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虛恩僞愛
胤禩攬住胤禟,胤禟環着哥哥,抱在一起暢想未來,暫時忘記眼下‘生而分離,死後相聚’的悲涼。直到門外有人敲門,八福晉的聲音在外響起:“情話說完了沒有,太醫院的人到了。”
胤禟難得臉一紅,眼光憐憫盯着哥哥猛瞧:“八哥你夫綱當真不振啊……”
胤禩亦有些挂不住面子,推了一把弟弟:“我這府上眼線多了,你還是先走吧。西寧一路要留心些,莫要着了邪門歪道。我自會想法子與你聯系,可惜十四弟被拘在宮裏,不然他在西寧留下的人倒是能用一用。”
胤禟又撲上來:“八哥你打算不見弟弟了?”
胤禩撐起來:“未雨綢缪罷了,老四能用拘着十四不讓他出宮,就能想法子隔開咱倆。話先說透了才好,我自會好好保重不會輕言生死。但若是你犯了糊塗,就莫怪八哥我不守信用了。”
胤禟把頭死死埋在哥哥懷裏把淚擦幹,站起身來解下自己的貼身荷包親手給哥哥系上,有解下胤禩慣用的藏藍荷包挂在自己身上,口中道:“此去經年,也算留個念想兒。若弟弟我不能守信,八哥你知道弟弟最怕孤單,定然會回來尋你的。”
胤禩閉上眼,把荷包捏在手心:“你走吧,萬事當心少逞強。”荷包中兩粒圓滾滾的藥丸,一曰生二曰死,正是昔日老九在自己被鎖拿之時,逼迫聖祖為自己延醫用藥時随身攜帶過的。
人生三苦:求不得、怨憎會、愛離別,他一月之內占了齊全。心心念念的弟弟被人作踐流放,相聚無望,自己卻在政敵身下受辱,求死不得。
胤禟眼淚又下來了,胤禩擡手溫柔抹去,哄道:“都說笑着道聲再會,就真能再相會。你笑着最好看,再笑一次給八哥看。”
胤禟想笑可是嘴角怎麽也不受控制,強行扭起曲成一個怪異的弧度,惹得胤禩揚眉一笑:“難看死了,就當你笑過了。”
……
九貝子來了又走,離去時雙眼通紅像只金魚。這件事情連帶着二人在屋裏偶爾高聲說話洩露出的字眼被一道兒呈到禦案上。皇帝看過之後淡定擱到一邊,發下兩道聖谕:一是邊關不可無人,命九貝子明日黃昏之前啓程;二是命人嚴審揆敘與金玉澤,不必顧忌顏面,務必令其開口,不怕他們自殺。
揆敘素為八王一黨中堅,而金玉澤之女婿黨逢恩亦是胤禩保舉,加上之前被貶值的葛達渾,皇帝字字句句雖然都掐着戶部欠款,但渾水低下都是在拆八王一黨的臂膀。
皇帝這幾日忙着收服張廷玉,忙着敲打楊名時與張廷祿,并心血來潮頒發政令,也沒空搭理胤禩。趕在封筆之前,一道道旨意長着翅膀帶着皇帝美好的景願飛往各部以及地方。
先是不許京師以及各地方身有官職者養戲班子、唱堂會;再來各部人仕任免調動;還有一道是表彰山西巡撫諾敏的,辭藻華麗直把諾敏誇得如百官楷模,當庭手書‘天下第一巡撫’的匾額讓造辦處趕制了送去。
等待這些都處理完了,也輪到年尾封筆,百官休朝與君同樂的時候,皇帝終于想起那個放了三日假的弟弟——怎麽不見他上的謝恩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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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命心腹內侍去宣口谕,廉親王禦書房面聖,腿疾若是不好準予乘轎入宮。
旨意傳到的時候,廉親王正杵着一根拐杖,攜了福晉的手一起張羅着在院裏挂上燈籠。廉親王望着滿園強撐歡顏的蕭瑟,心中一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月月人不同。昔日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而今朝不保夕,天各一方。
“我去宮裏,府裏就靠你了。若是冷清,不如接了九弟妹一道來,也能湊個數兒。”胤禩拍拍福晉的手背。
“今晚子時皇帝還不放人,我就讓下人去宮裏報病。”八福晉一雙美目看過來,一點紅菱小口吐出驚心字眼:“兒子還是丫頭,要不妾身也成啊,爺你選一個。”
“……”胤禩噎了一下,更覺自己無用,讓妻子如此謀算,小聲道:“爺舍不得你,可統共就兩個孩子,也別折騰他們了。眼下年節,除夕府中酬神祭祖初一百官入宮拜年,皇帝不會不放人,至多是為了讓我入宮制衡十四,總會回來的。”
八福晉雖然刁蠻連相公也說罵就罵,但的從來不舍得拿孩子争寵。官大一級壓死人,她平靜地替丈夫整理的衣冠,更換了膝蓋上的藥膏,從容地送走丈夫。她是安親王嫡親外孫女,便是身死也沒有形容落魄的一日。
……
這一晚,廉親王自然未能出宮回府。張廷玉酉時出宮時,皇帝還與廉親王商議西北戰事已經邊防補給。
晚膳過後皇帝帶着一瘸一拐的廉親王回了西暖閣,在暖炕邊兒坐了,又指着一個繡墩子讓胤禩坐:“你先歇着,朕讓劉聲芳替你瞧瞧腿,怎麽老治也治不好,這樣拖着如何能盡心辦差?”
