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親了他
江述回來時看到蔣煙站在窗口發呆。
他把病例小票之類的東西折好塞進她的包包裏,“走吧,送完你我回去上課,明天上午我再過來。”
蔣煙回神,“不用了,你過來太遠了,明天我自己打車來。”
她想了一下,“看情況吧,好了我就不來了,吃那個藥就行。”
蔣煙屬于能硬挺絕不吃藥,能吃藥絕不打針的人,昨晚她心情不好,整個人恍恍惚惚,也确實燒的難受,才答應來醫院。
江述知道她這毛病,也不勉強,反正到時來接她,不走也得走。
江述下午還有課,把蔣煙送到家就急匆匆走了,蔣煙無事可做,不想去車行,也不想畫畫,躺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黑。
後來也不知道是幾點,她被餓醒,晚上的藥也沒有吃,腦袋昏昏沉沉。
她不想做飯,家裏也沒什麽食材可用,于是穿着拖鞋,套了件大衣去樓下超市買了兩個紅棗面包和牛奶,又買了幾瓶礦泉水。
她買了雙份,連明天早飯都帶出來。
拎着袋子回家的路上,蔣煙接到同學的電話,說她請假實在太久,再不回去,學校那邊準備聯系她的緊急聯絡人了。
她的緊急聯絡人是蔣彥峰。
挂了電話蔣煙心情更不好了,她逃了這麽久的學,如果蔣彥峰知道,大概不會像以前一樣縱容,生一場大氣是免不了的,可能還會伴随失去人身自由和停卡之類的懲罰。
蔣煙心不在焉悶頭往前走,沒有注意腳下的路,不小心摔了一跤。
這一下有些嚴重,她皺眉揉了揉左腳腳踝,好像扭到了,袋子裏的食品也散落一地。
她嘆了口氣,最近可能走背字,烏雲一來就陰天,沒好事。
她擡起頭,發現更大的一片烏雲過來了。
餘燼正巧從樓裏出來,不知要去哪,蔣煙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忍着疼站起來,裝作無事拍了拍身上的灰。
餘燼看到地上散落的面包,還有她褲腳上沒來得及拍掉的灰,“怎麽了。”
蔣煙彎腰一樣樣撿起來,“沒拿穩。”
餘燼把滾到腳下的一瓶水撿起遞給她,目光望向她手裏的袋子,“晚上就吃這個。”
蔣煙沉默一會,低着頭接過那瓶水,“我先走了。”
兩人擦身而過時,餘燼注意到她走路有些不對,微微蹙眉,伸手握住她手臂,“腳怎麽了,扭到了?”
蔣煙掙了一下,“沒有。”
餘燼知道她還在別扭難過,沒有細問,默默跟在她身後,手臂虛護着她的身體,把人送回家。
蔣煙坐到家裏的沙發上,擡頭發現餘燼沒走,他附身蹲在她面前,握住那只傷了的腳,将褲腳挽上去。
蔣煙下意識往回縮了縮,“你幹什麽。”
餘燼沒松手,“別動,我看看。”
他把蔣煙的襪子褪掉一半,露出她纖細白淨的腳踝,那裏微微有些發紅,他手掌輕揉傷處,“疼嗎。”
蔣煙咬牙忍着,“不疼。”
餘燼沒說什麽,起身回了趟家,不到兩分鐘又回來,拿了瓶治跌打損傷的藥油,倒了一點在手上,塗抹在傷處,掌心輕揉擦拭。
藥油涼絲絲,他手掌溫熱。
蔣煙腳踝往上一點,是個像小樹杈一樣的傷疤,不大,時間很久遠的樣子,痕跡已經很淡,但還是看得出來。
餘燼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腳往旁邊躲了一下,那是當年地震留下的傷痕。
餘燼繼續手上的動作。
蔣煙怔怔望着他,他那麽認真專注,像對待他的摩托車。
她忽而開口,“餘燼,你今天是不是去醫院看我了。”
餘燼手掌停頓兩秒,随後繼續按揉。
蔣煙小聲說:“你是不是也有點擔心我。”
等了片刻,餘燼唇角終于動了動,“蔣煙。”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蔣煙有點不敢聽,“說了我也不一定愛聽,我知道你去過就好了。”
她推開他的手,想拉下褲腳,餘燼沒動,掌心重新落在她傷處,沉默許久後,沉聲開口,“你說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
蔣煙不動了。
餘燼沒有擡頭,“我們才認識多久,你了解我嗎,知道我的家庭,我的背景,我經歷的過去嗎?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喜歡我。”
蔣煙眼睛酸澀,“我是什麽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好人。”
餘燼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過了會他說:“你還小,做事全憑沖動,眼睛看到的未必是事實,我可能沒你想的那麽好。你家境優越,沒見過我這樣的野路子,可能一時新鮮,那股勁兒過去就淡了。”
“我不是一時沖動。”蔣煙執拗說。
“我也不是小孩,你能不能不要總把我當成小孩,我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斷力,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也,”她急于辯解,也有些哽咽,“我也不是一時新鮮,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餘燼擦完藥油,拉下她的褲腳,撫平褶皺,随後松開手,他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沒見過這樣固執,又這樣熱烈的女孩。
讓他招架不住,難以抗拒。
他目光瞥向沙發上那兩個面包,“晚上就吃那個。”
蔣煙扭臉看向別處,“不吃了。”
又是氣話,餘燼嘆了口氣,“病不是還沒好嗎?”
