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的秘密(2) 擁抱

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 在較場東路的省人民體育場,即将舉辦市一中建校六十周年,最大一次規模的校運會慶典。

由于校慶典禮和校運會一起舉辦, 今年在開場的時候還特地增設了每個年級的代表班級演出。

陳星渡也就是到了那一天才知道, 傅司予居然會彈鋼琴。

早上九點, 開幕儀式即将開始,陳星渡換好裙子從更衣間出來,隔着遙遙的距離,一眼便看見人群中的傅司予。

男生穿着身黑色西裝禮服,筆挺又貼身, 襯顯得他肩寬腿長,安靜坐在輪椅裏,真像個剛從大禮堂裏走下來的翩翩紳士。

見她朝這邊過來,傅司予和張子染的交談聲停下,望向她,“換好衣服了?”

“對啊。”陳星渡還有點震驚不可置信, 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琴譜, “你居然會彈鋼琴,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傅司予聳聳肩,“也就一般十級。”

陳星渡:“……”也就, 一般, 十級。

你瞧瞧,你瞧瞧,開口就是老凡爾賽了。

張子染見陳星渡出現,目光都看直了:“渡爺,你今天好美,簡直像一朵渡小花!”

“什麽叫渡小花……”陳星渡對張子染的表達能力感到擔憂。

她今年被老劉選去舉班牌, 雖然往年不同班主任,但每回校運會都是由她帶領入場。但今年特別不一樣,碰上學校六十周年校慶,年級主任特地放寬了要求,負責舉班牌的同學可以不用穿校服。

主意是李音出的,給她挑了件紅色的禮服裙,搭配高跟鞋,還化了淡妝。

她本身生得高挑,雙腿又長,皮膚也白,平時總喜歡穿改過的男生款式的襯衫還不覺得,一旦換上這樣貼身的禮服裙,襯托着細腰是細腰,長腿是長腿,走出來立刻豔殺四方。

白皙皮膚打了底,膚澤愈發顯得光澤白亮,就連右眼尾下方那顆淡紅色的淚痣,也搖搖欲墜如眼淚般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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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予也不自覺看了她一會兒。

陳星渡往回望,見老劉正沖她招手。

她說:“我好像得過去了,一會兒見。”

……

開幕儀式很快結束,總歸是負責表演節目的同學在舞臺上表演,禮儀隊先行開場,然後再到各個班有秩序地帶領入場。

陳星渡今天一反常态地穿裙子、高跟鞋,又化了清麗的淡妝,入場便引起全校同學騷動,尖叫的尖叫,吹口哨的吹口哨。

只有陳星渡本人才知道這高跟鞋有多不好穿,從入場到站定班級位置,她足足扭了三次腳,險些沒把自己扭瘸。

腰也酸,渾身簡直哪哪都不對勁。

好不容易等開幕儀式結束,陳星渡接下來要準備參加400米、800米和最後的4×200米男女混合接力比賽,現在距離校運會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時間,她趕忙去更衣間換衣服。

把身上禮服裙脫下來的時候,陳星渡留意到內褲上的血跡,才發覺今天的腰酸背痛并不是她的錯覺。

在舉辦校運會的這一天,她非常悲催地來了大姨媽。

換好運動服從更衣間出來,除了即将上場比賽的運動員,其餘同學都在看臺區坐好。見她朝這邊走過來,臉色不太好,傅司予問:“怎麽了?”

陳星渡白着一張臉說:“我親戚來了。”

傅司予一頓。

“你等下還要參加比賽。”

“要啊,總不能中途棄權吧。”陳星渡嘆氣說。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傅司予對她說。

陳星渡在觀衆席等了一會兒,大約十分鐘的時間,見傅司予從入口處進來,手裏拿着一只保溫杯,還有一板藥片。

他來到她面前,把東西遞給她,“拿着,現在先吃一片,如果一會覺得疼,可以再增加一片。”

陳星渡接過來,發現是紅糖姜水和止痛藥。

紅糖姜應該是現煮的,擰開保溫杯蓋,裏面還熱騰騰地往外冒着氣。

姜水混合着甜甜紅糖的味道蒸騰上來,很好聞。

陳星渡一怔,“你上哪弄的?”

“醫務室。”傅司予說,“把你小腿給我。”

“你要我小腿做什麽……”

陳星渡還沒反應過來時,傅司予已經稍彎腰,握住她踩在地上的小腿,指尖松開她的鞋帶,把鞋子脫掉。

随後又把她襪子脫了,露出一整段光潔的腳踝和腿部。

他指尖摁在她足內踝尖上三寸的地方,緩慢地揉撚,對她說:“這個位置叫三陰交穴,揉按可以緩解痛經。”

陳星渡霎時臉都紅了。

趁沒有更多人看到以前,她急急忙忙把腳縮回來,“你幹嗎呀,好多人看着呢!”

