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有話跟你說
耳邊刮過一陣風,她落入男人寬厚結實的懷抱。
餘燼穩穩接住她。
蔣煙緊緊摟着他的脖子,眼睛都不敢睜,姿态依賴又信任,但依舊掩飾不住緊張和害怕,餘燼能感受到她猛烈的心跳。
他原地站了一會,随後放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讓她松開自己。
大門忽然開了。
阿姨警惕性很高,沒有走過來,隔着一段距離問:“你們倆幹什麽的,這麽晚在我家門外幹什麽?”
餘燼反應很快,直接把蔣煙的頭摁在自己懷裏,不讓阿姨看到她的臉,“抱歉,我女朋友調皮,想看看這麽好的別墅裏面什麽樣。”
他低下頭,有些寵溺,又有些責備,“說了以後給你買大房子,現在急什麽,被人看到了吧。”
蔣煙悶着不敢吭聲。
她的臉壓在他胸口,睜開眼睛就是他溫暖的懷抱。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
阿姨沒有起疑,但也不太高興,“那也不能翻.牆。”
餘燼點頭,“是,我們錯了。”
他态度很好,阿姨沒再說什麽,把大門關上,門口重新陷入安靜。
夜深了,風很大。
餘燼松開她,蔣煙從他懷裏出來,往後退了一步。
餘燼看着她,“拿到了?”
蔣煙點頭。
“走吧。”
“嗯。”
兩人回到車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雷子沒走,一直在這邊等。
蔣煙把照片發給他,“你就說是蔣彥峰給的聯系方式。”
雷子有些不知從何下手,“萬一他問你爸呢?”
蔣煙也擔心這一點,但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問了再說,最壞就是我跟他回家嘛,他又不能把我怎麽樣,阿姨的病比較重要。”
餘燼轉頭看了她一眼。
雷子心口熱熱的,眼睛也有些酸澀。
他知道蔣煙在這裏一直是瞞着家裏的,如果因為他的事讓她暴露,他會很內疚。
他看着照片裏那串不認識的文字,有些為難,“我怎麽說,用英語嗎?”
蔣煙剛剛也想到這個問題,瑞士是個多語言國家,說德語的多,法語和意大利語也不少,同時這個國家英語程度也很高,在一些主要城市和旅游勝地,英語基本可以保證日常生活。
雷子就算懂英語,也一定講不明白那些關于病情的專業術語。
蔣煙想了一下,“這樣吧,我先打,我出面更好說話,然後讓兩邊的醫生對話,阿姨的病咱們這邊的主治醫生應該能說的更清楚一些。”
她拿起電話出門,大概通話了五六分鐘,回來時小臉兒輕松不少,“說完了,他說明天讓這邊的醫院直接聯系他。”她有些開心,“我拜托他不要告訴我爸爸,他答應了。”
雷子說過多次感謝,現在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其實自從蔣煙來這裏,他一直拿她當妹妹,髒活重活從不讓她碰,很照顧她。
蔣煙同樣感謝他。
接下來的幾天,雷子一直守在醫院那邊,偶爾傳回消息,說兩邊醫生溝通的很順利,大概很快就能定下新的醫療方案。
蔣煙終于放了心。
餘燼已經閑了幾個月,終于想起自己還是個車行老板,有兩個員工要養。
一個家裏有病人,以後可能需要他的幫助,另一個,斷糧就要餓肚子。
他翻了翻最近聯系過他的列表,接了個活。
車的主人是個老手,兩人以前就認識,他最近新入手一輛車,讓餘燼幫着改改。
定好方案,餘燼便着手訂購一些缺少的零件,蔣煙現在已經認識很多東西,也大概了解了一些行業規則。
那天餘燼不在家,車行只有蔣煙一個人,來了一夥人要求頗多,其中一些地方比較敏感,法律不允許改動。
蔣煙義正言辭拒絕,還勸他們不要冒險,更不要拿法律和自身安全不當回事。
那些人看蔣煙是個小姑娘,沒把她放在眼裏,說話不太客氣,後面幾句正好被剛回來的餘燼聽到,他皺了皺眉,以為出了什麽事,立刻走過去擋在她前面,把那幾個人隔開,“怎麽回事。”
