南達科他定居,說不定這就是威爾森家的傳統,我們總要在三個不同的地方拼搏,最後才能安定下來。”
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不過三。
貝克撿了一只鹿腿,把外面焦掉的都切掉,裏面靠近骨頭的那塊才勉強能夠入口,他一片片割下來遞給林薇,林薇送進嘴裏,把這些肉嚼得稀爛才往肚子裏咽,的确,這沒什麽了不起的,他們還可以再一次重新開始。
☆、82
事情沒有他們想的這麽容易,這一片地區都不适宜居住了,動物們全跑光了,而草木又被燒了個精光,沒有可食用的動植物,也沒有一個安全的栖身地,他們在這裏呆不下去。
一路上都是焦木枯草,天上雲也灰蒙蒙的,林子裏一點也不安靜,到處都是樹木的哀鳴聲,那些燒掉一半的樹發出卡卡的聲響,貝克一邊護住林薇的頭,一邊帶着她往外走。
他們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不知道哪一根枝條會忽然掉下來砸中他們的頭,這些樹雖然燒提焦黑,但真的砸在身上還是會受傷的。
他們想去看一看還有什麽是沒燒掉的,樹屋洞被燒掉一半,露出裏面的半張木床,貝克拍着林薇的肩,她靠在貝克胸膛裏,眼眶發熱。
這個屋子給了他們希望,讓他們一個冬天都沒被雪凍到,在林薇的眼裏,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現在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倒在地上,跟附近另一棵被燒焦的樹架在一起。
木頭還在發燙,林薇走過去鑽進屋子,裏面什麽也沒有了,全部燒成了灰。林薇編的蘆葦席子,毛皮毯子,還有挂在牆上用各色動物的皮毛拼出來的挂毯,竹筒裏存着的紅果醬,還有貝克喜歡的山莓子幹果,一點都不剩。
那塊愛之屋的牌子,屋頂上的秋千,還有貝克花了整整兩天為林薇刨出來的木桶,現在全都成了灰燼。林薇蹲在地下,試圖從灰燼裏翻出有用的東西,除了依稀能摸出形狀的桌子腿,什麽也沒有。
沃夫不知去了哪裏,它的那頂鹿皮小帽子一根毛都沒留下來。林薇吸着鼻子,貝克在她身後拍她的背:“我們該去看看木排能不能用。”
如果能用,那麽他們就提前實行計劃,帶上些吃的,剩着木筏離開這兒。貝克一直是這麽打算的,但安逸的生活讓他把回歸的日子不停的往後推,詹姆斯跟麗貝卡的到來給了他們一種錯覺,好像真的能在這片森林裏生根發芽。
現在夢醒了,也是時候離開了。
他們喝了些水,又在倒塌的樹屋邊坐了一會兒,吃了點烤焦的兔子肉,林薇一邊用水把這燒得焦柴的肉泡軟了送進嘴裏一邊說:“我們往他們來的那個方向去。”說不定會遇見夏苒的,她沒事,起碼沒有丢掉性命。
貝克思考了一會兒同意了她的決定,火燒起來的時候這裏沒有路,他們躍不過火圈去水邊,木筏說不定還好好的呆在水裏沒有受到火的影響,水面非常廣闊,他們還能在水裏捕魚吃。
有個方向總是好的,總比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要強的多,他們收拾了背包走向水邊,木筏的确還好好的拴在水裏,貝克加固了繩子,林薇四處找了些可以帶上船的東西。
地上已經沒有多少東西可以利用了,可他們還是在這裏呆了兩天,一無所有聽上去很潇灑,可那不适合長途旅行,特別還是在水上,如果一路上都沒有地方可以依靠,那麽起碼保證他們在木筏上不會凍着餓着。
夜裏就背靠着背睡在樹下,這片森林已經沒有什麽好讓林薇擔心的了,連笑臉貓頭鷹的叫聲都聽不見了,紅尾巴松鼠跟浣熊之前在還在樹上跳來跳去,現在一點蹤影也不見。
林薇睡不着覺,她仰頭望着天上的星星,聽着水聲,鼻子裏一股焦味兒,身上是頭發裏也是,洗了臉洗了手還是覺得自己像是挂木烤鴨,熏的一股子松子味兒。
貝克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都能睡得着,他雙手抱着胸,把寬厚的背留給林薇讓她依靠,一開始還跟她說些不着邊際的故事來哄她開心,沒一會兒就聽見了呼聲,他睡着了。
林薇勾了勾嘴角,星星透過灰蒙蒙的雲層閃閃發光,夜風吹在身上讓她打了個哆嗦,她把身體绻起來一些,緊緊貼住貝克的背,身上蓋着貝克從屋子裏搶救出來的唯一一條皮毯子,搓搓手閉上眼睛給自己催眠。
夜越來越深,林薇漸漸有了睡意,她把手枕在頭下,迷迷糊糊聽見耳邊響起“哔—啵”的聲音,林薇用力撐開眼,眯縫着眼睛看見眼前一片瑩瑩綠光,她睜開眼,撐起手細看。
燒得焦黑的泥土裏鑽出一條條蚯蚓,它們身上發着綠光,很用力才能從泥土裏探出頭來,口裏出吐一個個圓圓的氣泡,林薇聽見的聲音就是氣泡破裂的聲音。
林薇在森林裏這麽久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位鄰居,如果不是大火燒掉了綠草,這些小東西只會遮蓋在長草裏,根本不會引起她的注意。
林薇反手推了推貝克,他呢喃一聲:“寶貝兒,別怕,我在這兒。”接着轉過身來,手搭在林薇腰上,腿也跟着伸了過去壓住林薇,幾乎把她整個圈在懷裏,砸了兩下嘴巴,眼睛都沒睜開就又睡熟了。
林薇忍不住笑起來,她想伸手去碰碰這些小東西,可又不忍心打斷它們的努力,連蚯蚓都在繼續生活,她也沒有什麽好沮喪失落的,誰知道下一個地方不會有個更棒的屋子等着他們呢。
蚯蚓們演奏了一個晚上的交響曲,林薇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精神特別好,她給了貝克一個大大的笑臉,學着他開玩笑的樣子問他:“長官,今天的任何是什麽?”