傅司予回頭,環顧四周一圈,也就幾個人望着他們這邊,不多。

主要是女生們的竊竊私語。

他仿佛并不在意:“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要照顧好。”

陳星渡紅着臉,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醫學世家出身的小孩的通病。

她匆忙說:“知道了!”

事實上,陳星渡還是小瞧了自己痛經的程度。哪怕一整杯紅糖姜水下肚,又吃了兩片止痛藥,然而抵不住她一整個夏天瘋狂吃雪糕和喝冷飲,這一次來姨媽,還是把她痛得死去活來。

以往陳星渡每個月也會痛經,但這次格外嚴重。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穿裙子受涼的緣故,一大杯熱姜水下肚,脊背還是不停冒着冷汗。

整個人痛得蜷縮在觀衆席上,抱着肚子,咬緊牙關忍痛,臉都白了。鬓角碎發被冷汗打濕,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200米複賽即将結束,緊接着是女子400米決賽,體育委員過來喊參賽的運動員。陳星渡放下一直摁在肚子上的熱水袋,顫顫巍巍地從座位上站起。

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她腳步一晃,整個人差點虛軟地摔下去。

是傅司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傅司予皺眉說:“你現在的樣子,還要去參加比賽?”

“不去不行,我答應李音了,而且這個項目班上只有我一個人報名,我要不去的話我們班沒人參賽。”陳星渡痛得聲音都在打顫,一把甩開傅司予的手,往外走,“你別管我那麽多。”

……

陳星渡強撐着去到檢錄處檢錄,負責檢錄的學生在她手臂上貼上號碼牌,發覺她臉色不好,詢問:“你可以比賽嗎?”

陳星渡咬牙忍了忍痛,說:“可以。”

女子200米短跑比賽結束,裁判在運動場那邊揮手示意她們可以進場。

陳星渡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是第一個入場的,跟在檢錄員身後走進賽場的時候,秋日豔陽從頭頂無遮無掩地落下,她身上仿佛感受不到絲毫陽光的溫度,後背冷汗一直在冒。

眼前一陣黑,一陣白,世界像是開始暈眩起來。

她在指定的跑道位置上站好,擺出起跑姿勢,眼看裁判員在不遠處高舉起槍,比賽即将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仿佛看見很多重影,裁判的身影被影影綽綽地分割成好幾塊,像電影裏逐漸模糊渙散的畫面,她越來越看不清楚。

陳星渡用力甩了甩腦袋,想讓自己清醒過來,可那只讓她覺得更暈。

“砰——”

一聲槍響,所有運動員應聲跑出。

陳星渡像一支離弦的箭,飛快跑了出去,她一馬當先,排在所有參賽運動員的最前頭。

陳星渡沒參加過400米比賽,但她習慣了,做任何事都拼盡全力。

即将迎來第一個彎道,陳星渡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大彎,比其他人要更費力。眼看身後的人要超過她,陳星渡咬了咬牙,使出渾身力氣奮力向前跑。

過兩百米跑道線的時候,陳星渡甩開第二名将近三個身位遠,然而她過早地發力,再加上腰腹部碎裂一般的痛,她體力逐漸吃不消,速度漸漸慢下來。

身後距離緩慢地被拉近。

陳星渡覺得,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輸了。

就在她速度漸慢之時,經過觀衆席,她仿佛看見男生的臉。

傅司予就在距離她十米不到的地方,隔着欄杆,看着她,男生面容一如既往地清淡冷靜,只是目光如炬堅定,牢牢鎖定在她身上。

班裏的同學都在為她加油打氣,他也是。

陳星渡忽地覺得,她還不能夠放棄。

最後200米!

陳星渡看見遠處拉起彩色的終點線,班上同學正在沖她期盼地招手,身後逐漸緊追的腳步聲……她一咬牙,調動渾身最後的力氣,不顧一切地往前沖。

最後150米!

最後100米!

最後50米!

第二名的學生幾乎要和她并肩沖刺。

就在距離終點線還有10米的時候,恍惚間,她看見男生出現在她面前。

隔着遙遠的學生們的歡呼聲,喝彩聲,裁判手裏激動揮舞的旗幟。那一瞬間,陳星渡仿佛忘記自己正在比賽,忘記身後還有生死時速拼命追趕的運動員。

她眼裏只有那個男生。

他坐在輪椅裏,越過所有歡呼嘈雜的聲音,只是那樣安靜地,期待地,等着她回去。

沖線了。

四周響起雷霆般的歡呼聲。

她是第一個沖過終點線的運動員。

緊随着,陳星渡不管不顧地奔向他的懷中。秋季幹燥的風拂面而過,帶走她身上的疲憊和寒冷,少年身體上有淡淡清爽的薄荷香,讓她感受到安心。

她閉上雙眼,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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