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君子嗎 女人,像是他的戰利品,更是他……

長安大街巷道通達四方, 人潮擁擠,商販棚頂密密麻麻,又街恰逢一年一度的廟會, 官府免了皇城周邊的限制,特允周邊京郊地區商販進京, 外來人員衆多,幾乎到了難以下腳的地步。

這樣的喧鬧聲彙集成一處,幾乎難以辨清某一方的聲音。

陛下私服出行, 馬車走走停停,周邊跟随的無論是太監還是侍衛皆一身家丁打扮,遇人口擁擠之處, 車讓人。

四兒指揮着趕車的馬夫讓他慢一點再慢一點,“裏面的主子金貴着呢, 可不能颠着碰着。”

車夫連連應聲,讓本來不算遠的路程無限制的延長了。

四兒當然有私心了,去了鎮國公府, 許姑娘不願意回來了要如何, 陛下都等了那麽久了,怎麽能平白便宜了那個人。

總是能拖一點算一點。

就這樣緩慢的行駛者,也讓許連琅有了機會掀簾觀望,着實是過于新鮮了, 多了好多她沒見過的玩意兒。

長安大街本就是官府規劃出的商業用地,此時更是繁華,四面八方的人都朝這處擁擠而來,商販攤位前擺放的玩意兒五顏六色,滿目琳琅,看都看不過來。

人流浪潮退息之後, 許連琅明顯感覺到周遭的宅院越發精巧,寬闊起來,黑漆匾額上黑底金字,好不氣闊。

馬車徹底停下來的時,停在的那處宅院,卻不是鎮國公府。

“窦西回不願意與鎮國公合住,更不願襲爵,我便給了他這個恩許,讓他獨開了府邸。”

許連琅扭頭看他,他們面對面坐在軟塌上,一路上,話語寥寥,他突然的開口,反而讓許連琅一驚,意識到他是在為她解答疑惑,她輕輕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先前就聽他說過與父親的嫌隙,現在看起來,六年之久,倒也沒有和緩。”

路介明一身竹青色織鍛雲錦常服,未束發冠,僅用了一根白玉簪子娩了起來,他褪掉通身的皇家氣派,單手撥弄着暖手的湯婆子。

已然暮春四月,衣料都開始單薄起,湯婆子不與時令合,放在手心發着燙,他就這麽捂了一路。

修長的手指再三觸碰溫度,才遞給了許連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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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感情是最難和緩的,尤其是過于執着的時候。”他目光沉了一瞬,語氣卻極為疏懶,但許連琅卻總覺得這話語中還有未盡的含義,遠不如他表現的那般随意輕松。

馬車本就不大,還放置了矮塌,更是擠壓空間,路介明高大的身體不由的向後仰靠,卻也只能靠在矮塌扶手上,長腿蜷曲着,整個人都是窩着的。

許連琅不明白,他沒必要這樣的,何必微服出訪,要找自己的不痛快。明明帝王的儀駕車馬要大上兩倍,更不用因着避讓路人而走走停停。

她這樣想着,視線餘光中就撞進一雙幹淨修長的手。手指張開托住了那個湯婆子。

“天氣暖和了不少,但還是冷的,阿琅體寒,須得處處小心。”

他強硬且不容置喙,眼神卻像是沉溺在了一片溫柔溪流,淺可見底,晶瑩剔透,一覽無餘,卻也毫不保留。

他見許連琅遲遲不接,又進一步靠近,索性擡手伸進了她那交覆在一起的,放在膝蓋間的雙手之間,順勢将那湯婆子塞了進去。

他手指骨節上薄繭似乎多了些許,磨砺着她手心的細嫩的肌膚,微微帶着不容易察覺的刺刺的麻意。

“看吧,手依然涼的很。”他口吻很輕,似是為了證明先前的話而一再開口。

他的五指也一并随着那湯婆子一并擠到了她的手心之下,意外的,許連琅發覺他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他一向手心幹燥,今日卻手心濕潤,連唇角都抿的很緊。

她側頭去看這個男人,馬車四面遮擋嚴實,只有細微的光可以從車窗簾晃動的縫隙中闖入,恰就有那麽幾縷爬上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臉。

他已經将臉轉了回去,目不斜視的往前往,手卻完完全全放在了手心裏,一直沒有收回,像是在等她主動結束這種親密。

馬車在朝陽門前停了下來,車輪軋在地上,滾了滿地的泥,也在路上留下一道長且深的壑。

四兒已經将腳凳搬了下去。

侍從的腳步聲也随之停了下來,再也半點聲響,一時之間,空氣中的靜谧都帶着令人窒息的觸覺。

許連琅的手漸漸被暖了過來,說不清是因為湯婆子還是因為這只骨節分明的手掌。

許連琅一時之間心如擂鼓,想起在乾清宮伺候她梳洗的婢女的支支吾吾,她猛然收回了手。

越是不可說,越是不能說,越是真的。

路介明苦笑了一瞬,也只是一瞬而已,待許連琅打眼來看的時候,那絲苦意早就消失的幹幹淨淨。

但他還是在許連琅準備下車的時候,道了一句,“阿琅,未成拜堂之禮,便也什麽都不算。”