蔣煙把他們的要求說了一遍。
面對餘燼,那幾個人立馬客氣起來,遞給他一根煙,“燼哥,有事好商量,我們也不上路,就郊區沒人的地兒跑跑。”
餘燼不接,只看蔣煙,“中午吃什麽。”
那人有些尴尬,拿着煙的手舉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蔣煙愣了一下,随後說:“餃子。”
“嗯。”餘燼示意她進屋,“去吧,我馬上過去。”
蔣煙走後,餘燼才看了眼遞煙的人,“你應該聽說過我的規矩,不合規我不幹,走吧。”
那人幹笑兩聲,還想争取一下,餘燼忽然看向他旁邊的小個子男人。
剛剛就是他沖蔣煙嚷嚷了兩句。
餘燼眼神陰冷,看着讓人心裏發怵,“以後說話嘴巴放幹淨點,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些人只聽說過餘燼的脾氣和開車行之前的一些經歷,從沒見識過,今天一見,果然不是什麽善茬,說不做就不做,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圈子裏都說,沒兩把刷子別去招惹餘燼,他是頭狼,發起狠來不要命,從沒見他怵過誰。
打發走那幾個人,餘燼回到小屋,蔣煙已經把訂好的餃子擺在桌上,怕涼一直沒有打開蓋子,看到餘燼,她沖他招了招手,“快點,我好餓。”
餘燼出去洗了個手,回來坐在她對面,“以後餓了自己先吃。”
蔣煙遞給他一雙筷子,“自己沒意思。”
餘燼打開餐盒,“什麽餡兒?”
“三鮮。”她好像确實餓了,迫不及待往嘴裏塞了一個。
蔣煙吃東西時嘴巴塞得滿滿的,像個小倉鼠,看着特別香,餘燼師父說這樣的女孩有福氣,招人喜歡。
餘燼也夾了一只餃子沾了醬油和辣椒,“以後再碰到這種人,不用客氣,讓他們走。”
蔣煙:“他們生氣打我怎麽辦?”
“他們不敢。”
“哦。”
餘燼瞥她一眼,“你還挺厲害,知道什麽能改什麽不能改。”
這一句很像誇獎了,蔣煙有些得意,“名師出高徒。”
餘燼:“我什麽時候答應收你當徒弟?”
蔣煙有理有據,“你天天教我,不是師父?”
“連杯茶都沒敬。”
蔣煙立刻給他倒了杯水,“以水代茶,現在是了。”
餘燼低頭吃餃子,唇邊挂着一抹笑。
蔣煙立刻說:“你笑了,是不是算答應了?”
餘燼沒說話。
過了幾秒,兩人同時笑出來。
餘燼很少這樣笑,很放松,很溫和,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樣,蔣煙盯着他看了很久。
兩人安靜吃飯,似乎誰都不想打破這樣好的氣氛。
桌上蔣煙的電話忽然響,她瞥了一眼,是江述。
接通後,裏面卻傳出蔣知涵的聲音,“姐!”
蔣煙又看了眼號碼,确實是江述的,“你們在一起呢?”
小男孩咋咋呼呼,“江述哥帶我滑冰來了。”
“滑冰你就滑吧,打電話幹嘛。”
蔣知涵很不滿,“什麽态度,虧我們還想着你的生日。”
餘燼擡頭看了她一眼。
那邊似乎已經換人,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過來,“明天你生日,打算怎麽過?”
蔣煙偷偷看餘燼,他垂着眼睛吃餃子,沒什麽表情。
她撚着杯沿,“不想過,好麻煩。”
江述:“不麻煩,今年情況特殊,不通知別人,就咱們仨吃個飯,到時我和涵涵去接你。”
蔣知涵在那頭嚷嚷,“我還想看電影!最近出的那個科幻片,爸不讓我去!”
蔣煙猶豫一下,“到時再說吧。”
整個下午餘燼都很忙,他做事時很專注,不喜歡被人打擾,蔣煙遠遠坐在一邊,兩只手撐着下巴,眼睛随着他的動作轉來轉去,開始還看那輛被拆下許多零件的摩托車,看地上等待更換的新零件,看他喝掉一半的水,最後只看餘燼。
他換了套便于施展的黑色工作服,沒有戴手套,蹲在車前壓低身子操作。
他微抿着唇,下颚線條繃緊,工作服的袖口被他卷起,露出結實的手臂,連他偶爾用力的悶哼聲都很性感。
他和身前的摩托車如此契合,蔣煙覺得他天生就屬于這一行。
餘燼注意到她的目光,擡眼看過去,“發什麽呆。”
蔣煙回神,“啊?”
