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兄長,邪惡了

一夜好眠。

蘇漠睜開眼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間有幾秒鐘的茫然,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早安,蘇漠。”

身子落入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蘇漠回頭,對上一雙含着淡淡笑意的眼。

記憶漸漸回籠,蘇漠想起來,昨晚他與兄長抵足長談,後來……後來聽着兄長講話,他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兄長,早。”

他已知曉早晚互相問安是這個世界的禮儀,除此之外還要“親吻”彼此的臉頰——昨天晚上,兄長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只是後來他迷迷糊糊睡着了,記不清到底有沒有做出失禮的事。

想了下,還是在兄長臉頰左右兩邊都碰了碰,這樣算是彌補昨晚沒向兄長道安就睡過去的失儀吧。

然後,點點頭,此事揭過不提。

蘇澈好笑地捏捏少年的臉,又親了一口:“要起床嗎?”

失憶後的蘇漠實在是太呆太乖了,害他總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嗯,起床,買種子,種地。”

這是昨天定下的行程。

蘇澈松開環在少年腰上的手:“先去洗臉刷牙,我在樓下餐廳等你。吃過早餐,我們再出門。”

蘇漠點頭,起身向浴室走去。

看着人完全消失在浴室門口,蘇澈才松了一口氣,低頭無奈的看了看下身——雖然晨勃是正常男人的正常生理反應,但當懷裏多了個青澀稚嫩的少年,尤其是這少年恰好還是他弟弟時,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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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果真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蘇澈起身,他需要一個涼水澡。

……

真正出門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蘇漠,不要把頭伸出窗外,”蘇澈邊開車邊分心照看少年。

“哦,”蘇漠縮回不知道什麽時候探出窗外的腦袋,老老實實的端坐在副駕座上。

紅燈停。

“周圍都是車流,把頭或身子探出車窗很危險,”蘇澈解釋。

蘇漠沒吭聲,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遠處的交通指示燈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個世界很神奇。”

燈光明滅,紅綠交替。

在車子再次啓動前,蘇漠說:“我喜歡這裏。”

聲音很輕,幾乎淹沒在周圍的喧嚣嘈雜中,但坐在旁邊的蘇澈聽到了,微微一笑,載着少年投入到來往的車流中。

……

種子店的老板是兄長的一位至交好友,據兄長說和他也是極為熟悉的。

蘇漠對此當然是沒有任何印象的,不過,卻有點好奇對方是怎樣一個人。

“呀,小蘇蘇你們來了,”還沒進門就見一個人影撲了過來。

蘇漠很自覺的閃身到自家兄長身後,看到來人因他躲避的動作而露出微微受傷的眼神後,又有些後悔。

“讨厭,小蘇蘇長大就不讓棠哥哥抱了。小時候多可愛呀,軟軟的小包子一枚,想捏就捏,想揉就揉,戳戳就會哭,撓撓就會笑,哎呀,當然要趁大蘇蘇不在的時候……可是,哎,現在小蘇蘇長大了,變漂亮了,卻不肯和倫家親近了,真是讨厭……”

聽着絮絮叨叨的話,蘇漠剛才的那點愧疚開始慢慢消失,扯扯兄長的衣角,用眼神詢問:誰?

得到兄長的回答:無關要緊的人。

于是,愧疚一下子全都不見。

“讨厭,讨厭,小蘇蘇和大蘇蘇當着倫家的面眉目傳情,嗷嗷,倫家要去告訴藍藍,大蘇蘇你對他始亂終棄。”

“……”蘇澈扶額,“棠棣你怎麽在這裏,悠然呢?”

“大蘇蘇你偏心,喊藍藍只叫名字,喊倫家卻連名帶姓。藍藍上山采花了,留倫家和大黃看門。”

蘇澈:“……”

蘇漠疑惑:“‘倫家’是什麽?”

“就是‘人家’,”蘇澈搶在棠棣前解釋,“他吐字不清。”

蘇漠同情的看了那個叫棠棣的娃娃臉少年一眼,長這麽大了,還……也許再長幾年就好了,他知道有些人的發育是比較遲緩的。

但蘇漠你确定一個和你兄長一般年紀的“僞少年”,早已經過了嬰兒期青春期真的能第三次發育嗎?

棠棣傷心了,蹲地上畫圈圈。

蘇漠看後越發覺得這個“少年”還沒長大,又問兄長:“大黃是店主朋友的夥計?”

