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木質的樓閣,濃烈得讓人反胃的熏香,橙黃昏暗得毫無用處的蠟燭。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優姬發自內心的厭惡。

每次經過這個讓她惡心的地方,優姬都覺得反胃。然而盡管她厭惡的要死,在過去的十年裏她從不能對這個地方表現出一點的不滿。

畢竟她是“真理優姬”,是真理家第二十三任家主的養女。而這裏,供奉着真理家每一任家主的眼睛,是族中重地。真理家絕不允許她對這裏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十年過去了,這個祠堂沒有一點的改變,只是事到如今,優姬已經不再像從前每一次到這裏來時那樣端莊的跪坐着。她別着腿,坐姿懶散得要命。要是有床的話,她比較想躺着。

這副懶散的姿态自然引起了別人的不滿,不一會就招來了罵聲。

“這裏是祖宗祠堂,別給我做出這麽副懶散的樣子!在五條家這麽多年沒能搭上五條家那個小子,你就只學了這些東西?”一個白發幹枯的老頭杵着拐杖,怒發沖冠,看上去多麽生氣的樣子。

優姬只是瞥了他一眼,伸手打了個哈欠。老爺子是真理家第二十二任家主的哥哥,但是和真理家祖傳的寶物不匹配的他,活到最後不過是可以在這種老朽的地方混吃等死罷了。

“我說爺爺……你年輕的時候只是一個二級咒術師吧,現在有三級的力量嗎?我怎麽覺得你看起來連四級都不到啊。”優姬笑着,用溫柔至極的語氣對老爺爺說。

這麽弱小的家夥,真的就是在她年幼時帶給了她無盡痛苦的那些人之一?優姬在這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白發老頭瞬間氣得眼睛都瞪大了,他白花花的胡子翹得老高,拐杖不停的在地上杵着,發出砰砰砰的噪音。

“你這個不知禮數的野種!祖宗面前非議長輩,果然血管裏流的就肮髒的東西!我們家造了什麽孽?要把你這瘟神……”他破口大罵着,唾沫飛出老遠。

“不知禮數什麽的,在祠堂裏大吼大叫的是爺爺吧?要說不敬,也是爺爺先的吧。”優姬拿袖子擋住了自己的臉,她垂着眼簾,語調溫柔的打斷了老頭子的話。

看着眼前擺得整整齊齊的排位,優姬忽然就煩躁得連面上的敷衍都不想維持。

一排排被做成咒具的幹枯眼球在木制的板子前面直直的盯着優姬,陳年的灰塵被小蟲子從房梁上拂下。絮狀的灰塵在沉靜的空氣中垂直的下落,在遇見蠟燭的熱流時才變得扭曲,之後又像蟲子那樣蜿蜒曲折的消失在火光中。

蠟燭昏暗的火焰閃爍了一下,橙色的光在優姬的眼中跳躍後又恢複平穩。

優姬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起身轉頭,“祖宗祠堂什麽的……呵,爺爺也真是敢說,我不過是現在姓真理罷了。”

“你幹什麽?祭祀的時間還沒有到!”沙啞的聲音讓優姬越發的心煩。

繁複華麗的和服被她扯開領子,優姬一腳踢開了腳下礙事的紅色木屐,只穿着二趾襪踩就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松了半口氣,頭不回的離開祠堂,完全不管身後老爺子的叫罵。

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個惡心的地方待着。

然而離開了滿是熏香味的祠堂,優姬又不得不捏着鼻子進入一間充滿了藥味的房間。

家主在那裏等着她。

“咳……咳咳……優姬,你來了。”真理百惠捂着嘴不斷的咳嗽着。這個才二十來歲的女人臘黃的臉上已經呈現出死氣,虛弱的模樣像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優姬厭惡的看着這個女人,手上從仆人那裏接過帕子為真理百惠擦去額頭上的汗,公式化的給她端水,喂藥。

這個房間裏的一切,包括躺在她面前的這個女人,身上都浸滿了藥物的味道。滿身藥氣的女人閉着眼睛心安理得的享受優姬的服侍。

一番折騰後,她不再咳嗽。真理百惠靜靜的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呼吸。

“那孩子的屍體……處…咳、處理掉了嗎?”真理百惠努力的擡頭看着優姬,拿帕子捂住自己的嘴角,溫柔的問她。

優姬沒有回答,她注視着家主的病容,注視着真理百惠那雙淺棕色的眼睛,輕笑了一下。

“處理……理子都已經火化了,不過除了墓地裏的那份,我還帶了點在身上。怎麽?家主你想看看嗎。”

聞言,真理百惠僵硬的移開了視線,她掩飾性的咳了一下,“……那就好,處理掉了就好。”

“……”優姬面無表情的看着真理百惠,目光和看着屍體時無異。

充斥着藥味的空氣始終冷凝,也沒有人說話,就像灘死水。

最後還是真理百惠主動又開始了話題,“星漿體不只你妹妹……天內理子一個。”真理百惠抛出了一個堪稱震撼的消息。

然而聽着這些話,優姬煩躁得只想閉上眼睛,“如果你找我來只是想說這種事,那大可不必。”難聞的藥味讓優姬忍不住用手扶住額頭,用力的壓下想要吐出來的沖動。

“您覺得現在說這個有什麽意義嗎?嗯?家主大人。”優姬平靜的說。

真理百惠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完全沒想過優姬會是這麽個反應。

“星漿體不止一個,然後呢?”優姬面無表情的問真理百惠。

撲通一聲,離優姬最近的一個仆人手上的水壺掉了下來。優姬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仆人瑟瑟發抖的求饒。

仆從們早在她們開始談話時就吓得匍匐在地,真理百惠看着仆人。扯着笑容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仆從們頓時魚貫而出,一刻也不敢停留。

“……當然有意義,優姬,起碼對你來說是有意義的。”真理百惠放下手捂着自己的嘴,強忍咳嗽的沖動笑着對優姬說。

又是這麽一套話。優姬根本不用看她的動作,都能猜到真理百惠的神情。她眉眼裏一定蘊含了讓她想吐的僞善和同情,以及掌控他人生命的優越感。

這個女人一直以來就是這麽副德性。

“優姬你不會經歷比死還可怕的事情,這還不夠有意義嗎?”真理百惠故作溫柔的說。

“那麽,您能告訴我,比死還可怕的事具體是什麽嗎?我以為這世上比死亡可怕的事多了去。”優姬淺金色的眼睛呆在眼眶裏一動不動的看着真理百惠,語氣冷漠。

空氣更加沉悶了,被這樣注視着的真理百惠的額頭上控制不住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忽然有些後悔把優姬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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