“過來。”
蔣煙小跑過去,餘燼指揮她,“抓住這裏。”
蔣煙趕緊照做,餘燼就着她的力道把鑲嵌在蓋板裏側的東西拆出來,“別松手。”
蔣煙盯着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忽然問:“餘燼,你明天有時間嗎?”
餘燼的手頓了一下,“怎麽。”
“明天江述和我弟找我吃飯,你要一起嗎?”
“江述是誰,教你籃球那個?”
蔣煙點頭。
餘燼沒有擡頭,過了會,“可能沒空,要趕工。”
蔣煙有些失望,“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餘燼起身去工具櫃找東西,“嗯,你去玩吧,給你假。”
之後的時間,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再沒說過一句話。
隔天下午,江述和蔣知涵準時來車行接蔣煙,餘燼那會兒沒在家,蔣知涵沒看到他,還挺失落,“我還想着帶大神哥哥一起去來着。”
蔣煙關好車行的門,坐進車裏。
江述看她情緒不太高,“小壽星怎麽好像不高興。”
蔣煙倚着車窗,一只手撐着下巴,看着外面逐漸後退的老舊樓房,“沒有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興。”
江述:“我兩只眼睛都看出你不高興。”
蔣知涵插嘴,“還有我的兩只,姐,是不是大神哥哥沒來,所以你不高興?”
蔣煙連瞪他的興致都沒有,“你懂什麽。”
蔣知涵嘿嘿嘿,“我什麽都懂。”
江述開車帶蔣煙和蔣知涵回到市區,停在一家新開的飯店門口,這家店他聽別人提過,據說菜做的不錯。
蔣知涵對吃興趣很大,不客氣地點了好幾樣,江述把菜單遞給蔣煙,“看看喜歡什麽。”
蔣煙翻了幾下,看到一道餘燼愛吃的菜,她點了那個,“其他的随便吧,我都行。”
以前過生日,只要她在國內,都是一幫富二代狐朋狗友一起慶祝,今年只有三個人,冷清了些,但蔣煙也沒覺得不适。
哪些朋友是真心,哪些朋友是因為她的背景刻意接近讨好,她分得清。
很多時候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吃一頓飯。
江述打了個響指,服務生推來生日蛋糕,蛋糕不大,很精致,是蔣煙最喜歡的巧克力水果蛋糕,蔣知涵是氣氛組,拉着江述給她唱生日歌,吹蠟燭時比蔣煙還來勁,歡快鼓掌,“姐,許了什麽願?”
蔣煙難得跟他好好說話,“告訴你就不靈了。”
蔣知涵很得意,“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跟大神哥哥談戀愛嘛。”
蔣煙在桌子底下踢他,“就你廢話多。”
江述切蛋糕,遞給蔣知涵一塊,“堵上你的嘴。”
他把水果最多的那一塊給了蔣煙。
蔣知涵咬了一大口奶油,“姐,其實你不用心煩,我之前替你試探過,我覺得大神哥哥對你也有點兒那個意思。”
蔣煙猛地擡頭,“什麽試探,你跟他說什麽了?”
蔣知涵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吓了一跳,說話也磕巴起來,“沒,沒說什麽。”
蔣煙吼他,“你快點說!”
蔣知涵吓得往後縮了縮,“就我第一次找你那回,我說你平時特兇,一點都不淑女,他挺護着你呢,說你挺好的,聽話還勤快,後來我說我姐好像喜歡你,他——”
蔣煙再次炸毛,“你有毛病嗎?跟他說這個幹嘛?”
蔣知涵雙手護在身前,怕挨揍,“那我說的是實話啊,不喜歡他你瞞着爸住那破房子,連學也不上了,跟他說話像小貓似的軟綿綿,當我看不出來呢。再說你看我一提他你就炸,你敢說你不喜歡?”
