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住這
餘燼毫不猶豫推開她,起身整理衣領。
蔣煙本就緊張,這一下更緊張,站在那裏有些局促,也不知該怎樣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
畢竟一個陌生女孩上來就掀人家衣領确實不是什麽光彩的好事。
還沒等她找好理由,昨天那個小眼睛忽然推門進來,看到蔣煙和餘燼面對面站着,一時有些摸不清狀況,他猶豫着走過來,把新買的兩瓶水遞給餘燼一瓶,“燼哥。”
待看清蔣煙,他哎了聲,“是你啊,你怎麽還進來了,這後屋私人空間,到前面去,車帶來了嗎?”
餘燼擰開蓋子喝幾口,看了雷子一眼,示意蔣煙,“哪來的小孩。”
雷子說昨晚來過一趟,要改車。
蔣煙插了一句,“我不是小孩,我滿十八了,都快十九了。”
餘燼沒再理她,低頭翻看小茶幾上剛剛打印出來的房屋出租廣告,抽出一張遞給雷子,“貼外頭吧。”
雷子接過來瞅了一眼,“你隔壁搬走了?”
“嗯。”
餘燼租住的公寓房東是個老太太,常年一個人生活,就靠這兩套房子的租金養老,平時有事餘燼也願意幫忙。
昨天托他弄幾張招租廣告在人來人往的車行門口貼一下,他答應了。
餘燼說完就坐回沙發,拿了一本汽車相關的雜志看。
雷子趕緊示意蔣煙,倆人先後出了房間,蔣煙跟在雷子身後,“他就是你老大嗎,他叫什麽名字?”
“餘燼。”雷子踢走地上礙事的零件,“你車呢?”
“一會就到。”
雷子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你在那坐着等吧,我忙會。”
說完他便繞到大廳中間那輛摩托車後頭,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側板,比劃着安裝。
蔣煙回頭看了眼那扇門,不知什麽時候被他關上了。
她沒坐,走到門口等江述,這小子說半小時到,快十一點才來,騎着輛拉風的摩托車,戴着黑色頭盔,過來的時候引擎轟隆隆,氣勢洶洶。
江述摘了頭盔夾在身側,伸手胡嚕一下頭發,小跑着溜到蔣煙身邊,“沒遲到吧?”
倆人昨天才見面,蔣煙黑了江述巨貴一頓離別飯,沒想到隔天又見,江述說早知道你不走,昨天吃碗米線得了。
他擡頭看了眼招牌,現在才想起問,“你要車幹嘛?”
蔣煙去推那車,“哪弄的?還挺酷。”
“朋友那借的。”
車太重,蔣煙小胳膊小腿兒,推着吃力,方向也把握不好,江述看她那麽費勁,捏着車把接過來,“這笨的,給我。”
車行空間很大,車推進去也不顯擁擠,雷子繞着這車轉了兩圈,眼光晦澀不明,再次打量蔣煙和江述,最後目光落在蔣煙身上,“這你車?”
蔣煙覺得他眼神有些不對,但這會兒也只能點頭。
雷子斜靠在椅背上,拆了片口香糖丢進嘴裏,“行,你們倆在這等着。”
說完他轉身進了後面那間小屋,餘燼正站在架子旁翻找配件,雷子關上門,“燼哥,外面那倆人不大對勁。”
他過來時身上攜了股淡淡的香味,跟剛剛那女孩兒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大概站在一起說話,身上也沾染了幾分。
餘燼想到不久前,他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有人進屋,沒一會周身便溢滿那股淡淡的香味,有點像花香,也有點像奶香,混合在一起萦繞在空氣中。
餘燼讨厭香水,讨厭陌生的氣味,但莫名的,他并不排斥那股味道。
他睜開眼,猝不及防跟那女孩四目相對,她像是受到驚吓,小嘴兒微張,說不出話。
餘燼淡淡嗯,“怎麽了。”
雷子:“說要改車,可拿來那車是兩個月前張弛那輛,你親手拾掇的,她還說是她的車。”雷子跟着餘燼走到窗戶那頭,“這小丫頭昨晚就來過一趟,一看就外行,今兒又搞了輛別人的車說是自己的,別是來找茬的,要不我推了吧?”
