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相見不如懷念 …
即将在弗雷爾之後出場的,最後一組的花滑選手中有好幾人都不敢置信的緊盯着場中的弗雷爾。注視着這場太過出色而又炫目的長節目展示。向來在大賽中多有失誤的弗雷爾竟是在完全無誤的短節目後又帶來了如此漂亮的長節目。他在冰場中的每一個微笑,躍動的步法,高難度的跳躍,以及……炫目的旋轉都是如此的自如,竭盡全力的展現出他所能滑出的最高水平。
卿越注視着此時正在場中表演着的……對于他而言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普蘭登之光弗雷爾。
此刻的弗雷爾已然完全不似卿越所熟識的那個人,而更似那個……他們第二次見面時在世界著名舞者,雷諾大師的專場表演上唱出動人吟唱的歌者,在舞臺之中吸引了全部人注意,令得觀衆無暇他顧,更絲毫不舍在這場表演中分神的年輕舞者。
此刻他所展現出的……是與當時在臺上舞動着的,仿佛要将靈魂都燃燒起來的激情。令人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深受感染,抑制不住的心悸,更無法在他停止在冰上的表演前将視線将他的身上移開。
如此的弗雷爾……已不似是在一個在奧運會上參加者競技比賽的運動員了。他更似一個……給人帶去過目難忘的表演以及無尚藝術感受的藝者。
而科內斯……他則是緊繃着身體,以那帶着古典憂郁氣息的眼睛深深的望向弗雷爾。他的雙拳不住的緊握,連呼吸與吐氣的幅度都增加了不少。他的深邃目光仿佛是在丈量着,估測着如此的弗雷爾……若是自己發揮到最好的狀态,究竟會比他差上多少。
然而……在短節目之後排名第二,被外界戲稱從不會被任何東西影響到比賽狀态,在冰壇之中公認的,心理素質極好的阿列克……卻僅僅只是保有着他那沉着冷靜的表象,心中一片慌亂。
幾乎是從出生起,在學會走路之前就已經與那塊仿佛看不到邊際的巨大冰塊為伍的阿列克自是知道此刻弗雷爾所滑出的……究竟是一套多出色的節目。而他的這份完美表現……又将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長節目得分。
弗雷爾憑借着短節目那震撼全場的超高得分,即使是在長節目之中發揮失誤,阿列克已經沒有太多的希望在總分上超過他了。若是在他發揮如此出色的情況下,阿列克又還能有幾成勝算?
若是往常的阿列克,必定是不需多加考慮就能得出近乎于零的答案。而這一次,他卻迷茫了……
出發前國人們望向他那滿是希冀的目光仿佛還在眼前,小女孩所送出的花……也在此時的回憶中變得刺目起來。
珈國太需要這塊金牌了。是的,他們太需要這塊金牌去告訴媒體,告訴國人,告訴全世界,他們依舊在世界冰壇中保持着霸主的地位。
可是此時的阿列克心裏已經很明白了,他在憑借着穩定的發揮贏了弗雷爾兩回之後,這一次……終是贏不了他了。
短節目的比賽之後,珈國冰協曾有替阿列克制定過緊急的計劃,用以幫助他在此次奧運會上取得第一的成績。然而……誰都知道,那些計劃是在以假設弗雷爾在長節目之中嚴重失誤為前提的。祈求着別人的失誤所換來的第一……又如何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呢?