蔣煙洩了氣,覺得渾身都沒勁兒,“你可真是我親弟,我看你不是來給我過生日,純粹來給我添堵的。”
江述把話題岔開,“聽涵涵說你前幾天偷摸回了趟家?”
蔣煙說是,她瞪了蔣知涵一眼,“還不是因為他不靠譜,偏用到的時候不在家。”
蔣知涵冤枉,“那我也不會算卦,誰知道你要找什麽東西。”
江述:“你膽子夠大的,不怕被逮?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
蔣煙簡單說了幾句雷子母親的病情,江述跟雷子只在車行見過一次,不算認識,但他說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可以找他。
這頓飯的後半段,蔣煙心不在焉,飯也沒吃幾口,不知在想什麽。
蔣知涵提議的晚場游樂園和看電影她也沒有興趣,江述只好提前把她送回家。
晚上八點多,天已經黑了,蔣煙站在樓下往上看,餘燼的窗子暗着,他應該還在車行。
她沒有上樓,轉身走到籃球架那邊,坐在冰涼的石階上,給他打了個電話。
沒有人接。
蔣煙低着頭,指尖輕點幾下,發了條微信過去。
随後她把手機揣兜裏,兩只手也塞進去。
小區人來人往,有很多剛剛下班回家的人,也有些調皮的小朋友跑來跑去。
她等了很久,渾身涼透,院子裏已經沒有人,她看了眼手機,幹幹淨淨的界面,什麽都沒有。
其實今晚餘燼一點都不忙。
主要的零件還沒到,他無事可做,又不想回家,閑着無聊把蔣煙學過的零件圖冊全都翻了一遍,又躺在小沙發上打游戲,後來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再醒來已是深夜。
電話掉在地上,他撿起來,看到有蔣煙的未接來電和一條未讀信息。
餘燼點開那條信息:我回來了,在籃球架那等你,你忙完能過來一下嗎。
他微微蹙着眉,信息顯示晚上八點四十五,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五十分。
他撈過手邊的外套,沖出車行。
餘燼只花幾分鐘就跑回小區,看到籃球架下,依舊等在那裏的蔣煙。
旁邊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線很暗,小姑娘抱着肩膀,頭埋在膝蓋上,把身體蜷縮在一起取暖。
餘燼覺得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
聽到聲音,蔣煙擡起頭,看到餘燼那一刻,她立刻露出笑臉,“你來了。”
她單薄的身體在冷風中發抖。
餘燼垂着眼睛看她,“我剛看到信息。”
蔣煙依舊在笑,“嗯,我知道你看到一定會來。”
“怎麽不多打幾個電話?”
“你說你忙嘛,我怕打擾你。”
餘燼垂在身側的拳頭微微攥緊,“找我什麽事。”
蔣煙猶豫許久,“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小聲說,“你能不能跟我說一句生日快樂?”
餘燼目光落在她漂亮的眼睛上,“不是有人給你過生日。”
蔣煙有些意外,擡起頭看他,“你聽到了?”
他嗯。
蔣煙的手指揪着衣擺一角,“可我想跟你一起過。”
餘燼安靜看她。
過了會,蔣煙看時間,還有幾十秒到零點,她有些着急,“你快祝我生日快樂。”
見餘燼沒有反應,她用力抓住他手臂,“來不及了,今天馬上就過完了。”
倒數幾秒時,餘燼盯着她的眼睛,輕聲說了句:“生日快樂。”
時間剛剛好。
蔣煙松了口氣,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特別滿足。
餘燼心口有些酸澀,視線落在她細嫩的耳垂上,那裏已經凍的泛紅,“你等這麽久,就為了聽我跟你說這句話。”
蔣煙抿着唇角輕輕點頭,“嗯。”
“我來晚了,你不生氣嗎?”
她搖頭。
餘燼沉默一會,“生日禮物呢,想要什麽。”
蔣煙又搖頭,“你來我就很高興了。”
似乎有什麽話呼之欲出,但兩人誰都沒開口。
過了會,餘燼脫掉外套裹在她身上,“回去吧。”
轉身的瞬間,蔣煙忽然拉住他袖口,“餘燼。”
他腳步停下,聽到身後女孩軟綿的聲音,“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