他什麽都不怕,就怕傷害了她。

更怕她被這世俗成見絆住手腳,讓自己受了委屈。

他緩緩擡起下巴,先行一步下了馬車,腳凳明明已經擺好,他還是伸出了手護她下來。

“去通報一聲吧,叫窦西回帶全家老小出來迎駕。”

他試圖速戰速決,身體還是下意識的擋在了她的面前。越是知曉窦西回如今的現狀,他越是舍不得許連琅面對。

陛下聖駕已在府前,主管公公就在守在門外等候,窦西回自然沒有耽擱,吩咐好下人去安排好接駕,心下卻也又些異樣,朝中流言四起,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測,但是人死怎麽能複生呢,滑天下之大稽,路介明瘋就算了,他怎麽能陪他瘋。

這幾年,路介明幾乎收回了他所有的權力,當初的天之驕子世家傲才成了最賦閑的人,空有一個閑職,還未到而立之年,已經開始養老了。

他當然知道路介明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不過是為了給許連琅出氣。

婢女服侍着窦西回一件件套上官服,官服繁瑣緊緊束縛着身體,他挺了挺腰板兒,眉心皺深了。

垂眉看到了拖地的鵝黃裙擺,緊接着就有一雙細軟的手按上了他的眉心,“又皺眉了,若有煩心事可說與我聽聽,就算不能解憂,也可為你舒泛舒泛。”

窦西回抓住她的手腕,閉上了眼。

只不過是又……想到了許連琅……對于他來說,何嘗不也是一道傷疤。

路介明以為他能多好受呢,他也是不好受的,不是只有非他那般将自己弄的不死不活,才是在乎她的。

但她人都死了啊。

“去叫啼笙來,陛下吩咐的是全家老小。如今陛下與我嫌隙愈發大,小心伺候着,別被挑出錯處。”他淡聲吩咐,随手接過烏紗帽。

壁影深深,青藤垂下一長尾,斜挂在壁影上,幾株青竹豎長橫出,像是随意而為,又別有樂趣,但就這壁影一地,就看出了鮮明的屬于窦西回地界的特征。

窦西回此人便是如此,他與路介明實在不同,世家中的貴公子,就算是素衣薄衫,也講究到了極點,每一處的素雅中,都是用盡了心思的。

就像他這個人,君子端方正直,一言以蔽之。但但凡是個人,哪裏不會有那麽個七八面五六種情緒,他卻偏偏只有一面,“端方正直”不像個真人了。

心思用過了,反倒刻意。

管家小心伺候着,陛下不朝府裏走,管家也不敢問,只好點頭哈腰,一再令人去觀望老爺拾掇好沒好,他見許連琅有興致,便嘗試與貴人搭話,生怕怠慢了人。

“貴人有所不知,國公爺那處的宅院有一處池塘,池中養着紅鯉魚,人人都說這壁影旁放水征兆好,開了新府之後,我家老爺就獨獨看不得魚,思來想去,便也就種了這幾株竹子,嘿,和這青藤意外的配了。”

他精明着呢,當然看出來許連琅在這一行人中的不一般,陛下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這位姑娘,偏這位姑娘被這幾株竹子搶占了注意力。

許連琅指尖碰了碰,竹身冒出些極小極小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才澆過的原因,清脆挺拔,節與節之間相連甚疏,她想,這竹子與現在的路介明并不相配了。

他現在像顆小柏樹了,高大、利落,修長且枝葉繁茂。

沒有如她期待,遠比她想象的要更好。

她想到那一年冬獵在帳篷中,窦西回的吻接連落了下來,攻城略地,雄性生物的占有欲讓他根本估計不了她的感受,越是碰不到唇,越是舌尖探不進去,反而讓他更為焦急。

但他還留有那麽幾分清醒,最後還是放開了她。

她終究是愧疚的,在他的控訴面前一下下軟下來,他一把拽過她放在桌邊繡制的花樣,低頭一眼,便是那竹。

竹葉片片,竹真挺拔,若是君子,便該如竹。

他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情緒便也就平複了。

他問她:“你喜歡路介明嗎?”

許連琅答不上來。

她遲疑着,沒肯定也沒否定,但窦西回已然像是搶占了先地般,興奮起來,“那就好,我們慢慢來,只要你還不喜歡他,只要你不夠喜歡他,就可以。”

窦西回給了她這樣的餘地,她也就不能得寸進尺。

沒拜堂過,但婚約已定。

管家聽到了宅內的動靜,他耳尖,“呀,老爺來了。”

他撩袍跟過去,去迎窦西回,許連琅也擡起了眼。

窦西回一如記憶中,他變化不大,臉上新出的紋路淺淺淡淡的,更為他增添幾分俊逸不羁,尤其是那兩位身姿香軟的美人兒齊齊站在身邊時,更是氣度不凡。

女人,像是他的戰利品,更是他的功勳冊,一并展現給了許連琅。

原來,這六年,真的變了這麽多。

我被皇帝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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