可……他實在是太需要這塊金牌了。
理智告訴他,放棄吧阿列克,這一次你贏不了弗雷爾了,你還是好好想辦法保住第二吧。然而感性又一直不斷的提醒着他,提醒着冰協對他的期望,提醒着國人對他的希冀,提醒着他珈國頭號選手所代表的含義,所需扛起的責任。
就是在這種理智與感性的不斷僵持相争之下,他引以為傲的冷靜以及絕佳的心理素質在弗雷爾完全無誤的滑完他東奧會長節目時彌散了……
當冬奧會的賽場上充斥着觀衆們的尖叫聲以及歡呼聲,鼓掌聲時,後場的走廊裏卻是空蕩蕩的,連回音也能聽到。
當通向前場的門被打開時,從冰場所傳來的嘈雜聲就這般遠遠的傳來。此刻的索倫正朝着通往前場的們快步走去,卻驚訝的發現了……倚在門旁,仿佛正是在等他的那修。
那一刻,他怔怔的停下了腳步,看着那修……那因為歲月的流淌而變得成熟起來的臉龐,恍若夢中。他似乎已經很難将此刻在他面前的,渾身都散發着溫柔而又成熟氣息的男子與自己記憶中的……臉上滿是青澀以及冷然傲意的少年聯系在一起。
近幾年來,那修與索倫……這對曾經的師兄弟,在賽場上互相争奪着獎牌的勁敵,他們由于各自所帶的學生經常會去參加世界級的各種大賽而總算有了……一年見到幾回的機會。
但,他們兩個的關系,卻并未如索倫原本想的那般……有絲毫的改變。
盡管他們兩個的名字自二十年前起……就已經在冰迷們的記憶中被緊緊的連在了一起。但……如今的事實卻是,他們即使相逢也仿若陌路人一般。
首先是那修,他和索倫雖互為卿越與阿列克這兩名在現今的冰壇上極其活躍的男單選手的教練,他卻總是能夠在各種大賽的比賽期間躲開索倫。雖然他的這份躲避并不外顯,也并未被媒體們所察覺到。但……即使是在住在同一幢樓裏,索倫也幾乎找不到這個躲了他二十年,也讓他找了二十年的……曾經的師弟。
他本以為自己只要找到那個人,他們之間的羁絆就還能夠挽救,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漸漸的彌散。可他卻想錯了……
當那修再度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眉眼雖還是那般,然而……他卻已從那個天賦甚高,卻總是粘着自己,依賴着自己,讓自己總是不放心的照顧着的少年變成了有着溫柔笑意,卻以微笑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男子。
他長大了,再不需要索倫照顧了,更不需要索倫保護了。
他甚至成為了冰鞋頂級奢侈品牌NX的品牌創始人和首席設計師。
即使是離開了冰場,他也依舊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向世界展現着他的驚人才華。
沒當想到這裏,索倫總是會掩不住自嘲的笑。那個曾經總是站在自己身後,要讓自己保護着的少年,即使是沒有了他,也依舊能夠過得很好。又或者說,過得更好。
誰都不曾料到,有時候……一次見面就能夠磨滅堅持了數十年的執着。
索倫與那修,當真是相見,還不如不見,想見……不如懷念。
或許,若是不讓那修再出現于索倫的面前,索倫還能固執的再去尋找他二十年,哪怕……四十年。而後在生命終結的時候看着年輕時的照片,因為這麽多年來的固執而認定……那個少年雖是他一生的遺憾,卻也是對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并且……他會期盼着,曾經的少年,現在也一定在世界的角落裏懷念着他吧。
現如今,那些卻都不可能了……索倫只能看着曾經與自己形影不離的人就此離他愈漸遠去。想要伸出手去,卻發現曾經親手将對方推離的自己……到頭來竟是什麽都抓不住。
“聽說這次冰協對阿列克抱有很大的期望?”
聽到那修依舊将珈國冰協稱之為冰協,而非“珈國冰協”,索倫不禁笑着嘲弄道:“是啊,珈國現在還沒培養出能夠與阿列克那孩子勢均力敵的男單選手。所以只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就像你走之後,他們對我的期待那樣。”
聽到索倫的話中之意,那修卻是不在意的笑了,然而……這個笑卻是不帶有任何的溫度。
“我想你應該知道,阿列克和卿越還有弗雷爾不是同一種類型的選手。他的比賽發揮向來十分穩定。不會有出人意料的出色表現,也不會有毫無理由的失誤。連頭號選手的特性都不知道就這樣做,你們這是在把阿列克逼上絕路。”
說完這句,那修也不等索倫的回答,連最後一抹笑都懶得扯出,這便徑自拉開通向前場的門,想要回到賽場之中,回到卿越的身旁。怎知索倫竟是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便以手掌撐住了門,令其“砰!”得一聲被重重的關上。
然而,在突兀的沉默之後,那修便已經在索倫開口之前以一個短拳狠狠的打中了索倫的腹部。在索倫因猝不及防的那一擊而咳嗽着後退時漠然的拉開門,再不回頭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