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斯巴達三百勇士 中 …
當又一個重音響起時,斯巴達那延續三百多年來的尚武本性仿若從那個甚至尚不能以強壯來形容的身體中猛然覺醒。就仿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的獅子發出的第一聲怒吼。
那是開場之後的又一次起跳,也是長節目中八次起跳的第二次,阿克賽爾三周半跳。一股陌生的野性從冰場上那個人的身體裏呼嘯而出,仿佛能将一種震撼人心的風潮襲向在場的每一個人那般。他伸展着手臂,由冰場的一邊快速滑行至另一邊,一個令人屏息等待的圓形接續步就此而出。
若是在以往,卿越必定會在經過冰場外圍的時候從手指開始一套繁複的編舞動作,令得看臺上的觀衆在近距離之下被他所迷得一陣驚嘆。而這一次……
他卻仿佛是那聽到了征召的三百勇士其中一人,帶着對于榮耀的向往,沖向他們的王。
是的,最大的榮耀。對于斯巴達的勇士們而言,為斯巴達戰鬥至死,那就是他們一生所能成就的最大榮耀。
在導播室之中,視線緊盯着場中卿越的解說員連喘息聲都難掩他興奮的變得大聲起來。
這并不是一個如外界在聽到節目名時所想象的那個節目。盡管卿越已成功的表現出了那股幾近悲涼的沉重感。你或許可以說這是一個和卿越的代表作《拉美莫爾的露西亞》截然不同的一個長節目,但若是細心尋找,你同樣可以發現兩者的相同點。
那便是……身處絕望之中所看到的美好。
一如露西亞在身處地獄之中所聽到的……天堂的聖歌。在刺死自己的新郎後所見到的……教堂的鐘聲,以及衆人為她和自己的戀人所送出的祝福。
一如……斯巴達的三百勇士在為了自由以及榮耀的自我犧牲之前……發出的大笑聲。
王說,曾與你們并肩而生是我的榮耀。
所以勇士們啊,能與我們的王并肩戰鬥至死也是我們的榮耀!
本為沉重的樂曲在此刻變得激揚起來,并肩共死的同伴們在劍與血的交織中發出了壯闊的哼唱聲。卿越也在此刻在進行每一個動作時都幾乎将自己的身體伸展至極限,令人近乎眼花缭亂的步法配合着激蕩着戰意的編舞,簡直要将人的心髒随着樂曲的節奏慢慢的扼攏……
在卿越前一位出場,于等分區等到了自己長節目分數的科內斯本是臉上帶着一抹難掩的喜悅,卻又在看到卿越的表演時被深深的……震撼到了。他無法想象那樣一個在他看來甚至可以用纖細來形容的男單選手究竟是燃燒了怎樣的力量和激情才能展現出這樣的節目。讓從他身體裏爆發出的每一絲熱度都仿佛灼傷了他們的皮膚。
之前早已結束了長節目展示的弗雷爾在冰場之外睜大着眼睛動都不動一下的看着場內卿越的表演。向來就和卿越關系不錯的楚炫……此刻更是幾乎要把眼睛都瞪出來了。
原因無它,只因……此刻的卿越,竟是将自己從頭到尾都換了一個人一般。非但他的滑行找不到曾經輕靈飄逸的感覺,他的标志性跳躍轉為了令人仿佛被其扼住了心髒的壓制感,就連他的旋轉……都充斥着一股隐隐的戰意。
“他……他的編舞……是你給改的?”
正當科內斯心中難掩震撼的向冰場外圍走去的時候,他聽到了楚炫與弗雷爾的交談聲。
當楚炫吞了一口口水後将困擾着他的疑惑問出聲來的時候,弗雷爾仿佛還沒從卿越帶給他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直到楚炫拿他的胳膊肘給了他一下之後,這位注定會在今天走上奧運會冠軍領獎臺的普蘭登之光這才愣愣的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緩緩點了點頭。
“這麽樸素,不、不像你啊……”
楚炫的話令得弗雷爾哭笑不得了。然而他也只能繼續說道:“這是卿越的想法。他說想要一套動作并不太多,卻擁有足夠震撼力的編舞,讓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進入音樂,把他感受到的一切都展示給人看。所以我去除了大量手上,甚至是用身體去展現的動作,加入了許多需要雙腿去完成的舞蹈動作,讓他的整個舞蹈編排看起來更有力一些。”
聽到弗雷爾的話語,楚炫愣愣的點點頭,而後又繼續問道:“那步法的編排呢?那也……不像他……”
“好像是……那修老師給改的……”
楚炫繼續點頭,而後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之後才“啊!?”的一下叫出聲來。那修他不是,從來就不注重步法的嗎?又怎麽會……?