皇帝心情好,貓狗房馴養的狗也在暖閣裏撒歡。皇帝拍拍狗頭,一指胤禩那頭,笑道:“百福,去咬他。”那狗當真就撒了腿兒地往胤禩腿邊兒蹭,露出獠牙去撕扯胤禩的衣袍。
胤禩活了幾十歲,還不至于被一條畜生吓得從椅子上跌下來,他目光深邃盯着狗頭猛瞧,心裏反複念叨‘縱拳行兇狗仗人勢物以類聚狼狽為奸……’。忽然想到民間有遭犬襲不過幾日便喪命的,不知道若今日被皇帝的玩犬傷了死了,會不會得老四一點愧疚……他又不知不覺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皇帝又覺無趣,幸而此時蘇培盛來報,劉太醫已經在殿外候着了。
前一次皇帝失察,讓弟弟借着膝蓋受傷浪費了一整晚。這次他自然要做好萬全準備,先以議政為名将他放在眼皮子低下,再讓太醫把關,确認他身子無大礙經得住折騰——老八雖然可惡,但他身份擺在那兒,不能總是留他在宮裏過夜,每次機會都要物盡其用。
這一晚北京城下起入冬後的第三場大雪。
皇帝動作難得溫柔,他甚至因為在進入時留意胤禩微微隆起的眉峰,而停下動作低聲安撫誘哄。只是皇帝神态間勢在必得全盤掌握的得意令身下之人身心不适,擊碎了他些許流露的溫情。
窗外撲簌簌的新雪砸落屋檐地面,室內溫暖宜人,燃起龍涎犀角辟寒香。渾身汗濕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宿日裏都厭惡黏濕的皇帝意外地享受當下一刻,唯一令他略微不快的,是老八那處由始至終毫無反應。
當真如此難受?他記得昔日偶爾撞見廢太子寵幸太監侍讀的時候,那些人面上可不像老八這樣滿臉隐忍,那些人可是叫得歡着吶。皇帝不會懷疑是他技術太差,只回憶着記憶中的姿勢把弟弟翻來覆去地折騰,也只能在耳邊聽得那人痛苦的低聲呻吟,還想再試,但老八卻半昏半醒像一條死魚一樣毫無反應。
皇帝最後一次草草了事,借着燭火的光看了胤禩股間只有幾縷血絲,腿根膝彎腰身上倒是青紫指痕遍布,像是用了刑一般。
兩次發洩之後皇帝總算盡興,連日來不曾安眠,眼下睡意湧上也懶得折騰洗沐,徑自用薄氈子将二人裹了,照着前次那般把弟弟幻想成嬌妻美婢,擁着沉入黑甜。
快天明的時候皇帝懷裏的人像個火爐子一樣燒起來,皇帝正夢見天下大同妻賢子孝兄弟都學會了做縮頭烏龜不敢自找不痛快,老八乖巧聽話跟在自己身邊與十三一道做了自己的左膀右臂,還會在天冷的時候往自己懷裏塞手爐。
今日封筆不用早起聽政,昨夜一響貪歡,皇帝擁着廉親王一直睡到辰時才醒過來,可憐的廉親王都快燒糊塗了,嘴裏含含糊糊地嚷着:“回府……避疾去…皇上他讨厭我…”
皇帝聽一大早聽在耳朵裏剛想說一句老八你不是挺有自知之明,才反應過來這厮又燒糊塗了,還當自己在暢春園呢。怎麽每次留他夜宿養心殿都要像擡屍體一樣把他擡出去,大過年的想想就覺得不吉利。
皇帝把男人下床就翻臉的絕技演繹到了極致,昨夜種種恩愛(?)已經抛在腦後,喚了貼心的蘇大總管親自為廉親王更衣,再讓劉聲芳過了脈留下白紙黑字證明老八被擡出養心殿大門時還活着并無大礙,最後一頂暖轎把人送回了親王府。
幸而廉親王對皇帝的厭棄之心不比皇帝的少,被人速速打包塞進轎子裏也毫無怨言,只是擔心皇帝樂此不疲,折磨他上了瘾,總這麽豎着進去橫着出來,早晚瞞不過毓秀。
為了弟弟為了家人他原本也願意忍耐,雌伏一時咬咬牙也就過了,皇家素來藏污納垢腌臜不堪,昔日世祖皇帝将多爾衮掘墓鞭屍,難道就真因為欺母之仇?可是兩次三番折騰下來,身為皇子的尊嚴無法說服自己無底線妥協——他也是男人,不可能自比婦人還甘之如饴。若是今後日日都擔驚受怕受人擺布,還不如放手一搏,死也不能讓老四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