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牧遠按住安嶼脫毛衣的手, 抓住她的領口,把她輕輕往上一提,大有一種時隔四年大仇得報的得意感, 他哼笑道:“想睡我, 那你先學奧斯卡叫兩聲吧。”
兩個鼻尖馬上就要挨在一起, 互看對方的眼睛裏都有繞不開的舊情。但很快,裴牧遠的手指就慢慢減了力道。
他在心中波瀾退卻後,把安嶼扶穩,雙手輕輕地拍一下安嶼的兩肩, 最終什麽也沒做, 什麽也沒說。
只是他一個眼神, 安嶼就知道他心裏藏着事,即便是現在她脫光站在他面前,他也沒心情跟她玩舊情複燃。她不問, 也不安慰,反倒蹲下去摸了摸奧斯卡的頭。
“你如今膽兒是真肥了, 隔壁住這麽大一尊佛, 你也不怕你這只小鬼哪天被收走。”這話安嶼是對着奧斯卡說的。
裴牧遠接了話:“家有惡犬, 不怕惡鄰。”實際上,他已經準備搬家。
“小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以暴制暴啊。”安嶼聳聳肩,再拍拍裴牧遠的肩,随後把毛衣脫掉。
她裏面還有一件輕薄的貼身羊毛衫,再裏面才是打底衫。
裴牧遠知道她又在嘲笑自己了,為了找回面子, 立即嘲諷她道:“以前打死也不肯穿秋衣秋褲的人,如今穿的比老太太還厚。”
“沒辦法啊,歲月不饒人, 怕冷。”安嶼嘆氣。
裴牧遠當她是在開玩笑,又問她:“後來為什麽不跳舞了?”
“年紀大了,跳不動了,我現在的水平也就勉強夠去夜店蹦蹦野迪。你要真想聽堂會,打錢。”安嶼把手掌朝他攤開。
裴牧遠讓她等一下,随後回房間把存老婆本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在她手心裏。
安嶼“啧啧”兩聲:“好熟悉的卡哦,不是說注銷了嗎,留着打臉嗎?”
裴牧遠說:“裏面沒有半毛錢。”
“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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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霍了。”
安嶼豎起大拇指:“漂亮!跟我談戀愛的時候你沒少吃苦,分手後可不得找補回來嘛。”
“就別跟我插科打诨了,說吧,重要的事情是什麽?”裴牧遠拉開一把餐椅,強行把安嶼按在上面,自己繞到餐桌的另一邊坐下。
安嶼問:“就這麽幹聊?”
“家裏沒酒也沒肉。”裴牧遠抱着胳膊看着她笑。
安嶼手指了指那個咖啡機:“去。”
裴牧遠後來還是把咖啡機裝好了,但一次也沒用過,說實話,他根本不知道怎麽用。他說不會。
安嶼找到咖啡豆,折騰了大概十五分鐘,最後搗鼓出兩杯意式濃縮。
裴牧遠不喝,兩杯全部推到她面前。
安嶼也不勉強,邊喝,想了個開場白,說:“我後來讀了很多很多書。”
裴牧遠點一下頭,像老師聽學生彙報學習情況那樣。
安嶼說:“你之前給我開的書單,我全部讀完了。”
“我知道。”裴牧遠從她給祝賀寫的段子裏看到很多有趣的梗,其中有不少都是他從前推薦給她的書裏來的。
安嶼見不得這人得意的樣子,又說:“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厭你的母親,寇女士。”
“我接受。”裴牧遠聳一下肩膀,接着說,“但如果這就是你跟我分手的理由,我不接受。你也知道,我一直是脫離我家裏獨立生活的,雖然沒有完全剝離開,可我盡力了。好的,壞的,各自方式我都試過了。你不能忽略我的努力,就自作主張地放棄我們的關系。”
裴牧遠哪兒能不知道她從前忍受頗多,她能忍,無非是為了他,為了他們倆的感情。可寇老師的思維并不是他大罵兩句就能改變的,他很無力,軟硬兼施後也沒有扭轉寇老師的态度,反倒跟寇老師的關系越來越糟。
“靠,說出來可真爽。”安嶼仍沉浸在她上句話的情緒裏,看一眼裴牧遠的臉色,她繼續剛剛的話,“可我更讨厭你為了這些事情頭疼的樣子,或許你有你的解決辦法,你總有一天能把你丢掉的那五分情商用在這上面,但我就是不想看。小傻瓜,那會兒你才二十三歲呢,應該為了大好前程去拼命,幹嘛要把自己陷在生活的雞毛蒜皮裏。”
“只是戀愛,并不會有太多苦惱。你用不着逢年過節上我家門,哪怕是未來我們倆結了婚,她如果不尊重你,你也用不着叫她婆婆……”
“只是結婚當然沒問題,可萬一有孩子了呢?我可以做方圓十裏最反叛的新世紀兒媳婦,但我絕對不想讓我的小孩看到一個唯唯諾諾或是過于潑辣的媽媽。哦對了,我忘了你是個鐵丁,這話當我沒說。”安嶼話鋒一轉,又說:“好吧,以上都是我的借口,分手,完全是因為我太清楚我不想要什麽樣的生活……”
裴牧遠的腦子本就一團亂,這會兒更是被安嶼繞暈。
安嶼趁着他亂,又冷冰冰地給他扔刀子,“裴牧遠,你當初為什麽不去結紮呢?”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過這種想法,要不是你後來跟我冷戰,我說不定已經順利地做完手術。我的手機裏至今還存着我當時咨詢過的生殖科醫生的電話。”裴牧遠把刀子擋回去,又揪住她話裏的漏洞,“你不想要的生活?那我就要好好問問你了,我,不是你想要的嗎?”