楚炫和弗雷爾這本并不熟的兩人一起站在場外近乎目瞪口呆的看着變化極大的卿越,看着比賽的繼續……
熟悉卿越的人會如此驚訝……并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要改變節目的編排或是編舞,那都不難。改變的難點……在于跳躍,滑行以及旋轉這三種構成花樣滑冰……最基本的元素。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以卿越原有的跳躍,滑行甚至是旋轉的風格配上這支如此表現着雄壯戰意的長節目,那究竟會是多麽的讓人感覺不适。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偉岸的身軀上拼裝纖細的四肢,說不出的怪異。
這也就是為何那修會在一開始的時候極力反對卿越準備這個節目的原因。
然而……此刻的卿越竟是将他原本所擅長的跳躍全都改頭換面。衆所周知,卿越那繼承至那修的跳躍跳得比其他任何選手都要高,并輕且飄,因此他才能輕松在賽中完成對于許多選手而言永遠都不可能企及的四周跳。
然而這一次……卿越的跳躍依舊如從前那般跳得極高,可他的空中姿态……卻由一種讓人驚嘆的美輪美奂變為了……極強的力量感。若是做到這一步……就不僅僅只是改變自己的空中狀态那麽簡單了。
那是一種推翻後再一次重建的……艱難過程。個中辛苦,似乎也就只有卿越以及指導着他的那修才能知道了。
這樣的改變,令得科內斯不敢置信的走了過去,沉聲看向場中與昨日自己所見……判若兩人的卿越。
4T-3T,後外點冰四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3A,阿克賽爾三周半跳。3Lutz,勾手三周跳。3A-2T,阿克賽爾三周半跳接後外點冰兩周跳。圓形接續步,聯合蹲踞旋轉……
卿越幾乎令人無可挑剔的完成了他長節目的前半部分,更給在場所有熟知他的人帶去了深深的震撼,連裁判組中都出現了嗡嗡的議論聲。
不可否認,卿越是一個擅長将音樂中的故事通過自己的每一個動作去展現給觀者的花滑選手。看着他的表演,仿佛那拍攝于半個世紀以前的古舊電影畫面又呈現在了人們的眼前一般。石塊搭建起來的宏偉宮殿,戰場上的硝煙彌漫,手持劍與盾的勇士們,如洪流一般的敵人們,甚至是在歷史的洪流中幾近毀滅的溫泉關……
這一切的一切都通過場中的雄壯音樂以及卿越那震撼人心的表演所構築起來。
他那充滿着戰意的動作以及步法似乎已經往人忘卻了……他在昨天時給人所帶來的……唯美節目,甚至忘記了他此刻正穿着一雙刀刃在冰面上滑行着。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仿佛給觀衆帶來了振奮人心的力量。
即使他做不了四級步法,但此刻……他用冰刃所舞出的動作,在冰面上留下的劃痕已足夠令人對他刮目相看。這是一套需要極強的滑行技術,甚至需要不斷的在冰上跳躍起來才能支撐起來的……看似簡單卻又蘊含了無數技巧的編舞。
不同于以往絢麗而又在音樂進行到高潮之時令人感到眼花缭亂的編舞,卻更擁有一種沉重的積澱,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足夠去完成它。
卿越在此刻所表現出的,是一個在七歲時就被族人從母親的身邊帶走,投入到一個殘酷而又暴力的世界中的斯巴達少年。酷煉令得他們去争搶,令得他們好鬥。鞭撻和棍擊的懲罰又教會他們在敵人的面前掩飾身體上的傷痛。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斯巴達少年,他卻在強敵入侵之時選擇跟随他們的王。
波斯來使帶着被征服的國王頭顱和王冠來到國王的階前。
他們想要剝奪高傲的斯巴達人最為崇尚的自由。
他們用最甜蜜的語言蠱惑最高傲的戰士成為他們的奴隸,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斯巴達的三百勇士啊,他們跟随着王出征,他們驕傲的去趕赴一場還未開始就已知道結局的戰役,為聖潔的希臘駐守住最後一塊淨土。
場中人以一個大一字步法由外刃變為內刃滑過全場。他揚起頭,将雙手随着壯闊的音樂緩緩擡起,眼中閃現着強大的敵軍所不能理解的坦蕩以及高傲,甚至是令人為之戰栗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