“你又不在乎。”
“雞蛋面,吃嗎。”
“不吃。”
餘燼沒聽她的,回隔壁做了碗雞蛋面端過來,蔣煙睡了一下午,早就餓了,看着那碗香噴噴的面,心裏有些掙紮,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剛硬氣一下,半小時還沒到,就去吃他的面。
餘燼看透她的小心思,沒有在這裏等她吃,轉身回家。
他的手剛放在門把手上,身後蔣煙忽然問:“餘燼,我以後還能去車行嗎?”
大概餘燼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的笑意,他沒有回頭,“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你去了。”
關門聲響起,餘燼消失在門口。
那碗面很香,蔣煙全都吃光了,連湯都沒剩。
這個晚上蔣煙依舊很晚才睡着,只是心情不太一樣,她想了許久,覺得好像摸透了一點餘燼的性格。
他就是這樣的人,冷慣了,獨慣了,改變現狀很難,接受一個人更難。
師父說,餘燼不會輕易讓人走進他的生命裏,一旦他的心對誰敞開,那便永遠都不會變。
這是那天紀元生說過的唯一一句清醒的話。
餘燼不讨厭她,蔣煙感覺得到。
但喜不喜歡她,她真的看不出來。
第二天一早,蔣煙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吃了昨天買的牛奶和面包,出門前照鏡子,想了一下,又把自己好不容易編好的小辮子弄亂一些,擦掉唇上的一點口紅,讓自己顯得沒那麽有氣色。
去車行的路上她接到江述的電話,江述說開完系裏的會就過來,接她去打針。
蔣煙精神十足,“不用過來了,我好了。”
江述覺得她心情不錯,“你倒好伺候,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怎麽,不是昨天為愛絕食,感動中國的時候了?”
蔣煙聽出他笑話她,也不生氣,“謝謝你,江述。”
倆人從上幼兒園就認識,這麽多年打打鬧鬧,互相拆臺,互相嫌棄,沒事吃吃喝喝,有事二話不說往前沖,早習慣了,沒誰說過謝,用不着。
江述:“你好像有毛病。”
蔣煙樂了,“你最近這麽靠譜,我很感動,你放心,我的漂亮女同學都給你留着,你看上哪個,我給你牽線。”
江述罵了句神經病就把電話挂了。
蔣煙走到車行門口,看到兩輛拉風的摩托車,其中一輛有些眼熟,不知在哪見過。
她進了大廳,看到雷子正和兩個陌生人在一輛新車前面研究改裝計劃。
小屋門沒關,餘燼和另一個陌生男人坐在小沙發上聊着什麽。
蔣煙放下包包,一瘸一拐走到飲水機那邊倒了兩杯水給小屋送過去。
餘燼手裏夾了根煙,但沒點燃,看到蔣煙,他視線首先落在她腳踝,“腳怎麽樣。”
有外人在,蔣煙沒有矯情,大大方方,“好多了。”
沙發另一側的陌生男人沒見過她,“這位是?”
“蔣煙。”餘燼只說了她的名字,沒有介紹她身份。
他又示意旁邊,“張弛,我朋友。”
名字有些耳熟,蔣煙一邊跟人打招呼,一邊飛速運轉大腦,直到出了小屋才猛然記起,當初江述幫她弄的那輛摩托車,主人好像就是叫張弛。
怪不得門外那輛車那麽眼熟。
蔣煙有些心虛,一個人跑到庫房假模假樣整理零件,祈禱張弛那輛車不是在餘燼這裏改的,如果是,那豈不是一開始就露餡了,他應該早就知道那不是她的車。
想到這,蔣煙忽然意識到自從住到這裏,她從沒騎過摩托車,最開始還那麽外行,什麽都不懂,餘燼也從沒說過什麽,沒有表現出任何疑惑。
她一直想着這件事,直到外面的人陸續都走了,大廳安靜下來,她才探出腦袋。
餘燼好像還在小屋,雷子送人還沒回來。
她跑出去,正巧餘燼從裏面出來,兩人互相看了一下。
他表情沒什麽異樣,蔣煙稍稍松了口氣。
餘燼的目光掃過她淡淡的唇色,看着好像還是很沒精神的樣子,“今天還打針嗎。”
一句不打已經在嘴邊,硬被蔣煙壓下,“打。”
“什麽時候去。”
“一會。”
“你朋友送你?”