貝克腳下一滑,差點倒在木樁子上,他小心翼翼的打量林薇,難道她做了個特別好的美夢?林薇見他的呆樣莞爾一笑,把水草編成的繩子捧到木筏前,他們要給木筏再繞一圈繩子。
鼓起勁來的林薇做了許多事,在貝克紮木筏的時候,她用多出來的繩子編了個魚網,林薇努力回想那些生活在水上的漁家生活都需要些什麽,最後準備了魚網,竹筒鍋子跟滿滿一包泥巴。
林薇在木筏子上也做了個鍋竈,就像在樹屋裏的那個一樣,先在厚葉子上滿滿鋪上一層泥巴,再架上竹架,等試過在上面升火不會燒到木筏才把這個簡易爐竈搬到了木筏上。
真的下水離開的那一天,黑土地上又長出了毛茸茸的一層綠草,這些細草悄悄探出頭來,搖搖晃晃的甩着腦袋,呼朋喚友一片連着一片的長起來,貝克搭着林薇的肩:“也許不用一百年,這裏又會像原來那樣了。”
貝克劃船,林薇躺在用水草鋪的床上拿葉片遮着臉曬太陽,順流的時候兩個人就靠在一起休息,順着水流往下,等經過河道要拐彎的時候,林薇就拿出備用船槳跟貝克一起劃船。
河道比他們之前想像的還要曲折廣闊,在上面飄了一天,偶爾有經過的水鳥,越是往前,叢林就越是展現出不同的風情,明明還是仲春,遠處卻有一山紅葉,遙遙望過去好像晚霞那樣亮眼。
他們其實并沒有明确的目标,能不能遇見夏苒全是看運氣的,林薇并不強求,他們夜裏就讓木筏靠在水邊,睡在船上,煮魚吃。
把從松樹上割下來的塊狀樹脂磨成粉升火,這比用貝克的手表盤對着太陽燃起幹草更快更方便,他們吃白魚羹,放裏面打鳥蛋,林薇還編出一條席子來,當中用細枝穿過,像個三角那樣固定在木筏上,現在他們白天也能鑽進去好好睡上一覺了。
他們盡量走窄而蜿蜒的水路,好幾次看見廣闊的湖都沒敢劃進去,他們怕木筏吃不住那麽多的水,每到都夠停靠的地方就把木筏拖到岸上修整一番。
這片水一直綿延沒有盡頭,他們不知過了幾個淺灘又繞了幾道彎道,等到木筏又一次靠邊修整的時候,林薇才發現岸上的土都成了紅色。
就像他們一開始呆的那個白沙灘一樣,沙灘石頭是白的,可山壁周圍卻全是紅土,貝克在山壁底下發現了一處凹進去的淺洞,他們把木筏拖上岸,把船上的東西搬進洞裏。
貝克砍了一棵矮樹插在沙地上,像原來那樣脫掉上衣露出汗津津的胳膊,擺出幾個姿勢,林薇靠在石頭邊大笑出聲,她摘了滿滿一捧的花,一邊吹口哨一邊沖貝克身上扔花。
好像夜舞場裏那些專跳肌肉舞的猛男秀那樣,貝克不斷沖林薇飛眼,林薇笑的臉都紅了,最後把一捧花都抛到他身上,吹着口哨問:“過夜多少錢?”
貝克“嗷”一聲撲了過來,把林薇壓在身下猛親一通,林薇拿手撐起他的胸:“顧客就是上帝,你得按我喜歡的來。”
貝克翻身躺平,趴成太字型,挺胸收腹露出強壯的肌肉,對着林薇挑挑眉毛:“請随便享用。”
到底還是貝克享用了林薇,他們有很久沒有這樣了,在木筏上貝克就連吃個豆腐也要小心翼翼,害怕萬一木筏打翻了兩個人滾到水裏去。
好不容易到了踏實的地面,他一開始就沒準備放過林薇,這個夜晚又長又甜蜜,林薇最後累的趴在貝克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嘛,一直說趴成大字什麽的……
男人嘛,難道不應該是“太”字麽?
捂臉
帶着節操圓潤了。
☆、83
林薇跟貝克順着紅土一直往前走,山壁光禿禿的,偶爾有樹盤在山石上長出半紅半綠的枝葉,極目望去全是紅色,跟叢林裏滿眼的綠一樣。
等到天邊晚霞漫起的時候,天是紅的地是紅的,山石泥土全是一片映人的紅色,連風也比叢林裏的要和煦,帶着熱氣吹拂他們的臉跟身體。
是貝克提議往這邊走的,他們繞過紅石頭山就看見一片平原,貝克想起了自己的家鄉,他指着這片平原告訴林薇:“我曾祖父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開荒的。”
也許威爾森家的人天生不适合叢林,他們就應該在平原上開始新生活,就像幾代人做的那樣,蓋屋子養牲畜,在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上開始新生活。
貝克聽了太多曾祖父開荒的故事,他叼一根草,雙手搭在後腦勺上,仰着身子往前走,只要找到一個靠近溪水的地方,他們就能定居下來了。
走的越遠,林薇越是覺得這裏沒有其它人,不管是叢林還是沙灘,又或者是他們走了這麽久的平原,全都沒有人類生存的痕跡,他們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