餘燼指腹間捏了顆鋼珠,來回碾了幾圈,“不用,她要怎麽弄,先應着,車扣下,回頭給張弛打個電話,問問怎麽回事。”
雷子點頭,“好嘞。”
再出來時,雷子表情比剛剛好不少,給倆人倒了杯水,“準備怎麽改?你簡單說下,我聽聽。”
蔣煙根本不懂,早上在網上找了幾個視頻突擊了解一下,像模像樣地說了幾個地方,随後問他大概需要多少錢。
雷子粗略算了下,給她列了張單子,蔣煙一看,将近十二萬。
早聽說改裝車燒錢,還真是這麽回事,這車是江述借的,自然不能給人亂改,蔣煙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這麽貴。”
雷子看她一眼,“光兩個碳纖維的輪毂就得好幾萬,這還只是零件的價格,不包含改裝費。”
蔣煙說:“我暫時拿不出這麽多錢,要不先做個保養吧。”
本來雷子的目的也是讓她把車留下,賺不賺那筆改裝費無所謂,他痛快點頭,“行,車放這,三天後來取。”
臨走時蔣煙又看了眼那間小屋,門依舊關着,他再沒露面。
出了車行,蔣煙沒地方去,本來還想在昨晚住的那家小旅館開間房,江述一看那旅館的招牌,嫌棄的不行,硬把她拉到市區裏找了家酒店暫時住下。
進了房間,蔣煙随手把背包扔到床上,自己也摔進大床裏,臉埋在純白柔軟的被子中,一聲沒吭。
江述跟在後頭,把房卡塞進取電槽裏,對她那副懶樣子見怪不怪,他靠在電視櫃上,伸腳踢了踢床沿,“別裝死,現在能跟我說了吧,搞這一出是幾個意思?”
蔣煙又懶一會,随後爬起來盤腿坐着,低着頭說了昨晚的事。
江述半天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當年救你那個人?”
蔣煙仔細想了下,“我不确定。”她頓了一下,又說,“但我有感覺,就是他。”
江述無語,“你為了個不确定的人,連學都不上了?”
“不是,”蔣煙有些煩躁,“我本來也不想讀了,我早就說過想回國,是我爸非要我去,他就是不想我留在岳城,能扔多遠扔多遠。”
江述:“這話說的,你爸對你夠好了,誰不知道蔣董事長最疼你這個寶貝女兒,前陣子那麽大顆紅寶石,好幾百萬你随手送人,他都沒說你一句,還想怎樣。”
蔣煙沒好氣,“那為什麽不送我弟出國。”
江述失笑,“就你們家那個小魔王,送到國外沒人管還不翻天了,要我我也不送。”
說到後來,江述繞回原來的話題,“就算你沒認錯,你想怎樣,上演電視劇經典橋段,報恩,以身相許?”
蔣煙白他一眼,“怎麽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江述沒搭理她,溜達到窗前把半掩的窗簾拉開,回頭說:“學校那邊怎麽交代?”
“先請假,能瞞多久瞞多久吧。”
江述點頭,“行吧,那你這段時間也不能總住酒店,要不你住我那吧,我最近都住學校,那房子空着呢。”
蔣煙搖頭,從包裏翻出一張紙拍床上。
江述疑惑着捏起看了一眼,“房屋出租,此房位于——”
他擡頭,“這什麽?”
“餘燼隔壁。”
“……你怎麽搞到的?”