“是,所以後來我後悔了。”安嶼說完“結紮”兩個字後,情緒就覆水難收。
不想向世俗低頭也好,不想對生活妥協也罷,這些都不是一向堅韌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她最害怕的是,是他聽到有孩子的那一刻,不是驚喜而是驚吓的反應,更害怕,他或許根本沒受到驚訝,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但午夜夢回終究意難平。
是她忘了吃藥,所以兩個人便要因為這個錯誤,急匆匆地從一對浪漫的年輕戀人走進兩個瑣碎的新手父母的人生。等待他的原本是出國深造的光明坦途,現在他迎來的,卻是未知的茫然的drama人生。
“我當時,抖機靈一般的認為,呀,我可真聰明,別的女孩子都只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我知道我不想要什麽。但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我舍棄了我不想要的人生,但是也丢掉了一個愛我并且我深愛的人。”安嶼擡眼看着裴牧遠。
“請你明确的指出這個人是誰,後來也讀了不少書,說話就不能突出重點嗎?”裴牧遠用力地翻了個很難看的白眼。
“好了,很重要的事情我說完了。從良之後,本大美女每晚都會回家。”安嶼喝完最後一點咖啡,起身一件件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既然要回家,脫衣服幹嘛呢?”裴牧遠半靠在壁櫃上打量她。
“熱啊。游泳,在加上跟某個人打了一架。”
“你把闫蓁給打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裴牧遠說這話時就很想笑。
“她說她要報警,你明天記得去局子裏撈我。”
趕在安嶼出門之前,裴牧遠追上去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開玩笑了,靜靜,我有些事情需要解決,等我處理好,我再去找你。這段時間,你也好好反思反思你自己吧,你欠我的這幾年,你遲早是要還的。”
話說完,裴牧遠的手掌攀上她的後腦勺,不重不輕地揉了一下。
他又低頭,想去親親安嶼。安嶼靈敏地躲開,跟他告別:“拜拜,帥哥。改天再拍片兒啊。”
元宵節過後,天氣驟暖,轉眼就入了春。祝賀傷好後回劇組補拍戲份,安嶼又過上了單調乏味的劇組生活。組裏沒有她入得了眼的男明星,她每天只好勉為其難地騷擾裴牧遠一下。
老裴的事情被寇老師用非常手段壓了下去,具體是什麽手段,安嶼不得而知。裴牧遠願意說,她就聽,不願意說,她就說點別的逗他開心。
四月底,祝賀殺青。安徒生小朋友也順利入園一個月。
上了學堂的小崽子跟着其他小朋友學了些家裏學不到的東西,比如關于爸爸的攀比。
安徒生問安嶼:“我爸爸在什麽星球?”
安嶼說名字叫羅曼蒂克,安徒生記不清,也懶得記,他說沒有爸爸也很好,只要爸爸在那個星球過得好就好。
當然,這些思想都是安家人傳達給他的。
小崽子幼兒園的第一次親子活動,安嶼因工作原因遺憾錯過,所以六一兒童節,她特地留出檔期。
安寧最近經常給她發小崽子準備兒童節表演的視頻,她随手就轉發給裴牧遠,她這幾個月熱衷于做這種事情,裴牧遠偶爾會積極回應,甚至有一次還問她:“你是想用你可愛的弟弟動搖我做丁克的決定嗎?”
她回複:“不,你最好早一點去結紮。”
六一兒童節前夕,老裴到底還是出了事。安嶼是在新聞上看到他被雙規的消息。
當天晚上,她飛回來,在她和裴牧遠的舊家裏找到她兒子的親爹。
裴牧遠正搗鼓老裴的一些贗品,開門看見是安嶼,臉上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所以安嶼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倆還真是沒頭腦和不高興。”
“所以你是沒頭腦?”裴牧遠問她。
安嶼掀開自己的衣服,慢慢掀,像開大獎,又對他說:“裴牧遠,既然你的人生差不多也算是走到低谷了,我不介意再給你一個更大的打擊。”
“你要做什麽?”裴牧遠偶爾會搞不懂安嶼的迷惑行為,但這一次,他着實是慌了。
當安嶼把她裙子的腰線挪到恥骨處,裴牧遠看到一些不太純潔的畫面同時,在那個位置,他看見一條細細的長長的泛白的微微有些突起的疤痕。
“蠢貨,我弟弟,他是從這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