“是,也不是,”蘇澈牽起蘇漠的手往店裏面走,“店主叫藍悠然,大黃是看店的狗。”

到了店裏,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竄了出來,跑到他們面前,嗅嗅味道,而後歡快的搖擺尾巴。

蘇澈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一步:“它就是大黃。”

“白色的?”蘇漠好奇白色的狗為什麽叫大黃。

“名字是他取的,”蘇澈手指指蹲在門口的“僞少年”,“他色盲,紅綠不分。”

棠棣畫圈圈的手一頓,豎起來的耳朵一下子耷拉下來:大蘇蘇你是知道紅綠色盲跟白色沒有一毛錢的關系的吧?你肯定是知道的……圈圈……圈圈圈……

因為店主不在,看門的狗又在忙着安慰看門的人,所以蘇澈很自覺的帶着蘇漠挑選種子。

店面很大,裏面不單有各種農作物的種子,還有很多蔬菜、水果、花草種子,玲琅滿目不下千鐘。

蘇漠覺得兄長這位朋友根本不是在賣種子,而是在收集種子。因為種子類型雖多,但每樣的數量不多,有的甚至只有幾粒。

蘇漠也不貪多,先是到農作物區,挑了兩斤的小麥和水稻種子,然後又拿了些胖子廚師說的那幾種蔬菜籽。

到瓜果區,蘇漠毫不猶豫的将和“瓜”字有關的水果種子每樣都抓了一把。聽到身後傳來低沉的笑聲,蘇漠臉微微發紅,想起昨天晚飯後,他故病就犯一口氣吃了五杯胖子廚師做的“九瓜杯”倒床不起的窘态……不過……低着頭,目不斜視,蘇漠繼續淡定找跟“瓜”有關的種子。

身後的笑聲更加低沉了。

……

等終于确定,所有帶“瓜”的種子都放在兄長手上,蘇漠才向花草區走去。

戒內空間有限,裝飾用的花草的話暫時用不着,但如果有罕見草藥種子的話,就值得看一看了。

每個種子格子外面都有寫種子名字、種法、用途等,蘇漠一一檢查,失望的發現,很多花草雖然有藥用養生價值,但并不是真正的草藥,起碼他用不上。

擡腿正要走,蘇漠卻被最下面格子裏的東西吸引住了注意力。

蘇漠蹲下身,看向那個名為“雜物”的格子。

“怎麽了,蘇漠?”

“有古怪。”

蘇漠打開格子,将裏面的東西一個個拿在手中用靈識仔細查看,最後将目标鎖定在一個花盆大小,外形像拳頭一樣的毛草團上。

“小蘇蘇,你們好了嗎?咦?藍藍還沒把這棵破草扔掉嗎?”

郁悶完的棠棣領着大黃一進店見蘇漠抱着一堆枯草迷惑道:“我記得上次他試種失敗後,就說要把它扔掉的,怎麽現在還在這裏?”

蘇漠擡眼看他,目光裏寫滿了疑惑。

棠棣看了不自覺解釋道:“這團東西叫‘九死還魂草’,又名‘長生草’,被稱為會走路的樹,是世界三大奇花異草之一。”

蘇漠眨眼,會走路的樹?草木系妖修?

“之所以說它是會走路的樹,是因為每當氣候幹旱,嚴重缺水的時候,還魂草會自己把根從土壤裏撥出來,枝葉像一個個小手一樣蜷縮起來,讓整個身體卷縮成一個圓球狀,變得又輕又圓,只要稍有一點兒風,它就能随風在地面上滾動。一旦滾到水分充足的地方,或者遇到喜降雨水,空氣濕潤的時節,那些蜷縮着的小拳頭就一枝枝舒展開,圓球迅速地打開,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根也重新鑽到土壤裏,似乎是死而複生,因此叫做九死還魂草。”

蘇漠點頭,原來如此。

真是一種既有趣又奇特的植物,蘇漠看着手中的毛草團想。

“不過,雖然幹了的還魂草百八十年後泡三天水後都還可能會活,但這珠是死株,藍藍之前用了好幾十種方法都沒能讓它恢複原樣。小蘇蘇你想養還魂草的話,可以去花草市場或者等藍藍去的時候給你帶一株,也可以……”

蘇澈在一旁看得啼笑皆非,這個棠棣難道都沒發現至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在自問自答嗎。

他家蘇漠從頭到尾沒說一個字。

蘇澈嘆氣,問自家少年:“蘇漠,想養它?”

蘇漠搖頭:“不是。”

棠棣笑眯眯的娃娃臉一下子變成囧形。

蘇漠覺得那種愧疚感又來了,于是扭頭,對棠棣說了見面後的第一句話:“多謝。”

棠棣:“……”

萬丈豪情,樯橹間灰飛煙滅。

棠棣又去角落畫圈圈去了,大黃很義氣的陪他一起蹲牆角,時不時拿出一只前爪在他背上拍拍。

蘇漠看了覺得有趣:“大黃很有靈氣。”

“大黃以前是棠棣的寵物,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棠棣把它送給了悠然。不過,棠棣一有空就會來看它,一人一狗的關系好得不得了。”

蘇漠看着兄長淡淡的笑意,又看看角落裏的人。

那個人對兄長來說應該不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吧……兄長又在別扭了,明明就是很要好的朋友還不肯承認,真是的……

不過,兄長的事情兄長會處理,蘇漠完全不擔心。

扯扯兄長衣角“我想要它。”

“有古怪?”