蔣煙搖頭,“他沒有時間,我自己去。”
餘燼沒說什麽,招手叫雷子過來,交代了一點事情,随後回小屋拿了車鑰匙出來。
蔣煙抿着唇,“你要送我嗎。”
餘燼:“這裏不好打車。”
說完他就往外走,蔣煙撓了撓眼角,乖乖跟在他身後。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快到醫院時,路遇紅燈,蔣煙望向窗外,路邊有家蛋糕店,櫥窗裏的巧克力水果蛋糕吸引了她的視線。
生日那天她心不在焉,蛋糕也沒吃幾口。
她最喜歡巧克力蛋糕。
餘燼越過她頭頂看向那家店,目光又轉回她身上。
她已經低頭翻昨天的病歷卡了。
這次沒有病房,開藥後兩人去了輸液大廳,冬天了,感冒生病的人不少,大廳幾十個位子一半都有人。
餘燼找了個角落讓蔣煙過去,這邊相對安靜,沒有人走來走去。
他坐她對面。
護士小姐姐過來給蔣煙紮針,不知她是沒經驗下手沒輕重,還是經驗太多沒把這細皮嫩肉的小手當回事,上來就用力戳進去,一點都不溫柔,疼的蔣煙手一抖,她忍着沒有叫出來,但表情明顯是難受的。
餘燼起身過來,站在那小護士旁邊看着她粘膠帶。
不知是被他嚴肅的表情吓到還是什麽,他一過來,小護士的力道就輕了不少。
“換藥拔針按這個鈕。”小護士說完就走了。
蔣煙松了口氣,“再用點力血管都要被戳破。”
餘燼看了眼她的手背,針管周圍有些泛青,大概太細嫩,力道稍微大一些就能留下痕跡,“疼要說出來,不要忍着。”
蔣煙擡起頭看他。
他又坐回去。
牆上的電視正播放一部動畫片,幾個小朋友臉上挂着淚珠,嘴裏塞着餅幹,看得津津有味。
一對小情侶坐在斜對面,男孩給女孩剝橘子,喂給她一瓣,女孩撒嬌說還要,男孩很有耐心,又喂她幾瓣。
蔣煙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憐。
她有點不滿似的,“你離我那麽遠幹什麽。”
餘燼看過來。
蔣煙動了動左邊的胳膊,“你坐過來,你講話我都聽不清。”
餘燼只好坐過來。
座位狹窄,兩人的身體挨得很近,只要稍稍一動就能碰到對方。
餘燼腿長,坐姿豪放,蔣煙在他旁邊只占據小小的一塊地方。
他們就這樣安靜待在一起,不說話,也沒有玩手機。
沒有多久,蔣煙有些困了。
昨晚睡得太晚,她昏昏沉沉,有些堅持不住,腦袋輕輕靠在他肩上。
失去意識前蔣煙想,這個人可千萬別把自己推開啊。
這麽多人,怪丢人的。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餘燼還是原來的姿勢,好像沒有動過。
可頭頂的藥水已經換了第二瓶,打針的左手本來因為藥的關系很涼,現在也暖洋洋的,是他把自己大衣的一角扯過來蓋在她手背上。
他膝間放着一個方形的小蛋糕盒。
蔣煙一下清醒過來。
她下意識用左手去揉眼睛,餘燼眼疾手快摁住她,“做什麽。”
她怔了怔,反應過來後換成右手。
他松開她手腕。
“幾點了。”
“快中午了。”
蔣煙偷偷瞄那個紙盒,餘燼遞給她。
她打開盒子,看到裏面是一塊草莓奶油蛋糕。
蔣煙愣了一下。
她很意外,偏頭看他,“你什麽時候買的?”
“剛剛。”
他随意說,“你不是一直盯着,不是想吃?”
餘燼以為她在看這塊。
蔣煙沒有戳穿他,心裏有點高興,又隐隐擔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她點點頭,“想吃。”
她拿起小勺挖了一塊,但左手打着針,用不上力,盒子一直跟着動。
餘燼伸手拿過盒子替她端着。
蔣煙低着頭,小口小口吃。
草莓奶油香甜,蔣煙從來不知道,草莓蛋糕也這樣好吃。
過了會她小聲說:“餘燼,這樣好像你在給我補過生日哎。”
餘燼淡淡笑了下,“哪有人在醫院過生日。”
蔣煙認真說:“你陪我,在醫院我也願意。”
餘燼隔着很近的距離凝視她。
蔣煙微微仰起頭,“你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了嗎?”
餘燼目光沒有移開,“你不是說不要。”
蔣煙有些撒嬌的語氣,“你不懂,女生說不要就是要。”
“是嗎,我是不太懂。”
他問:“那你想要什麽。”
蔣煙臉龐紅紅的,“什麽都行嗎。”
餘燼嗯。
蔣煙沒有說話,過了會,她放下手裏的東西,聲音軟綿,“我想要這個。”
她傾身靠近他,沾了奶油的柔軟唇瓣輕輕印在他唇上。