“早上我去時剛貼門口,臨走我給撕下來了。”
江述徹底沒話,這架勢,說什麽都攔不住了,随她吧。
他手腕一揚,那張紙重新落在蔣煙膝間,“你不覺得你這恩人有點奇怪嗎。”
蔣煙問什麽奇怪。
江述想了一下,“說他有錢吧,他住那麽個破地方,說他窮吧,那輛越野我估摸改裝費都比車貴。”
蔣煙沒想那麽多,她此刻在思考另一件事,琢磨了一會,她換了張笑臉,沖江述伸手,“你還得借我點錢,我手頭沒多少現金,在國內刷卡我爸肯定知道了。”
江述啧啧兩聲,“真想找面鏡子讓你好好欣賞下自己這張嘴臉。”
他無奈翻出手機,給蔣煙微信裏轉了幾千塊錢,“我上輩子是不是殺你全家了,這輩子遇見你。”
蔣煙笑眯眯把錢收了,“還你還你,連本帶息還。”
三天後,蔣煙按時把車取走,雷子之前給車主打過電話,車主說車沒丢,借一朋友了,都信得過,讓他放心。
這雷子就有些看不透了,誰有毛病啊借車白給人花錢保養一回。
他扭頭問餘燼,“燼哥,你說那小丫頭到底什麽意思?”他眼珠轉了轉,咧嘴笑了,“她腦子要是沒毛病,八成看上你了,故意找機會接近你。”
說完好像破案了一樣,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餘燼這人雖然一向性冷淡,腦子裏根本沒有七情六欲那根弦,但那張臉擺在那,架不住女人主動往上撲,他嫌麻煩,懶得處理這種事,一般看苗頭不對就把小屋門一關,讓雷子看着解決,能打發走就行。
雷子心下感嘆,這小丫頭道行挺深,之前他壓根沒往那方面想。
餘燼躺在沙發上,交疊着腿,把一本雜志扣在臉上,沒接話。
幾天後的傍晚,餘燼車行沒什麽事,提前回家。
他住的地方離這不遠,走路十分鐘,那地兒不好停車,所以他的車基本都停車行這邊。
老小區沒有大門,臨街的胡同拐進去就是,走到二樓就聽上面聲音嘈雜,他習慣了,這兩天隔壁搬來新鄰居,一直在折騰家具,收拾房子。
走到三樓,餘燼拿鑰匙開門,五樓的阿姨拎着兩提紙上樓,跟他打招呼,“小餘回來啦?”
餘燼答應一聲,那阿姨看了眼隔壁虛掩的門,“這家人還沒搬完呢。”
餘燼看了那邊一眼,“不清楚,沒見過。”
阿姨說我見過,她用手比劃着,“一對小情侶,小姑娘可嬌氣了,那天我路過,聽到她跟男朋友打電話,窗簾顏色深了不行淺了不行,家具都要歐式的,牆壁都重刷了一遍,要求可多。”
她一邊上樓一邊念叨,“現在的年輕人,這麽小就出來同居,也不知家長知不知道……”
餘燼在她絮絮叨叨的聲音中把門關上。
最近很忙,家裏已經幾天沒收拾,沙發上散落幾件髒衣服,餘燼都給收起來扔洗衣機裏,把冰箱裏過期的食物丢進垃圾桶,下樓扔垃圾。
一開門便看到拎着兩大袋東西,氣喘籲籲的蔣煙。
蔣煙也有些意外,立刻把東西放在腳下,笑的很甜,“你好,還記得我嗎?我在你的車行改過車,”說完她覺得有些不準确,糾正了一下,“保養過車。”
她手上有些汗,下意識往身側抹了抹,朝他伸過去,“我叫蔣煙,煙火的煙。”
她剛剛拎了很多東西,似乎很累,這會兒氣還沒喘勻,額間的劉海被風吹散,胡亂貼着光潔的皮膚。
餘燼注視一會,伸手握住她,“餘燼。”
他握了一下便松開,蔣煙笑的眼睛眯起來,好像特別高興,“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還請多多關照。”
餘燼目光停頓一秒,下意識看向隔壁那扇虛掩的門,門口還有兩雙一模一樣的毛絨拖鞋,一大一小,擺放整齊。
他語氣淡淡,“你住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