蘇漠點頭:“需要仔細看看。”

蘇澈想起被他“仔細”看過的那幾瓶藥:“等悠然回來了,我問問他這東西還有沒有用。”

雖然棠棣說是早應該丢掉的廢棄物,但悠然現在還留着它肯定有他的理由。

蘇漠點頭:“種子選完了,回家?”

“嗯,回家,”蘇澈牽過他的手,“出門前吩咐傭人買的書應該到了,今天天氣不錯,下午你可以在花園看一會兒書。”

“兄長呢?”

“我要工作,掙錢養你啊,”蘇澈笑道。

“謝謝兄長,”蘇漠知道現在吃穿住用行都是兄長的,“我會報答兄長大人的,”蘇漠堅定道。

蘇澈只笑不語。

……

多麽和諧美好的一幕,幾乎閃瞎了大黃的狗眼。

大黃的前主人不同意了,兩手捂住大黃的眼睛:“喂喂,大蘇蘇你要和小蘇蘇秀兄弟恩愛,至少也考慮下我們家大黃眼睛接受的閃亮程度吧。”

他怎麽不知道,一夜之間,這兄弟二人的感情怎麽一下子就好到這種程度了?

果真是因為小蘇蘇失憶嗎?

那他要不要在自家那個又酷又拽的小鬼頭的腦袋上也敲幾下?

蘇漠不明白,他和兄長關系好跟大黃的眼睛有什麽關系,扭頭看向兄長,兄長對他笑笑,而是問大黃的前主人:“棠棣,想開車嗎?”

……

棠棣乖乖跟在蘇澈和蘇漠身後,懷裏抱着大包小包的各種種子,任勞任怨。

“大蘇蘇,我知道你最好了,”還對奴役他的人大獻殷勤。

“知道就別再廢話了,”蘇澈後些後悔一時心軟答應讓他駕車。

棠棣是先天性紅綠色盲,如果不是一次美術課把太陽畫成綠色,根本發覺不到任何異常。但自從被發現後,就多了很多限制。

一個是來自社會的,比如說不被允許駕車。

另一個是來自家族的,棠家三代單傳,棠老爺子對這個唯一的孫子疼得不得了,本來就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知道棠棣有色盲症後,更是無微不至,怕他有一絲閃失,過分的寵愛就是禁锢,而棠棣卻總是對家族安排的一切欣然接受。

棠棣是他們幾個中最小的,平時就被幾個人當弟弟般寵着,見他這樣卻也無可奈何。只是,雖然沒有明說,但幾個人都會在安全的範圍內,偶爾偷偷帶他做一些平時不被允許做的事。

相識的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

蘇澈讓棠棣廢話了一會兒,才問:“悠然不在家,你怎麽過來了。”

“今天晚上有個拍賣會,我想讓他陪我一起去,反正今天白天沒什麽事,就先過來陪大黃了,順便等他回來。”

蘇漠在聽到“拍賣會”三個字的時候目光閃了一下,擡眼看自家兄長。

蘇澈裝作沒看到,問棠棣:“什麽拍賣會?”

“還不就是一些古玩字畫啊什麽的,我只是去鎮場,你知道的,做做樣子而已,”棠棣滿不在乎道,“哦,對了,據說這次會玩點不一樣的,具體情況我還沒來得及了解。”

是因為陪大黃而“沒來得”嗎?蘇漠疑惑的看他一眼,又擡眼看自家兄長……依舊被無視了。

蘇漠咬唇。

三人走到停車場,棠棣開車,蘇澈把蘇漠推到後座,然後挨着他坐下。

“把安全帶系好,”蘇澈強忍着笑,一臉嚴肅道。

蘇漠扭頭:“我不會。”

……

“噗……哈哈哈……”駕駛座上的棠棣先笑開了。

大蘇蘇太惡劣了,剛才連他都看出來了小蘇蘇對拍賣會感興趣,他不信他看不出來。知道卻還故意一邊把人晾着,一邊問他話吊小蘇蘇的胃口……哎,可惜的小蘇蘇遇到這麽個兄長。

不過,讓他感到好笑的是小蘇蘇的反應——那表情,那語氣,分明是在向大蘇蘇撒嬌鬧別扭嘛……怪不得大蘇蘇欺負他,這個樣子的小蘇蘇,連他都忍不住想去欺負一下。

呃,被瞪了……棠棣馬上将目光從後視鏡移開,啓動,開車,目不斜視,只在心裏一遍遍告誡自己紅就是綠,綠就是紅。

紅燈行,綠燈停。

紅燈行,綠燈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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